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审判（4）
死亡带走了墨婷。
而后，她带着墨婷来到了一个漂亮的海边，海风裹挟着海水微微湿润的气息涌入她的鼻间，让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看着墨婷残缺但依旧美丽的身体，将她放下，然后慢慢坐到了她的身边。
她能感受到墨婷身体之中属于生命的活力，但相对的，死亡的气息也一直笼罩在她身上。
她露出一个笑容，将手轻轻放到了墨婷的眼睛之上，属于死亡的力量慢慢涌入墨婷的身体，开始和生抢夺她的身体，在属于生的气息慢慢消散之后，死亡的气息突然一收，随后，大量的死亡转化为生机，开始修复她的身体，开始……让她生。
她之前可比墨婷惨多了，被众神抛弃，被人们唾弃，被天道嘲讽，被世间万物所恐惧。那时的她，只是想活着，只是要活着，哪怕穷苦，哪怕众叛亲离。但，却没有人去倾听她的愿望。
所以，她咬紧牙关，她开始不断地往上爬，不断的朝着强者的方向而努力。哪怕一次次的被打败，哪怕一次次的被唾弃，但她依旧没有放弃。
她曾打败了死亡，但祂不信，不喜，不语。
于是，她最后又选择了死亡。
“死亡并不可怕，不是吗？”她轻声低喃着，手下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颤抖后，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被迫接受死亡，却是最为可怕的，对吗？”她又说道。
手下的人儿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后，一声轻吟传入她的耳朵，而后是墨婷虚弱但依旧坚定的话语。
“不，不是。”墨婷道。
“那最可怕的，是什么呢？”她看向海边的夕阳，歪着头，如此问道。
“是……明明不用死亡，却依旧要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去死亡。而后，自己察觉到了这一点。”墨婷轻轻开口。
海鸥的叫声在此刻传来，优美的歌声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她看着这一场美景，发出一声喟叹。
“确实。”她道，“所以，你不接受死亡，对吗？”
“我接受死亡。”墨婷却是说道，“谁都会死亡的，哪怕是修者，哪怕是神明。没有人能够永生。我从来不觉得……死亡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墨婷想要坐起，但被她给拦住。于是墨婷只能躺着，感受着沙子的柔软，还有海水不断的浸染，身上的灵力越来越厚重，那是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墨婷想要拒绝，但良久都开不了口。仿佛有人特意拘了她关于拒绝的话语，让她只能无端的接受。
“我接受死亡，但我不接受无缘无故的死亡。特别是，被我知晓的无缘故的死亡。还有……”墨婷沉默半晌。
其实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墨婷最不能接受的，是……
“有人……为我而死。”
“你会觉得愧疚吗？”她问。
“是难过，还有……不堪。”
“为何不堪？”
“为我的……弱小和无能。”
话在此落下，耳边又是那优美的音乐，但也没有了两人的谈话声。海鸥落在她们身边，但马上又飞起，破击海面而去。
许久，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墨婷的眼睛得以重见天地。
那是怎样的一片天空呢？
万里无云，碧蓝如洗。还有，随着天空而不断坠下的硕大海水。
“好看吗？”她看着已经坐起的墨婷，轻声问道。
“很好看。”墨婷转身，点头回应，“谢谢你，救下我。”
她摇了摇头，“只是同病相怜而已。”
“但也谢谢。”墨婷道。此刻，她的身体之中有着浓厚的灵力，断掉的右臂已经长出，只是其中多出了许多黑色的，如同纹身般的花纹，围绕着她整只手臂，而后，和她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身体之中异样的感觉减少了许多，让墨婷整个人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也开始慢慢犯困了起来。
她已经许久没睡过觉了。因为修者并不需要通过睡觉来保证自己的气力。
他们只用修炼。
但此时此刻，她确实犯起了困，打起了哈欠。
“睡一觉吗？”她问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墨婷本想拒绝，但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1“睡一下，没事的。”墨婷说道，“我真的，许久没有休息了。”哪怕真的尝试去休息，但梦中出现的，不是死亡，就是因自己而死亡的人。
那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我是死亡啊。”她道，“我会让你拥有如死亡般的睡眠。”她笑着看向墨婷。
墨婷沉默许久，眼皮开始一点点的落下，眼前的场景在明与暗之间一点点的转换，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问她，“我还能见到这个场景吗？”她轻声说道。
“当然，随时可以。”她再次笑着看向墨婷，“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人走向死亡，除非，他们自愿和我一起。”
墨婷点点头，她已经撑不住了。于是，她轻轻倒下，如同她将她放置的样子，双手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身边便传来了平缓的呼吸，那突然出现的音乐似乎也开始慢慢的变小，萤火虫自大海之中出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信我啊。”她看着这些萤火虫，嘴中低声轻喃着，嘴角却是流出了泪水。萤火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它们开始靠近，却被死亡的气息侵蚀，直直掉落在她周围。但它们依旧一往无前。
她的眼泪终于收起。而天空之上，倾泻而下的海水也在慢慢的变小，直到最后，演变成一场大雨。
“就这么睡下吧。”她道，也慢慢的躺下，将墨婷的一只手拿下，紧紧牵住。墨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但墨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着她的手捏了好一会儿。
音乐一点点的升起，萤火虫们仿佛有气息一般停留在墨婷的身边，将她们紧紧围在了它们所创造的保护圈中。海鸥从她们头顶飞去，带着一股湿润的海洋气息。
“你看，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吗？”墨婷突然开口。
“是的。”她回答道。
“我能离开吗？”墨婷问道。
“当然。”她回答道。
“你为什么会变成死亡？”墨婷不解的开口。
“因为，我没有找到坚持的意义。”
话音落下，笼罩在死亡身上的黑雾慢慢消散，她的长相开始出现在了这方天地之中。
那是一张，和墨婷相差无比的面容。
只是她的脸上，有着和墨婷右手一样的花纹，一点点的，蔓延了全身。
“那你呢，你的坚持是什么？”她转身问墨婷。
“是活下去。”
“活下去，也能作为坚持的意义吗？”
“活下去，本身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