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赔偿
没过多久,里正果然派人来叫姜三郎去乡堂问话。 姜大郎与三弟一起前去,让二弟留下照看樱宝与大鹿。 乡堂是里正与乡秩们办公的地方,今日审问犯事者,里正便在此处办理。 这会儿天色已暗,乡堂的院子里灯笼高挂,四周还插了好几处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通亮。 院墙边蹲了不少人,都是三名犯事人的联保户主,足有二三十人。 有几名户主年岁太大,便由他儿子代替受罚,每人挨二十板子。 因乡丁人数有限,这打板子都得排着队来。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噼噼啪啪木板击打皮肉的声音,还有哎呦哎呦的痛叫声。 姜三郎在大哥的搀扶下走进正堂,抱拳见过里正。 里正让他把事情前后始末说一遍,还让一个文书当庭记录,再与三名劫匪的供词相核对。 确认无误后,孙里正判决三名犯事人家,共赔偿姜三郎十五两银子的伤药费。这十五两银必须限日送来,否则严惩。 屠大倒是爽快,立刻叫家里人送来五两银子,亲自捧到姜三郎面前,“都是小老儿教子无方,还请姜郎君宽恕则个。”
姜三郎面无表情接过银子,淡声道:“我宽不宽恕不重要,公门自会有决断。”
反正他不会原谅这些人,敢对他父女俩下黑手,就要付出代价。 余下十两便由陈三十与陈驴儿家出了。 可陈三十家徒四壁,婆娘还大着肚子,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孙里正便让他家联保的十户共同出钱,谁敢逾期不出,便还要过来挨板子,直到付清为止。 蹲在门口的陈二狗见还可以这般,便动了歪心思。 他也声称家里没钱,连一文都拿不出。 孙里正冷笑,一拍桌子道:“那好,就让你家联保的十户共同出钱。”
那十户一听,简直恨毒了陈二狗,俱都暗暗咬牙,以后一定不让他家好过。 这十户里,就有陈昌平的爹陈老栓。 陈老栓今年也五十岁了,被当众脱掉裤子摁板凳上打了二十板子,自觉脸面丢尽,结果还要他再拿出五百文来,简直气到吐血。 可不出又不行。 于是让小儿子回家拿钱,交到孙里正手里。 挨了板子,又罚了钱,孙里正理所当然放人。 陈老栓便由小儿子陈昌海背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怒骂,骂孙里正与村正不讲情面,骂陈二狗不是东西。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他陈二狗生了个什么玩意儿!从小偷鸡摸狗,这会儿又当了劫匪,都是他那个当爹的做的好榜样啊!”
说起来,这陈二狗还跟陈老栓沾点亲戚,没想到他竟这般无耻,让自家给他家出钱。 “咱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与他家联保,昌海,明儿你就去你堂伯家,让他给咱们换个联保户。”
陈老栓气哼哼道。 陈昌海没好气道:“爹您想换就换啊,现在谁还敢跟陈二狗家有牵扯?我看呐,让大伯赶紧将他家赶出村子算了。”
真是祸害遗千年,那陈二狗的爹就是个惯偷,那么大年纪,大过年的居然去偷邻居家锅里煨熟的鸡,结果被人当场抓到。 唉,偏偏自家还跟他这样人家联保。 陈老栓回到家便趴在炕上,陈冯氏给他上药。 “你说陈驴儿咋就想不开,跟街痞子陈三十混一块儿,这下可好,陈二狗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没留个后,就要被判刑了,啧啧…” 陈冯氏一边嘀咕,一边还不忘抱怨:“你堂哥也是,怎么能让人把你打成这样,这要好几天不能下炕了。”
陈老栓的堂哥就是西陈村的村正陈长盛,也是把他们这些联保户推出去的人。 为此,陈老栓也很不忿。 一点情面都不讲,害他赔钱又丢人,这算什么亲戚? 哼!等轮到自己做村正,也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不近人情。 … 戍时,姜三郎抱着一直沉睡的闺女回到家。 春娘连忙上前接过闺女,将她放在炕上。 “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春娘摸摸丈夫的脑袋。 “还好,不碍事了。”
姜三郎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钱交给妻子,“这是里正判给我与宝儿的赔偿银,一共十五两。”
春娘接过来,放在一边,问:“害你的那几个是如何判的?该不会罚了银子就放了吧?”
“没有放,里正说明日一早就送去县衙,由官府惩处。”
里正毕竟不是公署官员,没有判罪犯刑罚的权利,但罚点银子或打人几板子还是可以的。 春娘放下心,将钱收好,问: “那你吃饭了么?我在锅里温着晚饭,要不要吃点?”
“吃过了,在大哥家吃的鸡肉粥。”
姜三郎又对妻子道:“宝儿今日精神不济,李郎中说她可能受了惊吓,便开了一副安神药喂她喝了。 今晚便让宝儿跟你睡,你照看一些,我去西屋。”
“好。”
春娘端起油灯,引着丈夫去了西屋,“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端热水来。”
姜三郎点头,脱鞋坐在炕沿,只觉脑袋沉重,很想睡觉。 不多会儿,春娘端来热水给他洗脸,又去打了一盆洗脚水给丈夫。 姜三郎洗漱完,直接躺倒睡下。 今日他失血过多,只觉全身发冷眼皮打颤,再不睡下可能就要晕了。 这时,春娘又端来一碗金耳粥,硬是要他喝完再睡。 春娘给丈夫盖好被子,这才回到东屋,又端了一盆水给闺女擦洗小脸小手,之后再打水给她洗了脚。 樱宝眼皮微动,正陷入前世梦境中。 寒冬腊月,她从河边洗衣回来,一向对她没好脸色的生母韩氏一反常态,竟招呼她进屋,拿出一套艳丽裙装,还有一对儿脚铃让她穿戴上。 樱宝接过裙子抖开一看,面色微沉。 衣料单薄,裙摆只到小腿处,腰部还坠着长长流苏,是胡旋舞娘才穿的舞裙。 “迎儿,今日家里来了贵客,你不是在舞春院学过胡旋舞么,就给客人演示一番。”
韩氏嘴上喊着“迎儿”,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装出的慈母笑也特别的假。 “你爹能不能做官,就在这位贵客身上了,所以你一定好好表现,千万别得罪贵客。”
樱宝将手中裙子扔在桌上,嗤笑一声,“你怎么不让你二闺女去,我人小貌丑,怕污了贵客的眼。”
自己的手脚与脸上都生了冻疮,这么冷的天让她穿这样单薄的衣裙,别说跳舞给男人看,就是走大街上都会被人唾骂。 什么演示,不过是想将她再卖一次罢了。 这些年在舞春院,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幸好自己与温姐姐交好,年纪又小,才没有被舞院班头早早推送出去。 没想到亲娘把她赎回来,竟是为了拿她讨好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