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一边是漆黑的瞳孔, 另一边是妖精似的绿眼珠，狐之助抖了抖胡须，装作没看见似的离开，可乱步早预判了他的预判, 抢先一步截住小狐狸的退路, 将他牢牢圈住。
“这里可是伟大的大祸津日神社,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狐之助底气不足地叫嚣。
“你能怎么办, 去高天原抗议吗？要不要我帮你写告示牌？”太宰治说道。
乱步捧腹大笑，“你真有趣啊，太宰。”
小狐狸明明是个妖怪，却摆出一副被人类欺负的架势。
乱步奇怪地说：“哎，狐狸竟然会觉得心虚吗？”
“我又不是什么野兽！”狐之助反驳道。
趁着乱步转移目光，狐之助盯着两人之间的空隙飞快地钻了过去, 可迎面却是太宰治的手——
只听“嘭”地狐之助忽然变成一团烟雾，然后一只黄白杂毛小狐狸茫然掉进乱步怀里。
诶？
‘我怎么变回狐狸了？！’
狐之助吓得大喊，可乱步和太宰听到的却是野兽的嘶鸣，乱步抱着狐狸，奇怪地看向虚假的小伙伴,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太宰治垂下眼睑, 手掌纹路混乱到占星师都要怀疑人生，但是刚刚的确有奇妙的能力从他身体里跑了出来。然后……他消除了……
小狐狸趴在乱步头上, 冲着太宰治敌视地龇牙，不知为何这个人类碰到他后，他的妖力瞬间没了。
听到嘈杂声，御狐神双炽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努力往外看, 但是窗台有些太高, 他只有眼睛和耳朵露出窗沿。
“狐之助？你怎么变回原形了？”
“吱吱--吱吱吱！”狐之助挥舞着两只前爪求援, 身具妖狐血脉的御狐神双炽听懂了。
毛发浓密的少年仍然是一副谁都看不透的表情。
御狐神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个实习生。
“我还没做好饭。”
狐之助没想到这个后辈如此不仗义，竟然留他一个人面对两个恶棍！
妖力恢复的缓慢，其实本来也没多少。他不得不暂时当个普通动物，被江户川乱步抱着好奇地揉搓。
咬你了喂！
眼瞧着太宰治想抓他，狐之助瞬间抱住江户川乱步的头，一拉一扯两人都疼。
一时间狐狸的尖叫和乱步的抱怨此起彼伏地响起。
忽然，神社后的天井上的古钟响了起来，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忽然掉在地板上，吓了他们一跳。狐之助和御狐神倒是颇为习惯地扶起了男人，茫然的中年男子坐在高级沙发上不自然地扭动着身躯。
“大阪先生？”
“在下是大阪津五郎。”与落魄外表相比的是男人坚定的眼神，或许眼底还留有恐惧，但他明显不打算管恐惧的看法了。
“我想卖掉我的灵魂。”
狐之助立刻拿出了营业的态度，哇啦哇啦说着，可是出口的却是动物的叫声，沟通失败。换成御狐神坐在男人对面，早在男人出现的瞬间，太宰和乱步就已明悟男人来此的目的，果然是祸津神啊这里的主人。
“鄙人是这间神社的神使……”瞥见前辈凌厉的豆豆眼，双炽补充道：“实习神使。”
虽然有了唯一的后辈，自己不再是孤独一只狐，小狐之助还挺开心的，但御狐神漂亮的外表显然对他在神社的地位造成了威胁，人类常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御狐神的味道可是很放荡呢！
可恶，这家伙为什么没觉醒藏狐血脉啊，他想念方脸的憨憨亲戚了。
“阁下或许误会了，本神社虽然能实现信徒的愿望，却不会指定交易物品……非常抱歉，拿走你什么东西，就连主人也无法确定呢。”
中年男子喃喃道：“可是除了灵魂之外我一无所有……”
御狐神老道地说：“这可说不定。”
真正的重要之物通常不为人所觉，即使是本人也不知道。
不过，祸津神神使是不会提醒顾客……信徒。
御狐神拿出一份契约，放在津五郎面前，“咬破手指就可以签订契约了，确认一下，阁下的愿望是让伤害女儿的坏人受到最残酷的惩罚对吧？”
中年男人平庸的脸上燃烧起怒火，“是！请用比下油锅还要可怕的刑法折磨他们一百次！！”
御狐神露出空灵的笑容，握住津五郎的手，“你的心愿，大祸津日大社接受了！”
“诶诶诶，居然是大社吗？？”
乱步在意的竟是这个。
神社的分类有神宫、宫、大社、神社，大社指的是所有分社的总社。
“大祸津日神是天下祸津神的主位神明，原则上统帅着所有的祸津神。”
中年男人没有犹豫，也毫不在意神社里还有其他人，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卷轴上，意味着契约成立。
“竟然是取走人命的愿望，真的有神明会做吗？”太宰治问自己。
可他的疑惑竟然被解答了。
“世上所有一切都有正反两面，有因必有果，有负必有正，有阴必有阳，有幸运……”女人蒙住太宰治的眼睛，像神代利世抱住金木似的拥抱住消瘦的少年，于耳边呢喃道：
“有幸运，必有灾厄……”
江户川乱步的翠绿色的猫眼史无前例的扩张至最大：画象上的人出现了！
当传说映入现实，画的主人活生生站在面前，父亲哥哥们先祖们迷恋的画中人，第一个见到的却是他，太宰治有些想笑，就真的笑了。
“你好啊，灾厄小姐。”
“妄叶夫人？！！”乱步喊道。
“要叫妄叶大人！”御狐神拧着眉毛呵斥道，给妄叶大人冠上夫姓或者后缀从属性的称呼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江户川乱步噘着嘴一脸不爽但还是改了口，“妄叶大人变成神明了吗？怎么做到的。”
“因为名气功勋和不懈的努力吧。”妄叶想了想说。
前面两个都很好懂，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别把成神当升职加薪啊。
“大阪津五郎先生？”
“是、是……”
妄叶出现的刹那，大阪津五郎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摆着手因为过于激动神经控制不住肢体反射，加上又从小迷上了妄叶的故事，狂舞的双手啪地拍在一起，看来平时没少求神。
“你从年少时就是我的信徒，我自然会多关照你。”妄叶笑着对激动不已的津五郎说，“这份契约有些苛刻哦，不再想想吗？”
“我相信妄叶大人。”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其实我已经得了咽喉癌，没什么好遗憾的了，除了我女儿的仇，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还是无法释怀。”
“……是我错了吗，许多人都劝说我开始新的生活，可我……”
“你没有做错事，憎恨要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才对，爱会消逝，唯有恨才是支配人行动的源动力。”
“你的心愿，大祸津日大社接受了。”
目睹一场灵魂交易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太宰治立刻拿出了营业的招牌表情，他开始撒娇了，“灾厄小姐为什么没有吃掉祭品阿治呢？”
“因为阿治太可爱了吗？那为什么没有吃掉乱步呢？”
“因为我不吃人哦。”
“诶？那狐狸不是把我们献祭了吗？”
妄叶轻轻接过狐之助，将神力分了一点点给他，狐之助承受不住地变回原形，晃晃悠悠地站都站不稳，妄叶的神力对他来说太上头。
神明冷酷的金瞳注视着太宰治，宛如冰川般的寒冷，“因为我其实对美少年不感兴趣，是后人的以讹传讹。”
“故事要从我开了一个玩笑……却被辉利哉当真、不，讹上了说起。”
人活百岁，所说皆是故事。
乱步和太宰都非常喜欢听故事，两只狐狸也是第一次听。
狐之助有些不乐意，他怎么感觉妄叶大人更喜欢这两个人类……不过他也知道，妄叶大人的喜欢包裹在险峻冰川中，埋藏在数百米深的冰盖下，存在于宇宙寂静无声处，她像是天平称量每个人的价值以价值的高低决定喜欢的程度，能把他的妖力一巴掌拍消失掉，太宰治确实有着高度价值。
小狐狸……外表是小狐狸模样，其实比累还年长的神使想到。
江户川乱步和大阪津五郎熟知妄叶的传闻，一下想起辉利哉是谁。
“是您的童养夫！”
辉利哉一生未婚，至死以妄叶的童养夫（未亡人）自居。
他们的关系一直是论坛居高不下的热点话题。
“我死掉时辉利哉和乱步一样大哦，不对，好像比乱步小一点。”
“乱步乱步的，妄叶大人很喜欢乱步吗？”
“啊，当然了。”
“我也很喜欢太宰呀。”
“你们都是我重要的饵食。”
“饵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储备粮会更好一点吗？”
玩闹片刻后，妄叶对恋恋不舍的津五郎说：“我们的相遇结束了，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好的，再见，妄叶大人。”
津五郎的身影从神社消失。
指尖触碰空气，映出时光之轮似的水波纹，蓦地，无数纸张从旋涡飞出，扑棱淹没三寸厚的地面。
江户川乱步仰头拿下盖在脸上的纸，纸上写满了文字，“没见过的字。”
“是神的语言。”妄叶摊开手，所有的纸再一次移动落在她手上，“这是津五郎一生的轨迹，全都记录在此，他遗忘的事，他错过的事，他所有的可能都记录于此，人类的一生有无数选择，无数选择造就无数可能，很有趣吧。”
“我……也有吗？”太宰治问。
“当然。”妄叶撩开他遮住一只眼的刘海，“你的一生，恐怕这间屋子装不下……要向我许愿吗？”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太想知道。”
“有时拿了剧本，反而会觉得没意思。”
“还是没有剧本更有趣一些。”
乱步肯定道：“我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