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天火
浑浊的空中，一只通绿葫芦陡然变大，壶嘴开合，将那黑色虚影吸了进去，又砰一下变回寻常大小，稳稳落入一只冥妖手中。
“万妖壶！”
力量抽离，玉佩丧失，此时的孽忘生面目狰狞身体扭曲，周身仿佛融化一般，股股黏浆流淌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你骗我！”他扭头冲着遥远的冥山怒吼，没有回答，如山一般沉重的质问转眼消散在荒野。
“他疯了吗？”芒芒挠挠头，战场混乱不堪，以它的脑容量思忖起来着实难为了。
“走！”
冥兽双翼大开，一口叼住满头大汗的血马，钻入事先挖好的裂缝消失了。眨眼之后，打得火热的荒野再次冷冷寂寂，格外吓人。
“呵呵……”
熟悉的笑，再没了狂傲与戾气，唯有万念俱灰的孤苦，他的“心”彻底死了。
果然，外人都不可信。第二次了，被欺骗，无心比有心更刺痛。
形容枯槁，仿佛一夜白头，孽忘生看看影澜又看看项元籍，最后视线聚焦在那棵神树，笑了。
让他负罪，用一生去赎。
熊熊烈火席卷全身，孽忘生化作一团愤怒的天火，带着无限的怨朝那棵郁郁青青的神树俯冲。
“混蛋！”
项元籍拖着重伤的身体奋起直追。
一定要挡住！
枝叶漫过树梢，层层叠叠，像一把巨伞，坚韧的藤蔓越伸越长牢牢护住百丈高的树身。一只又一只粉嘟嘟、绿莹莹的小花妖从树梢露出头，簇拥着一位身姿绰约的花妖后，嘟嘴朝迎面而来的天火吞出绵绵的灵力。
然只是徒劳，天火丝毫没有停顿，反倒急剧膨胀。
第一层，青木结界被狂舞的火蛇撕开一道豁口，大片的天火长驱直入。
第二层，小花妖们奋起，手拉手，前仆后继，直到炽火将它们一只只烘干化成灰飞。
第三层，是藤蔓丛中的花妖后，金色的瞳孔闪烁圣洁的辉光，一道道暖流涌入它的身体，是身后万千“果实”献出的绵薄之力。枝叶婆娑，硕果摇曳，每一颗都在笑，笑容无畏，像稚嫩的孩童第一次起身护住遍体鳞伤的母亲。
而最后一层，则是数百弟子，神色淡然，血肉之躯铸成最后的剑阵。
傲狠一脚踩在吞吞头顶，顾不上下方能吃人的目光，对影澜说道：“冥妖溃败，这魔物也命不久矣，我们该走了。”
真的能走吗？
影澜摇头。
瞥了一眼青红胶着的天空，傲狠再劝：“这股力量太强，纵使我等齐上也未必抵挡得住，何苦为不相干的人类涉险？”
见她无动于衷，傲狠跺脚，朝身下吞吞使了使眼色：“贪吃鬼，人类当初吃你贡品、窃你宝物，你说该不该死？”
“啥？”吞吞摸摸头，两颗大眼珠直勾勾瞪着那团火问道，“还有好吃的？”它好像又饿了……
“你个吃货！”傲狠气得踹了它一脚。
一句“你俩先走”之后，影澜原地消失，下一秒已在数里之外。
妖族的未来，先王未尽的霸业，在傲狠眼前走马灯似的转过，末了一咬牙一跺脚，大吼道：“贪吃鬼快跟上！”
话音未落，一声兽吼，旋即地动山摇，傲狠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便见吞吞挥舞着头上一对虎爪，撒开蹄子狂飙，边跑边喊“吃吃吃”。
百丈高空，两团烈火僵持不下，一团拼命往里挤，一团死命朝外推，数不清的藤蔓从后方涌来却被天火烧为黑灰。
黑红的精血从项元籍嘴中咳出，不及掉落就被高温蒸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呛的他心神恍惚。
一只素净的手抵住他的后背，清新绵延的灵力灌入灵海，令项元籍神情亢奋，仙力自然而来。
“项，你已做的很好。”花妖后开口，声音温婉，“可再撑下去会扛不住的。”
“我……还顶得住……”自己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孽忘生燃烧精元化成的天火快要烧穿他的灵魂，这具斗神体快要崩溃了，但身后是成千上万乃至数十万生灵。怎么可以放弃！
一字之诺，千金买骨，既为盟主又为知己。
“你……”花妖后叹了口气，“又是何苦呢？”
寥寥几句而已，光鲜艳丽的花妖后几近枯败，若天火焚身，即便她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建木灵胎，也会被焚烧殆尽。届时，众多陨难者又该如何？
项元籍不敢想，咬牙硬挺着，对面那股力量太强了，越是抵抗越是无力，仙法枯竭，煌煌斗神之体剥离坠落，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刹那间，褐色靓影落至身侧，英挺的鼻梁扬起，黑亮的秀发飒飒如风。
项元籍惊问：“你为何……”
“闭嘴！”
不容置喙的话语硬生生逼退了项元籍满腹疑惑。
花妖后莞尔不言，继续朝火海中的人儿传输着灵力。
“吃吃吃！”
随后而来的凶兽饕餮四爪陷入地底几丈深，抖擞脑袋，巨口一张可吞日月。
“吃吃吃，早晚撑死你这贪吃鬼。”傲狠立在吞吞头上，冷眼旁观。要他出手援助人类，痴人说梦！
前有阻挡后有撕扯，天火中的孽忘生不怒反笑。
“来吧都来吧，只差一点。”
三股力量此消彼长，天火渐渐缩小，力道越来越弱，众人心生喜悦，以为噩梦终要结束。
岂料，那天火骤然转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火弧，借着吞吞的吸力朝那巨口疾驰而去。
压力骤减，项元籍皱眉，心头涌上强烈不安，又见天火似狂喜至极，顿觉大事不好，一扭头冲吞吞大喊道：“快闭嘴！”
“阴阳和合，双灵共生。”
此刻，他终于明白，孽忘生自始至终都非一人、一魔，双鱼佩才是他的本体。
“哼。”吞吞喷出一道鼻息，朝上翻了翻眼。什么东西，敢指使俺？
饥饿的大嘴与狂喜的“肥肉”，傲狠率先觉出不对。以往被这吃货吞掉的东西无一不是悲悲戚戚苦大仇深，怎这个怪物反倒一脸享受？越想越是不对，又瞧那一脸欠揍的模样别提多讨厌。
主意已定，傲狠起身飞至吞吞颔下，深吸气，“轻轻”一脚将吞吞大咧的嘴踹得飞起来了，重达千钧的身体又像只毛球滚飞出去。
“可恶！”
天火狂啸般追赶滚成球的吞吞，苍茫的野地上，两颗“球”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是比赛谁先到达终点。
望着越滚越远的吞吞，影澜问道：“你发现什么？”
项元籍吐了口气，道：“我记得，这只饕餮曾将牧兄吞掉，但又被他设法逃出。”见影澜不解，项元籍又道，“那双鱼佩既是他贴身之物，定知晓其中玄妙。”
“所以呢？”
“阴阳和合，双灵共生。若那魔头与玉佩结合定会破开禁制卷土重来。”
说罢长枪朔朔，项元籍一马当先突入荒野，这次势必要将其彻底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