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虚空梦魇
无尽的深渊中，周遭寂寂无声不见一点活物，仿佛盘古开天遗漏下的死角，专供那些恶毒的妖魔邪祟滋生藏匿。
虚空中，一具没有生机的青衣妙体漫无目的地走着，凄寥的黑暗向她涌来随时准备吞噬迷途的人儿。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她的脚腕，冷冷、滑滑的像骤然融化的万年钟乳。她垂眸下意识看去，眼前黑漆漆一片惨然。又一只伸出，这一次是另一只脚腕，随后身下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光芒妖冶诡谲相互簇拥映衬，这次她看得真切，是一只只通体赤红的魔化怪眼。
怪眼们似是许久不见活物，一个个如饥渴的饿狼伸出黏黏湿滑的触手顺着她白皙的脚踝攀上一双玉腿。她眼神空洞地站着，任由触手缠绕将她渐渐掩埋。
刹那间，黑寂寂的空间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她的眸子如被点亮的烛火倏然亮了起来，身下，那些即将攀上纤纤细腰的触手吓得惊慌逃窜，不一会偌大的空间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儿。她迈起步子，顺着光的方向缓缓走去，不多时来到一条涓涓的河流旁边停下。
潺潺的河水泠泠激荡，夜光照耀下，泛起道道微波粼粼的水花。
“咕嘟咕嘟……”
一条红蓝相间的小鱼从水中跃了出来，身上的鳞甲错落有致宛如精心雕饰的工艺品。
小鱼游到岸边，悠哉游哉吐着泡泡，红扑扑的小脑袋突然开口冲她说道：“你终于来啦，小鱼等你好久了。”
“你是谁？”她茫然地看着它，“还有这是哪里？”
小鱼优美的身姿跃起又落下，在雾气缭绕的水花中宛若冥冥的仙子。
“我是蓼菱仙子化龙前最后一片鳞甲，是专程来助你脱离苦毒深渊的引路者。”小鱼幽蓝色的尾巴欢快地拍击着水面，扑通扑通的水花昭示着它内心无比的喜悦，“至于这是哪儿，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自己知道……”她喃喃自语，眼前蓦地出现一座月桥。身体不由自主地走上去，站在桥上，静谧的星空之上一轮明月轻轻倾泻着柔柔的月光。夜晚清寒，水面泛起阵阵霜雾，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师姐，夜晚清寒，少徘徊些才是。”
蓦然回首，桥头一道身影缓缓向她走来，目若星朗，面华如光，正是曾经那个少年。她凝视着他，空灵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那道身影完全占据她熠熠的眼眸，彼此能嗅到对方的呼吸，一颦一笑仿佛刻进骨血。
“师姐你受伤了？”他皱眉，心疼地望着她的伤口，仿佛流血的是他自己。
心口还在沁血但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笑笑，天青色的裙摆随风荡漾，宛若一簇开心地云朵。
“小鱼，”他唤道，“把那东西拿来。”
噗噗的气泡从两人身下的河水升起又破裂，小鱼露出头嘴中衔着一枚光鲜亮丽的鳞片游了过来。
他将鳞片吸在掌心，手却悬在半空迟疑不愿放下。
“嗯……”她颔首，声音细若蚊鸣，说完又害羞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情不自禁地抖动，一抹好看的红晕悄然攀上脸颊。
再不迟疑，他夹起明艳的鳞片轻轻靠了上去，丝丝的红光仿佛嗅到最爱的食物蜂拥而上，转眼间便将拳头大小的伤口治愈，只剩那一丝凶悍顽劣的冥气仍在负隅顽抗。
“仙法——青冥剑意。”
他嘴角嗫嗫一声，一道极其微小的青色剑气萦绕在伤口周围，许是怕眼前的人儿疼痛，剑气顺着伤口的脉络小心翼翼滑了进去。
甫一进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冥气便与剑气激烈对抗，但冥气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力量，只一刹那便被绞杀殆尽。清理完冥气余毒，剑气没有出来而是化作柔柔的仙力继续抚慰受创的伤痕，不一会儿，整个伤口修复的如婴儿的肌肤光滑剔透。
“呀。”
她慌乱地捂住胸口，脸颊绯红一片，一颗心如小鹿乱撞。
他别过头，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褪下外衣轻轻披了上去。
“此地不宜久留，师姐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那你呢？不一起吗？”
“我……”他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已经成家而且有了孩子。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抬头看到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他见过，是充满希冀的光。
“算了，下次见面再说吧。”她开口，释然的笑，有些事还是等他自己想通了再说才好。
见她如此释然，他自己反倒愣住了，腹内准备良久的话语仿佛如鲠在喉，最终他嚅了嚅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师姐，快走吧。”他看着剥离碎掉的月亮说，“这里马上就要崩溃了。”
头顶一轮明月星星点点破碎，繁星坠落夜空，恰似一场璀璨夺目的星雨。
“你看它们像不像那晚绚丽的烟火？”她鬼使神差说了一句，“你还说‘烟火再美，终不如小桥流水’。”
明月桥上，小河潺潺流淌，一条色彩鲜艳的小鱼不时跳出水面，扭动着优美的身姿向他们打着招呼。
“师姐……”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好活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再……”一语未尽，风一吹便消散了。
“很快就会再见。”她的心中燃起篝火，万年封尘的坚冰怦然消融。
……
“仙子姐姐，就是这里了。”小鱼扭打着尾鳍，仿佛自己就要跃进龙门，“走过前面那道门就是属于你的世界。快去吧，千万不要回头。”
“那你呢？不跟我一块走吗？”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泛起绿泡的河流，大片大片的碎物坠落溅起腥浓的血雾。
“好开心！好开心！小鱼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可以回到蓼菱仙子身上啦！”小鱼咯咯笑着，吐完最后的泡泡后便化作一缕微光消散在波光粼粼的流水中了。
“谢谢你，小鱼。”她忍住心口的悸动，一步一步走向那道通往希望的大门。
前面的路依旧漫长，但若心存彼岸，处处皆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