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钢琴
李月一案背后对应的是纺织厂肢解案,杨东旭一案背后对应的是北辰商业街闹鬼案,张素兰一案背后对应的是土夫子盗宝案,何玉霞一案背后对应的是九筒杀人案。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作案特征,即每一起现有案件背后,都对应着一起前有案件。照此推断的话,那么接下来的第五起案件,其背后依然会对应着一个案子。
从时间跨度上来分析,现有案件所对应的四个案子当中,距离现在时间最长的是纺织厂肢解案,1983年,整整四十年前。距离现在时间最短的是北辰商业街闹鬼案,2010年,十三年前。这给了我们一个时间参考值,即现有案件背后对应的案子,案发时间是在1983年到2010年之间,两两相距二十七年。
虽然说这个时间参考值有些不严谨,但并不代表着完全没有用,可以有效的缩小我们寻找的目标范围。也虽然,滇城很大,从1983年到2010年之间发生过很多案件,但是,我们现在把滇城分成了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区域,这些案件也随之进行了区域归分。
等再去除掉小案件,还有那些寻常的、没有多少特点的案件之后,那么每个区域的可能性对应案件就大大得到了减少。譬如原本有一百个案子,去除掉寻常案件之后,可能就只剩:十个了。然把这四十个案件按照案发地点进行区域归分之后,每个区域的案件可能只有五件。
如此一来,只要根据吴未济的活动轨迹,分析出第五个案发地点的可能性方向,那么就能快速找到所对应区域里的可能性对应案件。找到了区域里的可能性对应案件,也就等于是找到了即将案发的案发地点,继而做出相应筛选、准备措施,便可有目的性的解救出受害人。
这也就是我让放了吴未济的理由,与其把他关在牢里,不如欲擒故纵放了他,然后顺藤摸瓜找到第五个案发地点。我坚信,任何一个凶手都会对即将发生案子的案发地点做出一系列反常行为,下意识的、不起眼的反常行为。
当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完我的想法之后,叶清秋和杨信义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在消化我说的想法吧!许久,杨信义才道:“你这法子确实可行,但是,”杨信义犹豫一顿,“但是吴未济这小子要糊弄我们怎么办?比方说,案发地点明明在东边,他却偏偏故意往西边走,这我们该如何是好?还有,李月、杨东旭、张素兰出事的时候,这小子可没在案发现场,而在十几公里外的局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可以远程作案呐!”
杨信义这番分析突然让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本我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懂得些小权术的领导罢了。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因为他说的不错,确有这种可能。
但是……
“就目前情况而言,”我脱下塑料手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有比我这个想法更有用的想法吗?”
杨信义,再次沉默了。
叶清秋却忽然用怪异且复杂的眼神凝视着我,说:“你这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做赌注,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案发地点,或者是找错了,那明天12点57分,就会有人丢掉性命你知道吗?”
“有些时候,赌一赌还是很有必要的。万一,我们就赌对了呢?”我心里并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相反我觉得我的想法十分不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看到底是吴未济赢,还是我赢。
“但你刚刚在局子才说过,”叶清秋的眼神变得更加怪异,更加复杂,“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在于,疯子为了输赢会拿无辜的人命去做赌注,而天才不会。”
我冲着叶清秋一笑,一个连我自己都读不太懂的笑,然说了一句:“可我从未说过我是天才。”
叶清秋眼神变得更加怪异复杂了,就那么凝视着我,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可怕而迷离。好一阵子后,忽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天鹅?还是乌鸦?”
我一愣,没想到叶清秋会这么问,然道:“我想,大概我不会是乌鸦吧!”
其实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天鹅还是乌鸦,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我却觉得很难回答。因为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方向。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白天鹅吗?有纯粹的黑乌鸦吗?我觉得没有。天鹅也有黑天鹅,乌鸦也有白乌鸦,亦如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绝对纯粹的坏,也没有绝对纯粹的好。
好与坏,善与恶,正与邪,任何人都同时具备。唯一的区别在于,显露出来的是好的一方面多,还是坏的一方面多,比重问题。绝对纯粹的好人和绝对纯粹的坏人,我认为只在小说或虚拟当中存在,现实中没有。
我,不清楚自己哪方面多一些。我只清楚,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抉择,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叶清秋跟我不一样,她是凛国探警,一个脑子里被灌输了标准答案的不平凡女人。我不一样,一个刚从精神病管控中心出来的人,脑子里能有什么标准答案呢?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饭局还没结束,杨信义就先走了,按照我所说的法子去盯着吴未济。他本来要求我们也一起去的,可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办,那就是给郭寅买钢琴。这是我昨天晚上对郭寅做出的承诺,就我个人而言,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叶清秋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关键时刻去给郭寅买钢琴,她似乎觉得迟一些去买也无妨。我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强求,打发走杨信义后,主动带着我们去了最近的一家钢琴店。
钢琴店装修得优雅而不失高贵,但却门可罗雀,没有一个客人。因此里头十分安静,只有舒缓的轻音乐在敲打着心弦,与门外车水马龙、人潮人涌的喧闹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刚踏进门去,不及看清店内陈设,迎面就走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店员。她先是被郭寅的打扮所吸引,然面带微笑,毫不拖泥带水的直入主题,问我们是来学钢琴的?还是来买钢琴的?
未及我开口,叶清秋就快速道:“买钢琴。”我看得出她很着急,着急着回局里查案子。
女店员冲着我礼貌一笑,然看向叶清秋夸说:“你们家孩子长得真可爱,钢琴是给他买的吗?”
叶清秋满脸尴尬,一时不知了怎么回答,看得我差点没忍不住笑出来。不过也是,一男一女带个小男孩,看上去确实很像一家三口。
我替叶清秋解围道:“别误会,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但钢琴确实是给他买的。”
女店员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我们半晌,“抱歉哈二位!”随即岔开话题,“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心意的钢琴款式呢?我们这店是十年老店了,质量绝对没问题的。”
我不懂钢琴,叶清秋和郭寅也不懂,于是我道:“先给我们推荐推荐吧!”
“没问题!”女店员大概是看出了我们确实有买钢琴的意愿,显得很高兴,变得很热情,滔滔不绝向我们介绍起来,“无论什么乐器,首先最注重的就是音色。音色的好与坏,直接决定了演奏者在演奏时的体验感,包括听者的享受感。好的音色,听者听起来会觉得十分舒服,十分悦耳。相反坏的音色,听者起来就会觉得十分不舒服,甚至觉得十分刺耳。因此,质量越好的钢琴,则音色越好。”
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其实是说,质量越好,音色越好的琴,价钱越贵。我有些慌了,怕叶清秋借给我的钱不够,毕竟我可不想买一台低劣的钢琴打发郭寅。郭寅喜欢的东西,我一定会尽全力给他最好的。
我咬咬牙,告诉女店员说:“我们想看音色好一些的。”话外之意就是说我想买贵的、买好的。
女店员听后更高兴热情了,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像迎风招展的向日葵那般灿烂。带着我们来到一个看上去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专区,道:“这里的钢琴都是国际知名品牌,你们可以先看看喜欢哪款,然后我再给你们做一个详细介绍。”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郭寅喜欢才重要。虽然我囊中羞涩没几个钢镚,但还是大气的对郭寅说:“僵儿,你去转转看喜欢哪台,师傅给你买。”
“谢谢师傅。”话罢,郭寅一边一吃着棒棒糖,一边去看钢琴了。
女店员这时对我说:“师傅对徒弟都能这么好,想必你这个当师傅的一定很懂音乐吧?”
“说不上太懂,就是听得比较多罢了。”看一旁叶清秋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忽然有些心疼,情不自禁的想要让她忘却烦忧,于是我顺着女店员的话题说道:“我觉得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它像一只会魔法的渡鸦那样,总能敲开人们心灵,将从远方寄来的信件送进灵魂深处。比如说一个人被烦恼缠绕的时候,轻快愉悦的音乐能是她将所烦之事抛诸脑后,忘却烦忧。”
我这话是在提醒叶清秋不要太担心案子,多听听音乐,因为钢琴店里放着的音乐正好十分轻快。如果仔细去听的话,我觉得美妙的音乐能让叶清秋放轻松,不再那么神经紧绷,毕竟神经紧绷可是很累人的事。
但可惜我的一番好意叶清秋并不领情,反双手抱胸白了我一眼,似在埋怨我说:‘哪有你这么拎不清轻重的人?吴未济都快要杀第五个人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和人家聊音乐?’
相反,女店员十分赞同我说的,如遇知己般跟我讲:“没错,音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开心的时候它陪人们开心,伤心的时候它陪人们伤心。虽然我们看不到也摸不着它,但它却是存在着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音乐家,因为我觉得,音乐家可以通过音乐影响到别人,让别人真真实实感觉到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悦他悦,我怒他怒。只可惜,梦想终归败给了残忍的现实,梦想梦想,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店里放着的音乐这时忽变得悲忧起来,和女店员的这番感慨不谋而合,尤为应景。叶清秋受其所染,更加心事重重了,脸上写满了对案子的担忧。
“梦想,不一定非要实现的。”看上去我是在安慰女店员,实则是在安慰叶清秋,“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还是看得通透一些比较好。”
也不知叶清秋有没有听明白我是在安慰她,只听她说了一句:“看得透是一回事儿,看得开又是一回事儿。”
女店员道:“理是这么个理,可真正看得开的又有几人呢?唉!”一顿,她生怕冷场,于是话锋一转,说:“抱歉二位,都是这音乐闹的,搞得大家心情都沉重了不少。我想,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所在吧!”
正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女店员时,幸好,郭寅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师傅,僵儿找到自己喜欢的钢琴了,僵儿带你去看。”
随即,郭寅把我带到了一台十分漂亮的钢琴面前。我不得不佩服郭寅的眼光,他选的这台钢琴单是看上去就不凡,因为那个大大的昂贵售价十分显眼。
在女店员的一通介绍下,我们最终选定了这台昂贵的钢琴。说实话我有些小心疼,因为叶清秋借我的钱全买这台钢琴了,一时之间,我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见我如此,叶清秋反而笑了,幸灾乐祸的笑,像在跟我说:‘没钱了吧?这下总可以好好办案子了吧?案子破了你就有钱了!要不然看你以后怎么养僵儿!’
我并不以为然,只要郭寅此时此刻高兴了就好,钱嘛,没了可以再挣。唯一让我犯难的是这台钢琴该放哪?毕竟我没什么属于自己的住处。无奈,只好让女店员先送去叶清秋家里,想着等破了案子赚了钱再搬走。
然后,我们回了滇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