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疯子
吴未济并不在意叶清秋对他的指责,哪怕一丁点在意都没有,稳若泰山般坐在那品尝着咖啡。昏暗的审讯室在这一刻里像极了深渊,一个被魔鬼所统领的深渊,连那盏散发着强光的案灯都似是正在被它慢慢蚕食。
“麻烦再帮我续一杯,”吴未济将空空如也的咖啡杯递到怒气冲冲的叶清秋面前,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少放糖,可以适当加点牛奶会更加好喝。”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想吴未济此时已经死了数万次。不过叶清秋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她此间愤怒,强压火气端起杯子走出门外,重新给吴未济续了一杯咖啡。
“亲爱的女士,谢谢!”吴未济端起咖啡闻了闻那股麦香,然小小品尝了一口。
“你难道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吗?”叶清秋冷若冰霜那般,连坐在她旁边的我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寒意。
吴未济咧嘴一笑,放下手中咖啡,极其肯定的评价叶清秋说:“亲爱的女士,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所信奉的正义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这,是你们的弱点。”
叶清秋没有反驳,大概率是不想浪费时间的原因吧,直入主题问吴未济:“律师皮特、教师迈克、牧师艾伦三起案件当中,你是不是也直接参与了行凶?”
“是的。”吴未济回答的干脆,像一个听话的三好学生在回答老师的提问,“他们都是我亲手杀死的,我还用锋利的刮胡刀割了他们生殖器官,那个邪恶的小东西。”
“根据我方收集到的案情资料来看,三起案件你均有不在场证据,以致于连花国警方都束手无策。”叶清秋趁势追击,问:“所以,你们是怎么制造出的不在场证据?”
吴未济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我,不怀好意阴阴邪笑着问我:“我们先说律师皮特吧,如果换做是你,你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他,而不留下任何让警方抓到你把柄的痕迹?”
“有两种,”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当时我只想出了一种,“第一种是你刚才给我的启发,即证明你不在场的证人和你们是一伙的,像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但我想这个可能并不大,因为这十分冒险。”
“你们之所以在孤儿院一案当中采用这个方法,是因为临时决定下的备用方案。你刚才也说了,你们在杀害院长时出了意外,那些孩子打乱了你们的原定计划。”
“第二种呢?”吴未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的否决了第一种可能。
“如果换做是我去杀律师皮特,那首先,我会找一个身形外貌和我差不多的人,然后在中途进行以假乱真的调换。”我直接了当的,将我昨晚的想法说了出来,“根据已知资料显示,你是上午10点进的钢琴店,律师皮特死亡时间则是上午11点。”
“钢琴店与案发现场相距仅仅五公里,昨晚我特意让僵儿查了一下,其中有一条路平时来往车辆和行人十分稀少,所以一来一回最多需要15分钟。”
“律师皮特的死亡地点是在厕所,厕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人进出的地方。所以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你们的办事效率一定会很快。”
“我想,最多不超过5分钟,你们就会彻底要了律师皮特的命。因此,一来一回加上杀人的所需时间,仅仅20分钟。这也就是说,我只需要在钢琴店里消失20分钟即可。”
“然后呢?”吴未济没有否认我的猜测,说明我猜对了。这时的他就像个把宝藏藏在土里的家伙儿,迫不及待等着我帮他挖出来公之于众,好让他得意洋洋的炫耀一番。
我站起身,双手插兜,边来回走动着,边有条不紊说:“上午10点,我会走进一家没有监控,且只有一个店员的钢琴店,然后选择一台背对门口、背对店员的钢琴坐下去,弹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反复的弹。”
“上午10点40分左右,会有几个事先安排好的人进来挑选钢琴。还会以让介绍钢琴的名义,分散店员的注意力。继而让那个身形外貌和我差不多的人趁机跑进来,和我真假调换,而我则走出钢琴店,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车子,去往五公里外的案发地点。”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我仿佛身临其境那般,滔滔不绝说道:“会有一批事先安排好的人手把律师皮特引进厕所,我想最好的方法是色诱。律师皮特一定很好色,否则孤儿院院长也不会……嗯哼!”
我没有把话挑清,顿了顿接着说:“从钢琴店到案发现场仅需7分钟左右,下了车子的我会直接冲进厕所,花5分钟杀掉律师皮特,然后再用7分钟左右的时间返回钢琴店,进行二次调换。”
“一首曲子在反复听的情况下,会下意识模糊,甚至是漏听掉很多音节。加之店员在介绍着钢琴,所以即便中途换了两次人,店员也不会有任何发现。”我望着吴未济,恍惚间觉得自己看的不是人,而是魔鬼,“等那几个买钢琴的人走掉之后,对店员而言,我从未离开过钢琴店半步。”
吴未济笑了,像一只阴谋得逞后,肆无忌惮炫耀成果的狐狸。这一刻,奸诈与狡猾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
看我半晌后,吴未济忽猛地扭过看向叶清秋,挑衅的问:“亲爱的女士,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很完美呢?你知道吗?这个主意我当时可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到的。”
“我原本打算让他死在我挚爱的妻子爱丽丝墓碑前的,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死在爱丽丝墓碑前。他恶臭的献血会污染墓碑前的一切,连花花草草都对他嗤之以鼻,他只配死在厕所当中。”
“所以,在割掉他的生殖器官后,我把他的脑袋按到粪坑里,活活闷死了他。”
“疯子,”叶清秋十分讨厌吴未济这副样子,“一群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不,亲爱的女士,”吴未济反驳叶清秋说:“这不是疯子能够想出来的主意,是天才。无所不在的主为了惩罚撒旦的信徒,会毫不吝啬赐予凡人犹如神明一般的智慧,借凡人之手,屠戮那些该死的罪人。”
“世间任何罪恶,都应该交由法律去审判与制裁,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叶清秋或许觉得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是种愚蠢至极的行为吧,于是强忍心中怒火,问吴未济:“教师迈克的死,你们又是怎么伪造的不在场证据?”
“亲爱的女士,这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困难。你要知道,学校里那些孩子可是很烦人的,他们那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就跟一个个监控摄像头一样,总是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死死盯着你,要想逃脱他们法眼可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所以,”吴未济喝了一口咖啡,然又看向我,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杀掉教师迈克那厮恶魔呢?”
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现在发现,这些可能没有一个是行得通的。
教师迈克死亡的时候,吴未济就在那所学校,如他所说,孩子们的眼睛就跟监控一样,要想不被他们发现很难很难。花国那方事后审问了当时所有人,均未发现有人看到吴未济离开过教室,都说他一直在陪着孩子们。
如果,吴未济没有直接参与行凶,而是间接参与,那么这一切都很好解释,大可猜测为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同伙凶杀案。但是,吴未济没有间接参与,而是直接参与了行凶,刚才他也已承认。
直接参与和间接参与的性质是不一样的,这也就是该案的难点所在。我实在想不出他能用什么样瞒天过海的法子,瞒过那些孩子无所不在的眼睛,继而跑到地下车库参与行凶。好比一个上课中的老师,他如果离开了教室,那么学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除非几十个学生全部同一时间睡了过去。
无奈,我只好如实回答他:“抱歉,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做到不被那些孩子发现。除非我有魔法,能让他们都看不见我。”
“没事的,你会知道我们是怎么做到的,但不是现在。”吴未济像只狡猾的狐狸那样笑了笑,放下手中咖啡杯,话锋一转问我:“牧师艾伦的死呢?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去瞒天过海?”
“杀掉牧师艾伦很容易,”我不假思索的将我昨天晚上的想法脱口而出,道:“我会像你一样,每天晚上都在特定的时间里弹奏贝多芬的那首《致爱丽丝》,每天都弹。”
“等到行凶时,只需让一个会弹钢琴的人坐在屋子里替我弹这首曲子,又或者将一个录音机开大外放,重复播放这首曲子的录音带。总之,只要让邻居误以为我那天晚上,也像往常一样在家弹钢琴即可。”
“你确实是个可敬的对手,”吴未济用看敌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分个高下了。”
“你知道天才与疯子的区别是什么吗?”稍一顿,我自问自答道:“天才与疯子的区别在于,疯子为了输赢会拿无辜的人命去做赌注,而天才不会。”
“是吗?”吴未济邪魅的笑了,“这似乎已经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了。当你从疯人院出来那一刻,你和我,就已经坐在同一条赌船,同一个赌桌上了。你若赢,就不会再有人死。我若赢,就可以死在你手中,去天国陪我的爱丽丝了。”
“我,不会杀你的。”我想,我会把吴未济交给叶清秋处置,我觉得她说得对,世间任何罪恶,都应该交由法律去审判与制裁,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
叶清秋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那杯咖啡瞬间被拍得洒落一地,目露凶光盯着吴未济问:“你们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八个!”吴未济像个判官一样宣判着死亡之期,“明天12点57分,第五个人会如约死亡。”
他的笃定让我心慌,像被地震余波冲击那般颤了一下,不禁生怕。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李月、杨东旭、张素兰、何玉霞的死,皆因于我。我忍不住在想,如果不是我,邪眼会盯上他们吗?会要了他们的命吗?
一股自责,油然而生。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不想再有人死了,不想,“只要不再杀人,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晚了!”吴未济这两个字说得冷如冰霜,“开弓没有回头箭,死在你手中,是我现在唯一的目的。”
叶清秋强压怒火,说道:“单凭你刚才交代的罪状,就已经够判你死刑了。不用任何人杀你,法律会公平的送你去见撒旦的。”
“亲爱的女士,”吴未济冷冷笑着,“花国四案确实是我干的,我认,我就是为了给我的爱妻报仇雪恨。但我认了你们又能怎样呢?”
“这属于国际案件,我想以目前情况来看,花国是不可能把案件移交给你们处理的。而且,现在还有四条人命捏在我手里,你们难道就愿意这样有头没尾的把我移交给花国?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四个人的死,可也有你们一份功劳。”
我站起身走到吴未济面前,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冷冷说了一句:“你,输定了。”
“是吗?”吴未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从审讯室出来,叶清秋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卫生间,用冰凉的冷水浇灭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我想去安慰几句,但被另一屋子里的杨信义等人吸引了,他们气得快疯了,像一头头发怒的老虎在咆哮着。
杨信义道:“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罪犯。哼,查,给我使劲查,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送进刑场。我会向上级申请,务必让我亲手毙了他。”
一个怒目横眉,看上去极其不好惹的男探警说:“杨局,他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挑衅我们警方,挑衅整个凛国,挑衅所有凛国律法。我提议,即刻将他收监,大刑伺候。”
“我同意!”一个满脸杀气,像只母老虎那般的女探警道:“杨局,对他用刑吧!要不你把她交给我,我保证在明天12点57分钟前,从他嘴里撬出一切。”
“没用的,”我不紧不慢走了进去,“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从他嘴巴里撬出来的。”
“那你有什么高见?”像母老虎的那个女探警凶巴巴看着我,满脸不服。
“我建议,”我说:“放了他。”
“什么?”众人,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