第34章 逃命有新法，结识兄妹陈

    山中无岁月，不觉间五日悄悄溜走掉。这天夜里，突然整个山寨一片喧哗，举着火把的人群，到处窜动。我刚刚被惊醒来，毅坤就一脚踹开门，慌张地大喊：“老弟，快起床，出事了。”随即又消失，估计是去了毅如儿的住处。

    不多时，我们聚到一起，毅坤拉着她的女儿，与我前后脚跑到山寨中央的空地上。此时，几十个男人们，已经聚拢，手边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器。寨子的人，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见我到来，个个紧张不安地看着我。

    “出什么事情了，毅大哥。”我喘口气后，想立马问个明白。经过毅坤述说，我才知道形势之危机。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山，四围皆无相连，唯一的出入路，就是那座天然的拱桥，和桥外延伸下去的道路。不幸的是，镇南王到底还是查到了这边，此时趁着浓浓夜色，官府的兵团将整座山和进出的山路，已经紧紧包围。据探哨回报，下面一圈的山脚下，皆是火光，一无出路，而唯一的道路上，官兵也封在了拱桥外，随时会发起最后的进攻。

    虽说拱桥这边的山洞，易守难攻，怕是也耐不住敌多我寡的持久攻击。山寨早晚要沦陷，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毅坤环视一圈静默的众人，痛心而又激昂地说道：“毅某今生有幸与大伙相聚，共同替天行道，是我生平最快之事。贼子们此刻就在桥外，眼看是在劫难逃了，是我毅某对不住大家。”说完，堂堂的一个汉子，竟然对四周深深的弯腰一躬。

    这时，就近的一个男人，连忙托住毅坤，一脸凝重地说道：“别这样，老大。路是大家一起选择的，就是要死了，我们也欣然面对。今生共同赴死，来世还做兄弟。”话音刚落，只听齐刷刷的呐喊，响彻夜空：今生共同赴死，来世还做兄弟。然而此时的我，一点也没办法与他们共鸣，心里只有无助的绝望和悲鸣。恨不得立马离开他们的视线，点燃传讯符，即便我清楚在被砍死之前，楚秋慕都未必能及时出现。

    看着一张张涨红了脸的弟兄们，毅坤大喝一声“好”。然后点出来几个人的名字后，说道：“大家都知道文公子的身份，你们几个一会跟在后面，想尽办法也要将文公子送出去，能不能做到？”

    “能！”又是齐刷刷的声音。

    先前说过话的那个男人，望了一眼临时任务小组，说道：“将如儿侄女一并护着，她是这里唯一个女性。”毅如儿一听，连声拒绝着不肯独走，要跟她老子战斗在一起。

    我清楚，即便是要护送我一人脱险，对于当前情形，都是艰难的任务，何况还要多上毅如儿一人。然而临时任务小组的成员，没有一丝的犹豫，个个严肃地点头。

    危难见真情，我是深深的敬佩汉子们。他们心中有大义，视死忽如归，然而我也不想成为包袱，叫他们束手束脚了，没了自己逃命的机会。心里面急速地思索几下，我忽然眼前一亮，急忙问道：“毅大哥，先前押回来精铁时，同时缴获的那顶帐篷还在吗？”

    “在是在的，不知…”毅坤闻言，疑惑地看着我。

    一听帐篷尤在，我大出一口气，说道：“在的就好，在的就好。不知道哪位好汉会些木工活。”听到我的询问，两个汉子招了招手，一语不发地走出人群。我用烧过的树枝，在地面上草草地画了一副滑翔机的模样，并告诉需要的尺寸后，客气地说道：“有劳二位找些木料，就按照这个样子打造，时间紧迫，不必在意精细，足够牢固就行。”

    两人看着滑翔机的框架并不复杂，肯定地点头示意后，疾步走开了去忙碌，我便跟随另外一人去仓库寻找帐篷。仓库设在比较靠后的地方，到了跟前，那人一脚踹了开，劫来的精铁一堆堆的展现在眼前。我很快找到了帐篷，便叫他速速抱去木工做活的地方，待他前脚离开，我就转个身子，胳膊一挥，收走了所有的铁块。

    镇南王发兵夜袭，忙乎到最后，定然是找到一个空空如也的仓库。至于他会不会气得吐血，就不是我要关心的，能够阻止他晚些时间造反，何乐而不为呢。

    木制的滑翔机很快打造出来，都是山里的好木料，确实足够结实。跟着我的解释，他们将帐篷厚实的布料，分别固定到两个翅膀上，一架简易的飞行器，彻底完成。滑翔机被抬到山顶，一处易于滑行的地方，我用粗绳拴住自己的腰间，一把拉过来毅如儿说道：“跟君宿哥哥一起先走，免得困住你爹爹的手脚，他反而不好脱身。这架滑翔机，应该可以承受住我们两人的重量，君宿哥哥带你平安离开。”

    毅如儿最终被说服了，两眼中大把地流着泪水，任由我用绳子，将她跟我绑到一起。众汉子们看到我和毅如儿脱身有望，眼中也露出释然的笑意，毅坤为她抹掉眼泪，在我肩膀上用力压住，说道：“老弟，你们出去后，务必不要回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帮我将如儿直接送回老家，家里有老太爷可以护着她。”毅如儿闻言，再次哭成了泪人，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怀中。

    我最后扫了一眼众人，看着他们一张张慈爱而又果敢的面孔，沉重地拱起双手，说道：“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完，我抓住双翼，调整好了方向后，毅然地向悬崖下面跳去。脚不着地后，毅如儿受到惊吓，慌忙抱紧我的腰，贴在我的后背上。

    滑翔机在空中，划过几道弧度后，渐渐平稳飞行，我也慢慢摸索出了控制的门道。下到半山腰，可惜风力小了起来，眼看如果继续直行，很可能就无法落脚到包围圈之外。如果只能落到官兵附近，弄出了动静后，到时候怕是凶多吉少。

    正着急间，我想起了离山脚有些距离的钟乳石山洞。此时夜色也浓郁，应该不会有人时不时地抬头看天，不失为一个极好的落脚处。想到这样，我就手上用力扳过来方向，好在朝着山洞的位置飘飞过去。

    看着容易，做起来挺难，距离山洞仅剩几十米远了，滑翔机一头扎进了高大的树梢上，再也无法移动。我连忙唤起一直闭着眼睛的毅如儿：“快解开绳子，山下的火光开始上来了，定是发现了我们的动静。”毅如儿闻言，已经冷静了下来，我们解掉绳子，由她带着我从高处飞落，急忙向山洞的地方奔走。

    有惊无险地进了山洞，我再次拿出夜明珠，一路照明。里面的道路，我们已经熟悉，逃命起来速度也不慢。行进一刻多钟后，开始隐约间听到身后有各种喧哗声，毅如儿紧张地抓紧我。

    “别怕。”我柔和地安抚她，说道：“火把照不了多久的，他们自然无法再深入，我们有夜明珠，想走多远就走多远。”果然许久后，身后彻底安静下去。

    下半夜的时候，我们已经远在包围圈之外，朝着与山寨相反的反向上，继续穿山越林。直到觉得彻底安全了，我抱着毅如儿，靠在一块大石的背面，疲惫不堪地睡去。

    毅坤的老家在莱州，相当于科技地球上越南最北境上。我身无法力，毅如儿年龄又小，修为只算一般，两人当前自然是尽快回到莱州为好。出了山后，我们尽量不走官道，避开重重的关卡。每逢遇到偏僻的乡舍，就用银两跟农户多换些吃食，实在寻不到人烟的地方，就不得不猎些野味，河里抓些大鱼，生火烤着吃。

    离开顺州范围后，渐渐少了关卡，我们也可以回到官路上。毅如儿周身衣物，已经脏破不堪，我便带她找到一个不小的镇子，两人都换了身新衣，又买了一匹马。有了马匹后，也加快了脚程。

    前后差不多个把月，进入莱州范围内，此地也是多山。毅家不在莱州城内，毅如儿凭着不是很深刻的记忆，以及我们一路的打听，终于在山脚看到她们家的庄园，标准的地主大户人家。

    见了庄园主人，毅老太爷看过毅如儿一眼后，就认出是他的孙女，欣喜万分地赶紧拉进怀中，疼爱不已。毅如儿眼泪再也止不住，痛声大哭起来。

    原来毅如儿六岁之时，毅坤父女俩，还是住在庄园的。后来，满脑袋热血的毅坤，无法再看着家里兄弟们的作风，这才带着毅如儿远走江湖。五六年间，再也没有踏入过家门。听完我说到的南地事情，毅老太爷满脸悲戚，对我千恩万谢后，拉着老毅家的骨肉，再也不肯松手。至于毅坤一行人，最终有多少脱了险，现在也不清楚，只能慢慢等待消息。

    毅如儿终究有个不错的爷爷，在今后的日子里，有人可以为她挡风遮雨，我也就放了心。暂住一日后，我在万般的挽留中，执意要离去。毅老太爷见挽留无果，不再勉强，递上一大包银子，为我路上使用。毅家殷实，我也就没有拒绝好意，坦然地收下。

    “好了，如儿妹妹，跟着爷爷好好生活，将来有时间，君宿哥哥还会来看你的。”临别之时，毅如儿哭得梨花带雨，死活不肯松手，我只好不停地劝说。

    趁着早上凉快，我扬起马鞭，冲进庄园出来的大路上，心里默默祈祷着毅坤最终能够死里逃生。鉴宝大会时日不远，此地到文山大概四五百里地，最迟十来日可以赶到。我的计划是鉴宝大会过后，返回一趟庆州，将南地的情况告知朝廷。如果毅坤有命活着，也许将来大家在京都还可相见。

    去往文山的方向上，直接穿过莱州城，最为便利，策马奔腾了一个多时辰后，入了城门。此时既不是吃饭时间，也不到休息，我更无心游览莱州城况，马不停蹄地穿街而行。注意力只在马匹上，不要碰撞了路人。

    西门进，东门出。来到东门时，城门下有三人骑马同行，两男一女，无不背着包裹，一看就是远行的样子。原本，我一路从没留意过其他路人，只是这一刻由不得地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就在刚刚，无意之间听到他们谈话时，分明听到了“季珠”两字。

    且不论“季珠”两字，是否在南地惯为女性的名字，单单他们人数和性别的搭配，就值得我暂且验证下猜测。即便测错了人，也耽误不了行程，我就假装是普通的行人，耳朵却竖直着，时刻准备偷听。只是一时间，他们不再说话，只管赶路。

    三人中，那个女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南地的服饰，一根银钗在头发间，钗梢上的吊坠随着马匹的移动，轻轻摇摆。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个的面容俊秀，矮个的看起来有几分猥琐之势。我暗地里打趣，听那日他们隔墙谈话时的内容，想必这个猥琐的矮个子，就是他们那个不争气的三弟。

    同行了两三里，官道上人来人往，我慢慢紧随，一时间并没引起他们三人注意。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半天的位置，肆无忌惮地曝晒官道，行人确实也不好受，只听那高个子开了口，说道：“大哥，我们到树荫下歇息会儿吧。”我顿时吃了一惊，原来他才是三弟，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季珠一听，来了火气，怒道：“才出城，你就要休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文山？”

    女的叫季珠，兄妹三人行，老三个性颇有戏剧性，要去的地方又是文山，稳妥妥的隔壁之人了。我完全放下心来，庆幸自己竟然留心了一下，逮到了极好的向导。此去鉴宝大会，只需跟着他们便是。

    “天气热嘛。”高个子看来一直害怕这个二姐，小声地嘀咕一下。做大哥的，这回并没有为三弟说话，看起来，他已是忍了一路。俗话说，“长闺女，小儿子”。在一个多子多女的家庭中，最小的儿子多受上面疼爱，惯出来的脾性，大都类似。

    高个子见挣扎无果，只好闷闷不乐地跟上脚程，这时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情。眼下，有各种行人，可以帮我打个掩护，若是几百里地尾速不止，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出来问题。若是不跟着他们，搞不好，我还真找不到鉴宝大会的地方。

    我的戒指中，存放了不少的油纸伞，本来是为了游历途中防范风雨之用。古人对于伞的使用，潜意识里只为防雨，不像现代人，下雨打伞，太阳底下也该打伞。就享受方面，还是现代人更加务实。

    想清楚了思路，我就悄悄退到一边的树林里，趁人看不到之时，迅速将颜色较深的油纸伞，取出几把，再返回官路。这时候，路人惊讶地看着我这个怪人，大太阳底下，咯吱窝里却夹着一打雨伞。顾不上大家怪异的目光，我紧追几步，赶到他们三人跟前时，开口说道：“见过三位，在下有礼了。”

    闻言，他们及时止住，个个困惑不解地等待下文，我大方地继续说道：“刚刚无意听到这位哥哥说到天热，还请见谅。眼下已是日上中天，温度着实不低，在下此行刚好携带雨伞不少。”看着他们更加迷惑的眼睛，我只好解释道，“雨伞不仅可以用来挡雨，其实这种深色的，遮阳蔽日也是效果极好的。”

    “你是卖伞的？”高个子率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另外两人，虽没说话，看神色，也是这般猜测。

    对于他们的想法，我不觉得奇怪，只好表明身份，说道：“在下文君宿，不是卖伞的。这些雨伞，是在下此番出来游玩，以备不时之需。”

    “文君宿！”三人闻言，齐刷刷脱口而出。我见状，微笑着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名气果然可以带来好处，知道是我后，他们立马解除了困惑和戒备。矮个子和叫季珠的女人，看着我，脸上渐渐浮起和善之色。高个子更着移动坐骑，与我接近后，颇为好奇地打量一番，然后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上了你文诗仙啊，你不是在京都的吗？”

    “京都每日上衙做官，觉得无趣，倒不如游历这大好河山。”我随意糊弄一句，却听高个子惊喜连连，接道：“确实确实，这份洒脱，的确符合你的诗性。”说完，唤我到大家身边，亲近起来。

    矮个子满眼慈爱地看着我，说道：“你一个人到处走动，太危险了，还是早些回庆州的好。”叫季珠的女人，也帮着责备我不该独行，顿时叫我心生暖意。我只好编了个借口，说道：“先前来南地，跟别人一起的，只是他家中有些急事无法走脱，我就试着自己回来了。”

    矮个的是大哥，叫陈季实，女人叫陈季珠，老三是陈季志，三人一致要求我跟着一起北上。按照陈季珠的说法，既然我是出来游玩的，不妨跟着他们，同去鉴宝大会看个稀奇。在我对鉴宝大会故作惊讶之余，老三陈季志滔滔不绝地为了解说了许多趣闻。简单推辞一下，无果，至此，我明目张胆地跟随北上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