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嘤嘤
鸿蒙初开，灵以万物，天道更始，冥以摧折。
无论是地上攀爬的蝼蚁还是高高在上的人族大修最终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在无尽的轮回之力面前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遥远的冥山，一团团血雾随着烈风飞速弥漫，很快便染指大半个赤幽州，腥臭笼罩的天空犹如一片炼狱贪婪吮吸着下方鲜活的血肉。无论是界外血战的人、妖两族还是千里、万里之外的八荒世界全都被恐怖的血气笼罩，慢慢沦为它的饵料。
仙盟主城，巍巍的仙盟主殿之上。
顾道成静静站在城楼的最高处举目远眺，一双粗糙的大手死命压着不断抖动的虎烈刀，任凭凄凄的风吹乱他的本不算整齐的髭发，只顾望着远方那团诡异的血色浓云。
一名容貌清瘦的黄衣弟子御剑落至他身后，在看了一眼对面这个孤孤单单的人影后，黄衣弟子恭敬地说道：“顾师叔，仙盟大阵已经启动，凌烟阁内门弟子也已悉数就位随时准备充能。”
“如此甚好。”顾道成形神潦草仿佛一夜沧桑了许多。
自昨夜收到段师兄陨落的消息后，他一直站立在此，儿时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转过，一起拜师、一起修炼、一起寻宝、一起偷看漂亮的师姐师妹……一幕幕鲜活的记忆便是一道道明晃晃的刀割。若非临行前项师兄再三告诫，他早就耐不住内心狂暴的战意提起大刀奔赴长垣冲进兽潮大杀特杀。
但，师兄说得对，人力不及终有穷尽。即便像他们这些八荒最顶尖的登仙境修士也抵不过白云苍狗，生老病死。
头顶的天渐渐蒙上一层阴霾，仙盟的大街小市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这里是八荒最繁华、最热闹也是最受世人憧憬的仙盟。每日都有形形色色的修仙者自在闲逛，看看这里，瞧瞧那里，满眼都是新奇与渴望。
还有那些混居在城中靠着一技之长度日的凡人，每月只需缴纳几枚灵石便可得一方庇护，比起朝不保夕、妖兽横行的外界，当真是温暖的港湾。仙盟没有所谓的宵禁，只要你有足够的身家，随处都是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快意场所。什么勾栏瓦舍、竞技拍卖乃至地下鬼市也是应有尽有，歌舞升平，通宵达旦，人间富贵，不过如此。
只是近期因为兽潮，仙盟才临时加强了城内守卫，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才收敛许多，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仙盟城内的人生百业。
天还没亮，身材魁梧、羽毛锃亮的鸡哥还没开始啼鸣，一些卖力兜售的吆喝声便已传遍大街小巷。
说来有趣，住在仙盟城内的凡人那是相当的硬气，硬是为了一两颗灵石扯着嗓子跟那些刀头舔血的修士争得狗血淋头。
人常说，吃亏是福，百业安乐。但随便一块灵石就足以支撑寻常人家一个月的衣食用度，修仙者用命换物，而凡人又何尝不是靠物换来一家人的三餐性命。
无须细看，顾道成已将世俗百态尽收眼底，没有理由嘲笑他们，都是为了活着，且为了更好的活着，这些低阶的修士和卑微的凡人还洋溢在对未来幸福的无限憧憬之中，浑然不知死亡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无知无畏，明明净净，也挺美好。
“周青，”收回思绪，顾道成扭头对黄衣弟子说道，“紫微可有消息传来？”
“回师叔，暂时没有。”周青摇了摇头。
“平常半个时辰就传递一次，如今两个时辰过去怎连定点消息都没有？”顾道成皱眉，心头隐隐不安。
周青低下头默然无语，今日一早他便来回奔波在外务堂和各处传送阵，也是迟迟不见前线音讯。
“周青。”
“弟子在。”
“你亲自去一趟紫微。”顾道成叮嘱道，“无论那边情况如何记得第一时间回来通报。”
“是，弟子告退。”周青行了一礼便风风火火离开了。
“来吧，来吧！所有蛇虫鼠蚁、妖魔鬼怪全都来吧。”顾道成挥舞着大刀，整个人显得虎虎生威，“看我一刀将尔等剁为杂碎！”
千里之外，曾经的紫微垣前，一青一黑两道身影还在隔空对峙着。
无数蛛丝大小的血芒源源不绝飞向高空，又很快凝结成一颗颗血团环绕在空中，浓郁的血腥混合着怨毒的死气随时准备吞噬周遭的生灵。
血气正中，孽忘生抬手随意勾起一颗血团，感受到其内蕴含的怨念，他笑着对宋璟雯说：“师姐，我曾无数次幻想怎样一个个毁灭他所珍视的东西，最后将他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明白我曾遭受的痛苦与绝望。”他看了看几近崩溃的天空，顿了顿又说，“但时间已不允许了，我们该走了。”
“你要做什么！”见孽忘生一副癫狂模样，宋璟雯提剑化作一道青光，一剑斩下却只迸出细微的火花。
孽忘生笑着将血团吸入腹中，张口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升起。刹那间，数不尽的血色气团朝他蜂涌而来，绕在他的周围一层接着一层，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
“仙法——青冥剑意。”
青霜剑抬起又落下，青色的剑气刺进血团却连一丁点涟漪都未溅起。
血团正中，孽忘生摇摇头说：“师姐，莫要浪费力气，现在的你是杀不死我的。”
“领域，涤……”宋璟雯忽然觉得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强大仙力支撑的领域也只是稍微闪烁一下便消散了。
“师姐，你忘了吗？”孽忘生呵呵笑着，“这里是我的血域，万物皆是我的饵料。”
“青鸾。”她默念冥羽，打算殊死一搏，两只青鸟甫一出现便被一股妖风吸走了。
“小青！”下方的芒芒急得大叫，它看到两只翠盈盈的青鸾被那只硕大的幽荧含在口中，马上就要吞掉了。
守候一旁的太阴幽荧早就对宋璟雯身上那对青鸾垂涎三尺，要不是孽忘生再三约束，它早就等不及扑上去将她整个吞下肚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青鸾吸入口中，幽荧哪能让它们轻易溜走，喉咙用力一吸，就要将它们吸入旋涡。
“住口，小嘤。”孽忘生直接将两只青鸾吸在手中，摇摇头道，“这俩不是食物，是你未来的玩伴。”
“嘤嘤。”幽荧庞大的身躯竟然发出如小姑娘般的低吟，白洞洞的眼中满是失落。
“放心放心。”孽忘生拍拍它的脑袋，指了指下方，“此间余下的一切都是你的食物。”
“嘤嘤。”幽荧满足地呻吟。
能一直陪在主人跟前不离不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