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英雄落寞
在个石头害得她家破人亡，现在她却毫不犹豫把它送给别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么珍贵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不应该送人，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个石头害得她家破人亡，本不应该送人，因为它不详。
可是此刻甑芳不得不这么做，一方面她们已经没什么东西留下了，另一方面她还能拿出来报答别人的只有她自己，白玉龙又绝不可能要。
甑芳看了看白玉龙，小书生也看着白玉龙。
白玉龙内心更痛苦，他却笑着道:“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去拿。”
鬼见山庄那场活还没有熄灭，甑芳家那一场大火却已熄灭。
她们曾经温暖的家，此刻已变成废墟。现在她们又站在这一片废墟上，甑芳身体看似又摇摇欲坠，甑兜似乎要哭出来。
甑芳终究没有倒下，甑兜也始终没有哭出来。
他们面对这个往日温暖的家，此刻虽已经变成废墟，大致的轮廓还依稀可见，姐弟两一边看，一边走，终于这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甑芳手里结着手印，看了看甑兜点了点头，甑兜手里就多了一把刀，他毫无表情的一刀划开自己的手指，血一滴一滴滴到甑芳结成的手印上。
废墟中一下子就出现一片干净整齐的地方，上面放着两块直径一米左右石头。
甑芳却看也不看，只是为甑兜包扎伤口。
小书生林萍虽看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这个石头有什么特别。
白玉龙不一样，他不但知道是什么，而且眼睛里已有光。
白玉龙手里的破天刀更是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白玉龙自己差不多都控制不住。这是空间石，拇指那么大一块就可以让普通的武器变成绝世神兵，现在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一下子出现这么大的两块，他怎能不心动。
破天刀里一股浓浓的渴望直达白玉龙的心灵，甑芳自然也感受到了破天刀的变化。
甑芳看着白玉龙，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道:“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白玉龙心神一荡，破天刀自动出鞘，插到其中一块石头上。
源源不绝的空间之力不断的被吸入破天刀刀身之中，一瞬间白玉龙心中多了许多感悟，对空间的感悟。
白玉龙手中又出现了一柄鲜艳夺目的剑，这把剑叫血玫瑰，白玉龙也把这把剑插入石头中，他手中还有样似剑非剑的东西，正是他从鬼见愁哪里得来的剑胚，此刻都被他从破天刀旁边插入的空间石上。
另一块石头也被他收入体内世界之中，在一瞬间三件武器都发出一种吸引力，那块空间石的颜色逐渐转变。
破天刀自身的吸引力是血玫瑰和剑胚的的几十倍，不一会它就离开了空间石回到白玉龙手中的刀鞘里面。他本是神器，却一直没有器灵，白玉龙也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破天刀。
血玫瑰更加楚楚动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女子，甑芳的眼中也有光芒，那剑胚也逐渐成型。
终于整块空间石，一瞬间变成碎屑，两把剑插在地上，发出一阵颤抖，似乎要飞走一般。
白玉龙左手拿着血玫瑰，右手握着先天剑胚形成的剑，他背对着小书生林萍三人道:“我是不是答应教你们武功，教你们修行。”
这是今天甑兜第一次说话，他激动的道:“是。”
白玉龙把两把剑递到她姐妹俩面前到道:“现在它就是你们的了。”
甑兜手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流出血，甑芳手上也多了一道疤，现在那两把剑已经跟她们的主人形成一体，剑在人在剑完人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白玉龙懂。甑芳姐弟俩还没有保护这两把剑的实力，白玉龙只能用秘法，使剑跟人合为一体。
甑芳手里握着剑，看着手中的剑，即欢喜又不是滋味。
残秋，残秋的太阳就像上年纪的女人，已经没什么热度了。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都裹着厚厚的棉服，一个人懒散的走在阳光里，他看起来还还年轻。
可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比最苍老的老人还有白的彻底。
他的衣服也是白的，他的鞋子也是白的，他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他的眼睛无神，他的衣服已经很久没洗过了。
他的人就像在残秋，说不出的孤独和落寞。
现在他的生命只剩下短短几个月了，他突然想起以前一个人问过他：“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几天了，你准备做什么？”
那时候他觉得好笑，他还年轻，他的生命怎么可能会只剩下几天呢？
可是现在他再也笑不出来，那人就像会算命一样，他的生命真的没剩下多少了。
他那时不能回答的问题，现在依旧不能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能干嘛，除了喝酒，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把自己喝醉。
他本来是绝不喝酒，因为他认为酒不但能让人麻木，也能让人的手变得不稳，反应变得迟钝，一个人若是手不稳，反应迟钝，那么这个人就离死不远了。
手不稳无论是拿刀或剑自然都不稳，反应迟钝就避不开别人的攻击，这两样只要满足一样，这个人就离死不远，而酒可以让人一下子全满足了。
现在他却也离不开酒，他宁可什么也不要，他还是要酒。
他的耳边又想起那个美丽少女满含幽怨和决绝的话:“没有你我们也能活得很好。”
是啊！没有他，别人或许活得更好。
没有他，他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一定会活得很好，因为他们的不幸都是他带去的。
没有他她们也会过得很好，这世界优秀的男子成千上万，她们又都是那么优秀的人，喜欢她们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现在他才明白，他自己本来就没那么重要。
那么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每天都有人会死去，他也会，他自己是一条生命，别人也是，他跟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因为想明白了这些，他想去做的事情，突然就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然后他自己也就突然不知道做什么了，他只能喝酒，用酒陪伴着他最后的时光。
白玉龙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他还记得上一次说话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虽然才过去没多久但是他觉得已经很漫长了。
他记得她的话，她们虽认识很久，可是他竟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她说她叫林萍。
他记得那天也是残阳如血，他想走却又各种顾虑，他的脸上已被幽怨、疲倦、痛苦所取代。
他记得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对他说:“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己就是拯救天下，拯救苍生的神。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你连人都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过。”
因为你内心骄傲，你觉得没必要。没必要记住那么一个平凡的人的名字，你嘴上不说，心里不想潜意识依旧觉得自己了不起。
林萍道：“如果你认为替别人报了仇，别人就会感激你，离不开你。那么你错了，人只要活着总有报仇的机会。为什么非得让别人帮忙，她们还年轻”。
她们确实还年轻，一个才八九岁，一个才十八九岁，她们确实还年轻。
林萍接着道:“如果你觉得他们两个大活人离开你无依无靠就会活不下去，那么你又错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
林萍说的这些确实就是白玉龙心里的想法，自从看见了鬼见山庄的惨剧以后他的心就变了。
变得伤感而忧郁，变得痛苦而迷茫。
他担心甑芳姐弟俩的生活，他既不能一辈子带着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安排。
他虽然给了她们很好的资源，又担心他们还来不及成长起来就夭折了。
他担心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不清楚那些对他怀恨在心的人会不会对付他们。
可是现在他明白，他就算赶过去也没有用，他一个人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呢？
而且他自己也快要死了，就算他活着的时候能救他们，可是他死后呢？他就要死了，那些人对他的仇恨已经很深，深得几乎难以化解。
至少现在他真的没法子化解，所以如果他不去，她们或许才是真正的安全。
他担心天族的入侵，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现在他同样想清楚了，这些事除了他，自然还是会有别人去关心。
即使他不在了，冉理院还在，鬼剑门还在，师锦们还在，贵华府还在，天下大大小小宗门，千千万万人都还在。
他的存在否，真的不重要，只是他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林萍本来只是为了安慰他，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活得轻松点。
林萍却永远也不知道她的话对白玉龙造成多大的冲击，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若她知道她死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现在她也回到家，回到她温暖的家。她再也不用风餐露宿，再也不用睡那些男人睡过的又脏又臭的客栈。她本来应该开心的，可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跟着她一起回去的还有甑芳和甑兜两姐弟，此刻甑兜不知跑到哪里练剑去了。
对于那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他比所有人的渴望力量，渴望变强，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他比大多数成年人都刻苦。
此刻，甑芳和林萍正坐在一间屋子里。她们的对面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这老人的腰已经佝偻，皱纹已经很深，但是他的眼睛里还有精光，尤其是谈论到跟治病有关的问题，他不但腰不在佝偻眼睛里光芒更盛。
他在这件事上付出了一辈子的代价，他也确信天地间既没有他没听过的疑难杂症，也没有什么病是他治不好的。
他足以自傲，相同的领域绝对没有几个人有他此刻这样的名望，相同领域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达到他此刻的高度。
因为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医，自从他成名以后，别人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
现在许多人只知道他的姓，他姓谢，于是大家都开始叫他谢神医。
他自己也很满意这个名字，所以就一直用到现在。
林萍道:“谢老，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短短时间头发就突然白了吗？”
谢神医背书一样的道:“头发一断时间变白，只有在几中可能，如果这个人经受了太大的打击，对心里造成无可估量的伤害。
比如喜欢一个女子，喜欢入骨，突然发现自己被骗了，一瞬间非常生气，绝望，痛苦就能让一个人的头发短时间变白。”
甑芳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可能。”
因为白玉龙本是去替他们报仇的，哪里也绝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一下子这么伤心。
谢神医道:“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林萍和甑芳异口同声的道:“哪一种。”
谢神医指了指自己，林萍娇嗔道:“谢老，你就别打哑谜了，什么情况你感觉说啊。”
谢神衣道：“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头发自然就是白的。”
林萍噗嗤一声笑道：”你老人家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到了你老这个年龄白的，那是正常白呀，怎么能算短时间白的。”
谢神医却不为所动，而是严肃的说:“我的意思就是，一个人突然老了”。
这一下不止林萍不懂，甑芳也不懂，人怎么会突然老了呢！他们都睁大眼睛，等待着谢神医说下去。她们的表情就像白玉龙第一次听见“如果你的生命突然只剩下几天了，你准备做什么？”时的表情一样，人的生命怎么会突然只剩下几天呢？人又怎么会突然变老呢？变老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突然变老岂不是违背了自然法则？
谢神医道:“天地间有许许多多邪恶的秘法，它们可以短时间让人的能力提升，可是天下绝没有不劳而获的情况，任何的得到都需要付出，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代价也就越大。
而最严重的的代价就是生命，敌人越强就要相应越强大的力量，所以付出的生命就越多。
很多人一旦过度消耗生命，生命流逝得太快，就会突然变老。
这种人外表还是没有变化，头发却是会短时间变白。”
这个消息很接近真实答案，虽然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很了不起。至少对于林萍和甑芳来说，这个是他们能接受，能想到的答案。
林萍和甑芳终于离开了谢神医的神医冢，她们也终于打听到了头发短时间变白的消息，可是这个消息她们宁愿自己不知道，她们太难接受了。
此刻，她们知道白玉龙的头发为什么变白，但是谢神医也说绝对没有法子治，谢神医说没法治就是没法治。谁也不会怀疑他，因为他是神医。
她们的心情很沉重，她们心里想着：“白玉龙在哪里？”、“他还剩下多少寿命？”
他是不是已经倒在那个臭水沟里，他此刻在干嘛，他是不是孤独和寂寞。
他有没有想自己，想到这里甑芳和林萍都沉默了。
白玉龙该想的人实在是太多，又怎么可能轮到她们两
林萍和小书生默默的坐着，她们坐在地上，手抱着膝盖，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哪天，哪天她们还不是朋友，还没有达到无话不说。
她们就像现在这样述说着自己的心事，那些心事都是关于他的，此刻她们虽仿佛回到了哪天的情形，她们也正想着他，可是此刻她们却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