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正月初一,弹劾夏原吉
夏原吉这个老东西,也是够恋栈权势的。
今日朝堂声议,已经对他极为不利。
党羽尽逝,身受弹劾,帝王猜疑,丢失话语权。
按理说,多数人这时候都会顺着被罚俸的惩处,提出告老致仕,急流勇退。
也许是这老东西自知年岁已高,就此返乡东山再起的机会渺茫,这才赖在位置上不肯动弹。
既然他不愿自我了断,那就朕帮你了断。
朱瞻墡心头杀机沸腾,暗自谋划。
东厂番子在饶州府若无有所获,事情倒简单了。
只能弄个盗贼入室被其发现,杀人灭口的戏码。
这种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对他名声毫无损伤。
反而,朝野暗中,怕是会泛起谣言,目标指向自己。
用帝王名声受损换他一条黄土埋到脖子的残命,等于是自己输了一招。
东厂番子在饶州府若是有所获,也只能证明其有巨额财产不明来源。
此事于他名声虽有所损,并不能将他钉死在参与泛海走私的罪行上。
也就是说,虽然能把他从户部尚书一职撸下来,还是不能名正言顺将其赐死。
难道就此放他归乡养老,含饴弄子吗?
一想到夏原吉快掉光牙齿的干瘪嘴巴,含着颗糖逗弄他那来历成疑的两个稚龄儿子,朱瞻墡胃部不由一阵翻腾。
也罢,在他返乡路上,安排人拦路截杀好了。
朱瞻墡好心地想,自己这也是为了预防出现如此辣眼睛的画面出现。
若是能在他被截杀一事上做点文章,再打击下他的名声,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朱瞻墡思来想去,眼睛顿时亮起。
有个人自己养了好久,还给他安排了个军中职务。
可惜他背后的残余势力群体属实没什么能量,对自己一路上位登基毫无贡献。
也该是他所代表的那些残余势力群体,拿出绝响的时候了。
自此以后,一切翻篇。
曾经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大明将驶向全新的宏大未来!
接下来几日,年关越来越近。
各地藩王、周边番国,派出的使者已开始陆续抵达北京城。
只等着大年初一的大朝会,朝觐贺喜新君,并进贡一应特产之物。
最后领着价值翻了好几倍的大明皇帝赏赐的中原美物,喜笑颜开返回老家。
朱瞻墡冷冷一笑。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在想屁吃。
寡人可不是像永乐帝那样的慷慨之君!
寡人的悭吝,会让尔等井底之蛙,大开眼界的!
除夕三十!
兴许是在饶州那边的东厂番子也急着要在年关之前给圣上送上喜报。
竟是在接到信报的短短一天之内,就查到所有信息,立刻传了出来。
中午朝会刚结束,饶州府的信鸽终于跨越千山万水,到达北镇抚司。
徐恭是连滚带爬冲到御书房的。
朱瞻墡等这份信报等得多心焦,随侍身边的几人全都看在眼里。
等朱瞻墡打开火漆一目十行看完,发出畅快无比的哈哈大笑。
“去,去宣蹇柱国、郭侍郎、于御史,以及五位内阁辅臣来御书房。”
“对了,胡俨胡祭酒、奉训大夫曾棨、工部右侍郎黎澄、以及神机营参将孙愚、京城至善堂掌柜沈谨行、纯善工坊场主黎叔林,给朕统统都叫来!”
“朕要为明天的大朝会好好准备一番!”
一大群人,既有朝廷重臣,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甚至还有民间商贾之人,轮番进入御书房,和朱瞻墡一直长谈到掌灯。
第二天一大早。
钟鼓齐响,鹤鸣九皋,瑞麟呈祥,仙翁献寿。
正月初一,这是全年之中的最大朝会。
中枢文武百官,镇守各方能脱得开身的布政使总兵,各地朱姓藩王的属官、周边数十个大大小小番国的使臣。
将近千人,济济于一堂。
这也是朱瞻墡登基以来,第一个新年大朝会。
自今日以降,为天始元年。
丹墀之上,御案之后,朱瞻墡头戴十二旒冕,身披十二章衮服,脚踏赤舄,傲然而坐。
一张清俊年轻脸庞,在庄严堂皇的十二旒冕映衬下,只有凛然而生的威严肃穆。
在司礼太监和礼部官员带领监督之下,近千人齐齐跪下,五体投地。
山呼万岁之声,整齐划一,响彻寒冷的北京城上空。
“免礼,平身!”
朱瞻墡冷淡声音,从御座上遥遥传开。
待祭过天地祖先,一应繁文缛节结束,大朝会终于进入正式议题之中。
今日这种大日子,在诸藩王属臣和番国使臣见证下,只适宜处理国之大事。
文武百官也都识趣得很,不敢拿鸡毛蒜皮小事出来奏报。
略略沉寂片刻,朱瞻墡拿起案上的一个折子,一眼扫过,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于御史,这是你弹劾夏尚书的折子吗?”
“之前弹劾,你并没能拿出实据。”
“今日为一年之始,若是再无实据,空口诬告国之重臣,相信你知道后果!”
朱瞻墡的话冰冷中不带一丝感情,似乎是站在夏原吉一方说话。
对于谦如此锲而不舍的不识趣颇为不满。
朱瞻墡话语落下,满庭朝臣,乃至外番使臣都不由发出嗡嗡惊讶低呼。
之前曾见过于谦弹劾夏原吉的朝臣,惊讶于于谦时隔不过十余天,竟再次弹劾夏原吉。
而且是挑在如此重要的日子。
那些只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边缘臣属,以及藩王属臣番国使臣,则是惊讶于居然有人将弹劾目标对准了夏原吉。
夏原吉从建文初年被提拔为户部右侍郎起,在户部待了快三十年。
一直屹立不倒。
莫非这棵常青树,终于要倒了?
在一众惊讶目光之中,于谦出列。
于谦年轻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被近千人炯炯注视而惊慌紧张。
目光毫不躲闪,平视前方,话语依然铿锵有力:
“臣御史于谦,弹劾户部尚书夏原吉。”
“据臣所知,从永乐十五年起,夏尚书陆续在老家江西饶州府德兴县,前后购入九百四十六顷又二十八亩四分田地。”
“其中近八成为水稻熟田,共付出接近十万两白银。”
“历年家乡修桥铺路、恤老抚孤、饥荒赈灾估算共支出两万余两白银。”
“德兴县乡野谣传,听夏府仆人吹嘘,夏府之中犹有二十余万两雪花白银存于库房。”
“臣查过夏尚书从永乐十五年至今各职俸禄收入,及先永乐帝先洪熙帝历次赏赐,折算白银总共不足五万两。”
“就算加上洪武建文两朝,及永乐前十五年的俸禄和帝王赏赐,扣掉历年开销,所剩也绝对不超五万两白银。”
“臣试问,如此巨额财产,夏尚书是从何处得来?”
于谦话一说完,济济上千人一片哗然!
夏原吉眼眸深处惊骇之色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