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深蓝色,街边陆陆续续地走过很多人。
顾唯一勾着季让的手指,他的手指又白又长,骨节分明,捏上去没什么肉。
“这么想我啊?”季让靠着车门,嘴角扬着散漫的笑,整个人痞痞的。
顾唯一没搭理他,她手机响了是王女士打过来的。
“嗯,找到了,马上回去。”
季让动了动,直起身子,等顾唯一挂断电话,“我送你?”
顾唯一点点头。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一路上,顾唯一给他介绍着街边的景象。
“我高三就在这里读书。”
“跟那个男医生就在这里认识的?”季让抬眼看了一眼顾唯一指的学校。
没南一环境好,跟六中也差一点。
顾唯一侧头看他,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吃醋呢?”
季让挑眉,“长我这样会吃醋?”
“你好自恋啊。”顾唯一说到最后都没什么底气。
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车子平稳地开着,有些慢,似乎是季让故意地,以他的车技,现在估计早到村子里了。
“你开得好慢。”顾唯一看着一辆电车超过他们的时候说。
“我在模拟公交车的速度。”季让说这话时,看着前面。
顾唯一笑了笑,没说话。她忽然想起王女士的话,要是真把季让带王女士面前,王女士会不会连夜焊梯子。
车子开过学校没多久,季让又问:“那个男医生你怎么认识的?”
顾唯一正在玩他车上的小玩具,起先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问的问题时,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来。
圆圆的眼睛微微弯起,她抬了抬眼镜:“你真不是吃醋?”
季让没说话,以沉默代替回答,他没否认。
“李辞是我到光州第一个朋友,他好像受我哥所托。”顾唯一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我刚到光州高中,又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很封闭,不爱说话,也没有朋友,李辞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他是班长,然后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后来他告诉我我哥认识他哥,所以托他照顾我。”
高中时候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顾唯一记忆中李辞确实一直以朋友身份对待她,两人就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
这一点顾唯一还是比较清楚的。
季让嗯了一声,抽出手摸了摸顾唯一的头。
其实再回忆高中那段时光,她确实释怀了,沉浸在回忆里,她也不再难过。
徐然也好,周霖也好,以及那些扮演着不同角色的同学,她现在都觉得无所谓,那段记忆只不过是她漫长一生经历的一个困难。
到达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车停在离外婆家不远的地方,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远处外婆家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聊天声。
“你住这儿?”顾唯一问,她有些不舍得下去。
“不住。”季让捏了捏她的手背,“明天带小宝去看信哥,后天要处理一堆捐款的事项。”
“捐款?你不是已经捐完了吗?”顾唯一有些疑惑。
季让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手背,“不用担心,处理一个尾巴。”
“那我下去了。”此时顾唯一手机已经连续响了几次了。
“嗯。”季让淡嗯一声,手却没放开,顾唯一也没动。
“我真要下去了。”顾唯一抬了抬眼镜看他。
车内的暖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他很疲惫,顾唯一突然有些不舍。
“嗯。”可季让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怎么感觉你这声嗯有点委屈呢。”顾唯一笑了。
季让扯了扯嘴角,整个人有些憔悴似得,顾唯一往前凑了凑,亲在他的眼角,又是那颗泪痣上。
“你这颗泪痣老勾引人。”顾唯一先告状。
季让被她逗笑了:“明明占别人便宜还恶人先告状的。”
顾唯一看到他笑,心下松了一些,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难受,季让承受太多,她想让他跟她一样面对过去,从过去走出来。
季让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高三发生的事情,她虽然过得辛苦,但身边还有亲人陪伴,可季让呢,到现在什么都没有。
“你回去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抽烟。”顾唯一嘱咐到。
季让喉结上下滚了滚,轻笑一声:“老师都喜欢管人呐。”
顾唯一横了他一眼,“哦,职业习惯。”
季让还是没撒手,问:“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顾唯一莫名心疼,她摸了摸他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嗯,你给我打视频,我哄你睡。”
“我又不是小孩。”季让明明是拒绝,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许是没休息好,季让眼角有些泛红。
王女士的手机再次催过来的时候,顾唯一接起来,“马上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可是季让没撒手,而是轻轻牵过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浅的,一触即离。
在车灯的照射下,季让懒散地靠着椅背,视线落在顾唯一的身上,她走在空旷的水泥路上,一点点地走到那热闹的属于她的生活里。
季让轻轻笑了,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不知足,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难缠,又怕顾唯一觉得自己难缠。
顾唯一有她的生活,她身边有很多人很多爱她的人,而他身边好像只有她。
初二这天晚上,家里聚齐了村里的所有亲戚,分两个桌子,长辈一个桌子,晚辈一个桌子。
村里张姓是大姓,其次便是王姓。由于大姨夫父母已经过世,大姨夫又是独生子懒得张罗,于是主要过年祭祖和请亲戚吃饭的事情就都在外公家里。
顾唯一刚坐下,张岩就坐在她旁边。
两人因为上次的事情还吵着架,谁也没搭理谁。
这一顿饭吃到了快九点,饭碗桌子收拾好已经十点了,顾唯一抽了一个时间回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给阿姨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阿姨,没打扰您吧?”顾唯一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其实她很累,身心俱疲,但吃饭的时候突然想到季让说的捐钱的事情有些不放心,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告诉她。
“没有。”阿姨笑呵呵的。
“季让没再您那吧。”顾唯一问完,阿姨那边沉默了几秒。
随后阿姨笑着说:“没有,有什么事啊,小顾老师。”
顾唯一抿了抿唇,“您知道季让这几天捐钱收尾的事情吗?”
阿姨愣了一下,顾唯一就听到噔噔噔往上走的声音,关门的声音,随后阿姨压低声音,像是抱怨:“不是什么捐钱收尾,是小让母亲走法律程序,要遗产。”
“他外公不是全给他了吗?”顾唯一疑惑地问。
“是呢,他妈就是故意的。”阿姨愤愤地说。
怪不得他这么没精神。
“不过他妈就是故意闹呢,法律上走不了什么程序的。”阿姨压低声音,宽慰到。
“那谢谢,阿姨。”
阿姨笑了笑,“别客气,我倒是希望有一个人会关心小让呢,小让这孩子难事都是自己扛着扛习惯了。”
“嗯,我知道。”顾唯一挂了电话,大概这就是她当老师的敏感性,总能察觉到别人变化的情绪。
但即便了解这些,顾唯一也没有刻意去安慰季让,而是发一条微信。
顾唯一:【到家好好睡觉。】
季让:【知道了,顾老师。】
他故意在后面加上了一个顾老师。
大年初二,外面依旧热闹,爆竹声,小孩子们转圈追着放烟花的吵闹声。
顾唯一从房间里出来,她见到外婆在桌边忙活着,于是走到外婆背后抱住外婆,头搁在外婆肩膀上。
“外婆,今晚我想跟你睡。”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行。这么大了还跟外婆撒娇。”
顾唯一笑了笑,“那我在你面前永远是小孩嘛。”
在顾唯一眼里,外婆是睿智的,高三的时候她能走出来有许多时候都是外婆陪着她的,在适合的时间,外婆总能开导她。
到了晚上,外婆偷偷地过来,“哎呦,你外公睡着了我才敢过来。”
夜色很美,顾唯一躺在床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外婆躺在她的身边,顾唯一往外婆身上靠了靠,外婆的头发已经花白。
“外婆,你怎么不染头发了?”
“麻烦,染了没几天又往外长好几根白头发,老了。”外婆感叹。
顾唯一又往前凑了凑,抱着外婆的腰,像个树袋熊似得。
她闷着声音:“外婆,你记得季让吗?”
“你那个男朋友?”外婆问。
顾唯一点点头。
“怎么,他对你不好?”
顾唯一摇头,“外婆,他也经历过一件很困难的事,可是至今也没有能走出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我现在在想,我是不是需要帮助他。”
“他有像你求助吗?”
顾唯一摇头,“他不是爱把困难放在嘴边的人。”
外婆拍着她的手,看向窗外:“那就去问他。与其在这里瞎想,还不如直白的去问他。他是一个可怜孩子?”
顾唯一不知道该不该用可怜来形容,但还是点点头。
外婆轻拍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如果你想让他从过去走出来就告诉他,告诉他你能陪他一起。不过,小一他虽然是你的男朋友,但你要知道当你选择插手别人的人生的时候,就不能放弃,你需要对别人负责。”
静谧的夜晚,顾唯一贴着外婆的肩膀,心下安静很多,等有时间她一定带季让来见见外公外婆,他们一定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