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楼尽歌舞,美人别有情
白姑娘,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任谁都不由然的心生怜惜。行了礼,她缓缓退到蒲团后,向前跪坐下去,衣裙盖住大腿,线条若隐若现,给人无限遐想。
一旁的贴身丫鬟俯下身,咬住她的耳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白姑娘的目光,便从我和兰瓜宿面前一扫而过。娇容依旧宛若春风,毫无异常。兰瓜宿歪过来身子,低声跟我传音:“我这个本尊的记忆分享,白姑娘全名叫白苏喻,年初才骤然出现在庆州城,姿色一压群芳。容貌之美还不是重点,她最厉害的是嗓子,那小曲唱得天籁之音。只是这个白姑娘有些神秘,没人知道她到底来自何方。”
这时,另一丫鬟端着托盘走到跟前,白苏喻修长嫩滑的手指,捏起酒杯,白瓷杯与她的手指浑然天成为一体。她小指和无名指,微微外翻,单就两根手指头,已让全场男人们呼吸加重。滴水有声,酒入杯中,白苏喻投来美目,说道:“奴家敬诸位公子一杯,希望大家愉快用餐。”这边人,便齐刷刷举杯相迎。
一杯饮尽,丫鬟接过酒杯离开。再有人递上琵琶,白苏喻白皙的手指压在琵琶弦上,先是低头不语,像是在酝酿情绪。我见眼前的公子哥们,个个都僵直着身子,非常紧张。一时间,整个厅内,只有风声。
突然,一根弦声破空,其它琵琶弦争先恐后,合成我没听过的曲子。白苏喻柔如清露夜入秋的歌声,开始在木梁间纷飞: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黄鹤楼》竟然已被坊间编成了唱曲,确实让我大吃一惊,兰瓜宿不怀好意地对着我笑,我只好表示无可奈何。客观的说,编曲水准极高,白苏喻的嗓音更是锦上添花。从听众的表情上就可看出,无不在沉醉之中,神思飘到了九霄之外。纵然面前摆着美食,也无人动筷,单就听了曲子,个个都成了不食烟火的神仙。
一曲终罢,白苏喻仰起头,我总感觉她又有意地往我这边扫了一眼。场中人回过神,轻抚手掌,连连惊叹好曲子,好歌声。白苏喻微微俯身,不缓不慢说道:“奴家献丑,让诸位公子见笑了。”
“文诗仙确实是不世之才,此诗一出,整个大兰国望尘莫及。”这时,一蓝衣公子哥起身,对白苏喻点头致意一下,又环视一圈众人,说道,“白姑娘的歌喉,更是天外之音。原本文诗仙的思乡愁意,在白姑娘的歌声中,却如仙人云游,飘渺而悠远。”耳朵是不会撒谎的,不少人纷纷点头认同。
白苏喻面色微微潮红,巧目盈盈,接话道:“奴家担不得周公子谬赞。其实文诗仙,文公子此刻,也在宴席之中的。”说完,美目直直的锁住我,柔情和笑意扑面而来。这句话,瞬间炸开了当场。众人先是瞠目结舌,然后顺着白苏喻的目光,齐刷刷的看我。眼看藏不住了,我只好整理下衣服,硬着头皮站起身。
“今日倾听白姑娘天籁之音,实乃在下三生有幸。”我对白苏喻拱下手,再礼行一圈众人,说道,“能与诸位俊才相聚一席,也是莫大的缘分。”公子哥们,不约而同地起身,纷纷与我回礼。看他们的神情,有惊吓,有惊异,也有将信将疑之色。
众人重新落座,白苏喻对着我说道:“文公子一首‘黄鹤楼’,大街小巷妇孺皆知,奴家方才也是沾了文公子的光呢。文公子为皇后娘娘还专门赋诗一首,就不知奴家今天有没有这样的福份。”说完,眼睛中送来的幽怨之色,竟让人不忍心拒绝。
这是要当场讨要诗文,而且言下之意,所赋之诗不离眼前佳人,女性间的争风吃醋。眼看将有好戏,其他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就连兰瓜宿也对我眼神示意:到你装逼的时刻了。
这番情形下,美人之意,自然不好冷酷的拒绝掉。我看了看窗外的荷塘,脑海中寻找应景的记忆,终于记起了些东西,略作改动后说道:“白姑娘有邀,那在下只好献丑了,还望白姑娘及诸位莫要见笑。”于是我就慢悠悠的吟道:佳人闲抱琵琶,雪香微透轻纱。纵有一池夏意,当筵独占韶华。
兰瓜宿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挤眉弄眼的想笑,又强行忍着。我淡定地与白苏喻和众人目光交流后,缓缓坐下。公子哥们各自默默地反复吟诵,一时间也无人说话。
白苏喻回过神,轻盈的身子站起来。在众人难以致信的表情中,她一颦一笑,从公子哥们中间穿过,到我面前,纤纤脚趾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文公子这首诗,只为奴家而作,是吗?”白苏喻眼睛如水,笑盈盈地问我。
“还望白姑娘,不要嫌弃。”我波澜不惊地答道。
“奴家喜欢的不得了呢,文公子的大作,奴家怎么会嫌弃!”白苏喻咬着嘴唇说道,“奴家回头就做了贴,挂到房间里。”她说的房间,自然是女子的内室,一时引得众人,无不嫉妒。白苏喻回到座位上,又继续为大家唱起曲子。
一个半时辰里,白苏喻断断续续,前后唱了五六支曲子。最后,跳了一支舞,结束了宴席。她柔软的媚骨,仿佛是为舞蹈而生,衣襟飘摇,卷起香风。白净无暇的玉足,时而在地板上旋转,时而划破虚空,众人看得,无不心头火烧火燎。
舞尽酒酣,主客皆欢,大家便起身辞别。我和兰瓜宿,从后排正准备向楼梯口移动,却听白苏喻隔空喊道:“文公子,还请留步。”其他人呆愣下,虽不情不愿,也无可奈何地离开,走时还不忘狠狠杀我一道目光。
此时我和兰瓜宿驻足,困惑不解地与白苏喻对视,她接着说道:“五世子还请宽心,奴家单独留下文公子,是想讨教一番。回头,奴家会安排马车,送文公子回府。”话外之音,兰瓜宿也该随众人滚蛋了。兰瓜宿一副吃瘪的表情后,给了我一个使坏的眼神,便潇洒地甩着衣袖下楼。
朗朗乾坤之下,我也不怕一个女子,能玩出什么把戏,便走到她跟前,丫鬟顺势在我面前放置一个蒲团,我便盘腿而坐。白苏喻见状,也跪坐下去。
“白姑娘也跪坐着小半天了,腿上血流不畅通,想必也不舒服。客人都已离开,怎么舒服就怎么坐着好了。”我先发制人,洒脱地说道,“想不到白姑娘歌舞皆有惊人的造诣,那‘黄鹤楼’的曲目,是你自己编排的吧!”
白苏喻显然吃了一惊,眼神一时恍惚,瞬间转为清明。她妩媚一笑,掩着嘴巴说道:“文公子这般怜惜奴家,那奴家就按文公子说的。”她伸展开纤细的双腿,倒也没像我一样,却是双腿一边斜歪,屁股落到蒲团,颦颦而笑道,“文公子还是个心细之人,奴家真是羡慕府上的夫人;奴家自作主张,编曲浅陋,恐怕叫文公子见笑了。”
我摆了摆了手,调侃道:“白姑娘的曲子,实事求是的说,是极好的,大家有目共睹。过于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哦。”说完,我浅浅一笑。
“过于谦虚,就是骄傲。”白苏喻念叨一遍,目光澄亮,说道:“文公子才华惊世,想不到说话也这么风趣。”然后,她挥了挥手,丫鬟们全部自觉退了出去,一时叫我不明所以。只见她此刻,娇羞满面,眼睛温柔似水,轻啄着嘴唇,娇滴滴地说道:“文公子觉得奴家怎么样?”
这话,该叫人怎么回答,我一时语塞。不是说好的,谈诗论赋嘛,莫不是我自己想当然了!人家说的讨教一番,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无关诗赋,看来像是风月。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才不相信自己那么大的魅力,第一次见面,就能将白苏喻迷得不可自拔。我斟酌了一下用词,一脸平静地回答道:“白姑娘歌喉妙音,舞姿精美,‘清涧阁’有白姑娘在,方才门庭若市。”
白苏喻,显然不满意我的表情和敷衍的话语,进一步紧逼,委屈般的说道:“文公子一句一个白姑娘,叫的这般生疏,奴家心里不好受。你就喊奴家苏喻吧,奴家也喊公子君宿如何?”说完,埋下了脑袋,尽显女子羞态。
风花雪月固然美好,眼前更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风情万种描述她,也不为过。然而我在心里暗暗叫苦,此地不宜久留。即便是她相中了我,愿意破身与我留宿,我也不是那种没有感情基础,就为所欲为的人。况且直觉里,白苏喻的目的绝非那么简单,不然不会事先做足了功课,之前从未谋面,一眼却能将我认出。
“苏喻姑娘这个提议,我看就挺好。”我毕竟是现代人,真要腹黑起来,总会比她们古人脸皮厚,就敞开了表演,说道,“今后我们相交,我管你叫苏喻,你喊我文君宿,或者君宿都可。老是公子姑娘的叫来叫去,我也觉得生疏。你看,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衙门里还有些事情,不好在外久留。我挺喜欢这里的饭菜,有空,我再来看你。”先想办法离开为妙。
白苏喻听了我如此直接的话,顿时欣喜。但似乎不愿放我离开,满脸的不舍之情。见我一脸坚决,她沉默了一阵后,终于不再勉强,转忧为喜,说道:“那奴家可就时时静候君宿了,莫叫奴家苦等哦。下次你来,不用再取牌子,奴家会吩咐好下人安排。”言下之意,我已获得免费的入场券。虽然我不知道兰瓜宿花费了多少银两,但想见‘清涧阁’的花魁,想必是不会便宜。
“公务不忙时,我就时常来找你。”眼见脱身在即,我心情大悦,起身说道,“你也劳累了半天,一会好好休息。”
白苏喻随我起身,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限于古代女子的矜持,微微叹口气,说道:“奴家送君宿下楼。”我装作一无所知,不敢再过多纠缠,抽身离去。
走到荷塘边,隐隐觉察身后有目光,回头一望,白苏喻伫立窗前。我冲她挥挥胳膊后,走进竹林小径。
出了‘清涧阁’,迎宾姑娘候着我,马车也在门前备好。此时离落日还有一段时间,我谢绝了好意,边走边思索今日发生的事情。兰瓜宿自然不会害我,带我来此地,纯粹是出于偶然。按道理,白苏喻也不会料到我今天的出现。众多公子哥中,我的面孔虽然陌生,白苏喻却能知道我的身份,那便是之前已经见过。这个世界,我接触过的人不多,更没有白苏喻。
既然想不明白,我最后干脆置之不理,以后不再出现在“清涧阁”就是,白苏喻总不至于来家找我。闲着无事,我就拐去了“林娘居”,几日不见,不知林姐在忙什么。
刚到“林娘居”门口,就感受到了最里面的目光,这林姐警觉如此惊人。我笑嘻嘻地进去,与路过的伙计们频频打招呼。大家已经很熟悉,也不见外。
“又不在礼部里好好办事,你这教制司主事当的可真是舒服!”林姐见我到跟前,翻了一个白眼。
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唯有林姐跟前,我不自觉地放松,除了该隐藏的,个性上却不遮掩。一把抓过来她的小貔貅,我摩挲着,嬉皮笑脸地说道:“几日不见,这不是想念林姐了嘛。过来看望你,你还不领情!”见她狠狠瞪了一眼,我只好一板一眼说道,“食君之禄,奉君之事,我办差一点都不马虎的,刚解决了国子监棘手的问题。今天是端王府的五世子邀见,人家那什么身份,我怎敢拒绝。”林姐倒也不是真的生气,静静地看着我说话。
“对了林姐,你对‘清涧阁’的白苏喻,了解多少?”虽然林姐从未直接对我说过身份,我也不傻,隐隐知道,有些像后世的便衣。
这下,她动起了真火,竟然提住我的耳朵,很恨地说道:“你家里还有乐媛呢,打听这个青楼女子做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疼疼疼,先松下啊林姐。”我夸张地叫着,“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给你解释。”林姐果然放了手,一脸的怒气未消。
我拨了拨耳朵,变了法子说道:“在五世子府中相谈过后,被他强行带去了‘清涧阁’。五世子的威压,我当时拒绝不掉。就简简单单的吃个午饭,什么也没做。吃完,我们就离开了。”
“你在‘清涧阁’什么也没做,除了吃饭?”她不相信地瞪我。
“真的什么也没做,我不是那种人。如果我做了不轨之事,怎么可能跟你提白苏喻,这不是不打自招我去了‘清涧阁’嘛。”毕竟是女人,听了我赤裸裸的话,这时林姐脸上微红,倒也缓和了神气。我接着说道:“我是觉得这个白苏喻有些古怪。”
林姐认真地听我说完后,说了一句:“不要与这个女人有接触,我感觉她的修为远远在我之上。就像你说的,这个女人确实有古怪,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出她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