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那天顾唯一回家都是愣地，季让像是淬了冰的眼神，他眼里的神情竟然让她产生了愧疚感。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她，她努力的想，也许季让早就忘了，毕竟他不像是在意这些的人。
新的一天，顾唯一到学校便碰见站在走廊发呆的刘婷。
“你要的衣服。”顾唯一伸手递给她。
刘婷回过神看着她，看脸色好像不太好。
“你没事吧？”顾唯一询问到。
刘婷摇摇头，说了一句谢谢。
回到办公室，顾唯一刚坐下，郑枳便凑过来。
“听说了嘛？”
“什么？”
顾唯一从包里拿出两套服装，注意力全在衣服上，不知道这衣服要不要拿给学生们看。
郑枳凑过来小声说:“昨天，刘老师联系不上季让，其实她一直联系不上，自从那次季让过来，好像她就没联系上过，昨天晚上去找季让了，被吴雅琳给怼回来了。”
顾唯一听着，怪不得刘婷脸色不是很好。
郑枳又说:“吴雅琳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很喜欢很喜欢季让的女生，当时把刘老师贬得一文不值。季让的面她都没见到。”
“你怎么知道的？”顾唯一有些纳闷。
郑枳低头继续说:“大家都知道，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还是她太张扬了，只见了季让那一次就宣传得全年级都知道了。连高年级的老师都问刘老师是不是有个很帅的对象。”
郑枳刚说完，刘婷提着衣服就进来，顾唯一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似乎好点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都知道了。
刘婷大概也猜到了，她强颜欢笑:“顾老师今晚我跟你换班，我明天再上晚自习。”
“行。”顾唯一本来就没什么事，便答应了。
“这不是我妈要给我介绍一个公务员嘛，听说是市里上班的，年轻有为。”
刘婷说完，办公室出奇地安静，后面还是顾唯一先出声，“那挺好。”
随后有老师附和道:“公务员多好，安稳。”
到了晚上，顾唯一在九班和十班的前后门口坐着，批作业。
月朗星稀的夜里，窗外微风习习，走廊上的灯光比教室里面的要暗一些，有一些喜光的虫子围着灯转，它们乐此不疲地冲撞着灯罩。
作业批到一半，顾唯一发现上次的作业还没有发，于是叫了班里的班长和姜丽。
姜丽比刚来的时候开朗很多，其实她本来就是乐观的性子，融入班级也很快。
后面顾唯一也没有再问有关她和林嘉浩的事情。
姜丽也没再提她的那件往事。
班长是个男生个头很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离运动会还有两天，晚自习上，学生们没几个好好学习的，在顾唯一看了几眼后，后面几个躁动的学生终于停下来认真学习。
这样的秩序还没有维持两分钟，姜丽和班长就跑过来。
班长手里抱着作业，姜丽手里拿着两套衣服。
“老班，这个也是可以租的吗？”姜丽跑的急，气还没喘顺。
顾唯一看着他们，点点头。
班里的学生也都抬起头看过来。
很快窃窃私语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
“老师我们穿这个吧。”
“但是离运动会没几天了。”顾唯一提醒。
这也是她担心的，运动会还有两天，她怕影响不好。
“没关系的，换衣服又不是换人。”
“就是就是。”班里的学生也说。
“我们也不想跟十班穿一样的，而且这个更好看。”
“对啊对啊。”
“你们都同意？”顾唯一问。
学生们齐声喊:“同意。”
躁动的九班很快引来了李主任的驾临。
“闹什么呢？想运动会心都飞了吧。”李主任眯着不大的眼睛，嘴角下压，活脱脱的门神。
同学们安静下来，大家低下头假装忙活着作业，其实心还飞着。
李主任扫视了一圈，敲了敲门:“顾老师你出来一下。”
楼道里没什么人，顾唯一被李主任带到了楼梯口。
李主任摩挲着保温瓶问:“顾老师，你父母是南大教授？”
顾唯一点点头。
李主任笑得和蔼可亲:“那你父母不着急给你找对象？”
顾唯一有些疑惑，但还是摇头，“不急。”
“啊……”李主任拧开多年保温杯喝了一口，“那你有没有打算找？”
“我也不急。”
“26了该着急了，到了三十人家没人给介绍了。”
“主任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得看自习。”
李主任摸了摸鼻子，他也是人精，猜出来顾唯一不愿意，就没直接说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
“我那个侄子在汇华学院当助教，离南大不远，我有点东西想捎给他，你国庆回家帮我带一下。”李主任看着顾唯一，“主要是我媳妇生病住院了，他又着急，我也没空送，你看跑一趟。”
顾唯一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主任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拒绝。
“行。”
李主任笑了，“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跟他联系。”
“好。”
由于学生们选了民国服装，顾唯一又跑了一趟南街的租赁店。
刚进屋，阿姨看见她，招了招手，“刚刚做的蛋挞，尝尝？”
顾唯一本来想推脱，阿姨直接把蛋挞塞进她的手里。
“我孙子想吃，我就弄了点。衣服给你包好了，幸亏你提前说，不然这衣服就租出去了。”
“衣服很多人要？”
“嗯，你跟小让一起拍的那张照片特有感觉，好多人都来问呢。”阿姨笑了笑，帮她拿了几个蛋挞，“小让生病了，不然我也给他送些吃了。”
生病了？
顾唯一突然不想继续听下去。
“就那天你们拍照那天淋了雨，哎呦发烧好几天。他身体挺强壮的，不知道那天被什么邪风吹着了。这孩子也是，不知道躲雨。”
“……”
不想听，终究还是进了耳朵，那天她说得话很重，顿时愧疚感更强了。
明明是为了保持距离说的话，怎么感觉做错了。
回到学校，衣服发下去，学生们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唯有顾唯一在走神。
刘婷路过教室看了一眼，“顾老师，你们换衣服了？”
“嗯。”
刘婷看了两眼，“你还挺大方的，是不喜欢和我们班穿一样的吗？”
“以学生为主，毕竟一年就这一次，他们怎么喜欢怎么弄。”顾唯一没什么情绪地说。
刘婷这人的性格她早就习惯了，家里宠惯了，受不了不顺心的事情，而此时刘婷觉得顾唯一并不像表面那样脾气好听话。
许是刘婷觉得丢了面子，语气不善:“你们整的有点花里胡哨的。我们班就订了一个衣服，剩下的什么都没准备。”
“嗯，学生们开心就行。”
顾唯一不生气，还是那句话，以学生为主。
高中的时候锻炼出来的心性，不会被别人轻易影响，刘婷的话，不会让她生气，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到了运动会那天，九班确实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穿着民国校服，个个精神饱满。
男生戴着帽子，女生扎着麻花辫，脸上洋溢着笑容。
看着还真像民国走出来的热血学生。
不过在运动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十班上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坦克，是假的坦克，但足够吸引人。
一下子，十班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学生们小脸上个个骄傲得不得了。
九班的气势瞬间萎了。
“幸亏我们改服装了，不然今天憋屈死。”
“是啊，我听我十班的朋友说了，这个坦克他们班主任早就定好了，不让班里的人说，这也是她刚刚告诉我的。”
“亏老班忙前忙后为她弄衣服。”
“太气人了。”
姜丽作为历史课代表以及学习委员，她声音颇大，“我们必须振作起来，评分又不是只有创意，还有口号和队列。”
“可人家坦克放那气势就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唯一走过来的，“做好自己就行，大家加油。”
她一直觉得是这样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被外界干扰比什么都重要。
学生们也开始纷纷打气。
运动会开幕式开始，从高三开始，后面才到高一。
十班走过去坦克确实气势磅礴，但队伍有些松散。到了九班，个个洋溢着笑脸，青春有活力，他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拼尽全力。
到了公布的时候，九班得了第一。
良好的开场，九班在运动会上，仅次于体育班，算是普班里面的第一。
成绩下来后，顾唯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群学生举了起来，抛了上去。
周围都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她想多跑几趟南街也值了。
南一运动会结束之后便是国庆的小长假。
顾唯一整理好行李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李主任的侄子给她发过来地址，见面的地方就在南街的小吃街。
九月份的最后一晚，南街热闹非凡，许多大学生出来聚在小吃街这边，有些喜欢玩的去了前面一点的酒吧街。
“让哥，这么热闹你真该出来转悠转悠，病啊都是憋出来的。”林嘉伟一边走一边东看看西看看，手欠得很。
季让双手插兜，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嘴唇也没了血色。
他跟林嘉伟走在路上吸引着周边的注意力，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有的女生跃跃欲试，但又不敢上前。
季让的脸色苍白，此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冷淡地让人看了心慌。
“哎，那不是日记妹嘛。”林嘉伟往前一指，“跟男朋友逛街呢啊？”
季让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男的够没眼光的啊，那间炸酱面店又贵又难吃。”林嘉伟啧啧两声。
而这个贵是相较于市面上炸酱面的价格而言。
他刚说完就见季让往那间炸酱店走过去了。
“哎，真的很难吃。”林嘉伟追上去。
这间炸酱面店不是很大，普通的小店面，生意并不是很火。
店里面没几个人。
顾唯一要了一份炸酱面，其实她不是很饿，但她从家出来的时候大姨在家，又要帮她物色对象，她想躲一躲。
“顾老师，你父母都是南大的教授对吧？”男生长相普通，看上去挺老实的。
“嗯。”顾唯一简单答到。
“我去过南大，我们学院离南大很近的，对了我在南街这边也有房子。”
男生刚说完，后面的桌子传来拉椅子的刺耳声。
顾唯一和男生一同看过去。
顾唯一看到季让愣了一下，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好，又听到一阵咳嗽。
顾唯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有些别扭。
那天说得话很重，但季让那样随意散漫的人应该不会记得吧，顾唯一没良心地想着。
林嘉伟倒是自来熟，扬了扬手:“嘿，妹妹！”
顾唯一抬手笑了笑打招呼。
林嘉伟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季让踹了一脚，疼得他呲牙裂嘴的。
男生看到顾唯一跟林嘉伟打招呼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但又低声开口:“那个是时忘酒吧的人，旁边是他们老板，听说总是打架，人品德有问题。”
顾唯一看了一眼男生，她皱了皱眉，脑袋里的一根线突然崩开了，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别扭是因为什么了。
那天说重话是为了不让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但她已经被那些传言扰乱，对季让多少除了轻浮的偏见外，多了更多的偏见。
如果这样，她与当初伤害她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传言里有多少可信，又有多少不可信呢？
此时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低声数落着季让一点一滴的过错，像极了躲在暗处，让人讨厌至极的老鼠。
眼里明明是嫉妒，到了嘴上便成为为你好。
男生见顾唯一没说话，抿了抿唇，“我觉得找对象不能找那样的，要找就找稳定的。”
“看人吧。”顾唯一说。
男生抬了抬厚重的眼镜:“对对对，也看人，看缘分。”
坐在后面一桌的季让看向前面的菜单，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
对面林嘉伟:“这家真不好吃。”
季让没搭理他，“要碗炸酱面。”
林嘉伟认命了也要了一碗。
“顾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林嘉伟擦着桌子，低声说:“不是男朋友，日记妹相亲呢？”
季让瞧过去，没什么表情。
“我还没想过。”顾唯一回。
“我觉得还是要想想的，毕竟都挺大了。”男生边说边剥了两颗大蒜。
炸酱面上来的时候，男生嘴里不停。
顾唯一要的小份的，没多少。
“顾老师，那个要不咱俩聊聊试试？”男生看着顾唯一。
顾唯一夹面的手一顿，面条直接吸进肚子，她咳嗽了一阵。
“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唯一摇摇头。
男生吃了一口蒜:“我现在没对象，不是我眼光高啊，我觉得我在大学当辅导员已经是挺不错的工作，稳定收入也还ok。”
顾唯一咳嗽完喝了一点水:“我还没有相亲的想法，抱歉。”
男生有些不依不饶:“其实你可以试试，毕竟这个年纪也不小了，没个男人也不行。”
顾唯一皱了皱眉，她有些不想吃了。
再抬头时，隔着两个人，她的视线与季让的视线相碰。
季让有的时候霸道一些，同她说得话也没有这样不尊重人，相反面前的男生有体面的工作，却不知道怎么尊重人，精致的利己主义过重。
奇怪，她怎么拿季让和面前的男生比较呢？
顾唯一咬了一口面条，挥掉脑海里的想法。
男生依旧喋喋不休，顾唯一却一直没说话。
“抱歉，我吃饱了，这个是我的面钱。”顾唯一把现金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
男生压住她的肩膀，“顾老师，我是真的觉得你条件不错，咱俩也算是现实的门当户对，我父母虽然工作比不上你父母，但他们也都有工作。”
男生的手压着她的肩膀，顾唯一不悦地皱眉，她脾气好并不代表一定要忍着。
正要发怒时，一碗天降的汤扣在男生的头上。
林嘉伟吓了一跳，天地可鉴，他刚刚是被人踹了一脚，真不是故意的。
而顾唯一看到全过程，是季让踹了一脚端汤的林嘉伟，而他依旧面无表情。
奇怪，真的很奇怪，顾唯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