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暗黄色的暮光隔着玻璃窗透进来，昏昏沉沉的，夹杂着公交车里暖气的味道。公交车摇摇晃晃，磨磨蹭蹭地向前开着，恍然间似乎听到了发动机皮条不满的声音。
宁自予眉头微微蹙着，似乎觉着燥。往公交车前面闪着的时刻表看了几遍。
黑色沉闷的边框，红色的时刻表也如这车一样，半天不变一次。
公交车又一次地向右拐弯。
宁自予松开扶手，按了铃。
前面司机脾气挺好，可能见他是个学生，开口：“刚才那站的？刚才忘记下车了吧。”
宁自予：“嗯。”
车子慢悠悠地刹了下车，后车门打开半个。
宁自予从车上下来，从外套里拿出一直震动着的手机。
往回走的时候，接通了电话。
轻“嗯”了几声当作回应，“在等公交车。嗯，可能会晚点。”
出来才惶然觉得时间不早了，不远处土黄色的居民楼，一栋连着一栋，接着落下的夕阳。
只觉得时间静，好似一瞬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放学回家的学生，也没有摆的紧凑的小摊……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转眼间，他已经原路返回到了学校附近。
校门紧缩，挂着红色的考点横幅。意识到竟然走了回来，宁自予自己心里都怔了一下。
他的脚步停滞，看着空无一人的街景。
良久，他忽地笑了一下。
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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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23块5，要塑料袋吗？”
宋歆从书包里拿手机，应了声：“不要了。”
咣当——
可乐罐从收银台上掉下去，滚在她脚边。
宋歆拽着书包拉链的手一顿，蹲下身去捡。
夜幕铺开，与超市内明晃晃的白织灯对比鲜明，明暗交错，宁自予的身影从超市的玻璃门帘外走过。
蹲在地上的少女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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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歆将可乐捡起来，和那些东西一起装到了书包里，结账离开超市。
外面已黑成一片，她打消了要走回去的想法，准备去对面等公交车。
刚要走，宋歆感觉自己的裤脚被扯住，她低头看。
原来是只黄毛毛的小狗，肚子瘪瘪的，鼻子处的地方黑了一块儿。像是一只流浪狗，在她腿边转了几圈，也不出声，黑俊俊的眼睛看了她几次，最后向后退了几步，卧在了台阶下面。
它不脏，只是看着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宋歆看着它又黑又亮的眼珠，又怯生生地躲回去的暗淡眼神，突然感上心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和我一样可怜啊。”
宋歆又转身返回了超市，买了两根肠，在门口又买了两个大包子，推开玻璃门出来。
它还在台阶下面。
宋歆蹲下来，撕开火腿肠到包装，小心翼翼地递到它嘴巴，见它张嘴，又害怕地把手缩回来。
看它吃光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火腿肠皮。宋歆又撕开了一根给它。
她又把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给它一半，自己也捏着塑料袋咬了几口剩下的，“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了啊。”
……
她还是没有和他告白。
宋歆若有所思地咬完嘴里的包子，将剩下的一个包子塞进外套兜子里，拍拍它脑袋：“你又怎么会说话呢。”
半晌，她似自言自语似的，“那是不是只能等到高中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没有了下一次的机会。
更不必说是等到高中了。
因为，她没能和宁自予上一所高中。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她是先收到了陈如曼的电话；
陈如曼有些焦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啊歆，你查分了吗？还有两分钟就可以查了。”
宋歆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说：“没有呢。”
“哦哦，那你准备一下。我一会儿打给你。”
电话挂断的时候，宋歆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自那次之后，有近半年的时间了，她们两个的关系就很平淡了，陈如曼没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去找她。
这次突如其来的电话，和陈如曼自然的亲昵，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宋歆还没准备，林晓丽已经查完分进来了，
“心心，出来了。”
宋歆：“多少啊？”
她的声音有一丝不察觉的轻抖。
“566”
心脏向下坠了一下，她轻轻地开口：“我再看看。”
她接过手机看到了上面的分数，比想象低了差不多二十分。
陈如曼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接起来那边先是一段沉默，然后陈如曼沉闷的哭腔传过来，“我完了，我考砸了。”
宋歆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只得放弃了开口。
“你……你考了多少啊？”
宋歆把分数告诉了她，出乎意料地那边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难以置信地说：“这么高？你考这么好。”
“……”
她不知道，这哪里高了…
陈如曼告诉她，在她之前，已经问过几个同学了，班里好几个成绩很好的人好像都没有考她这么高的。
失落的心脏慢慢移回原位。
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好想得到了一点安慰。
同日下午，班级群里，刘海燕老师果然发了整合的成绩单。
宋歆打开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用铅笔写的名字，她的名字在宁自予的下面，她排第三个。
过了好长段时间，她依旧记得那天下午，她像偷吃了糖，看着她们的名字，窃喜又满足。
那是她第一次和宁自予的名字挨在一起。
不过，可能是命运愿意分给每个人的糖是会满的，可以给糖，但是记得糖味就足够了。
宁自予609分，只比满分少了41分，比她高了一大截。
报高中那天按分数段开了一上午的网，宋歆知道宁自予一定会去一中，但是一中只收53个人，她试探地在报名系统上选一中。但是不到十分钟，很快她的名字就被挤到了边缘，然后便被挤出去了。
老师建议她报九中，都是一样好的学校，告诉她选哪个都一样。
可是她知道不一样。
父母和宋哲他们也让她选九中，稳进。
就在闭网的前两分钟，她还不甘心地选了一遍一中，显示54她还是报上了九中。
他们都很开心的，毕竟之前也没有人能想到她可以考到九中。
她悄悄地将想法咽进肚子里；
说出来只会说她不知足吧。
暑假过去了好一段时间，她无意间得知，最后一名进了一中的学生是558分，比她还低了八分。
无意听到这个消息，宋歆像是彻底泄了气。手里的泡芙都变得没滋没味。
她闷着声，放下手里的泡芙。
这个消息她还不如不知道。
或许上天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让她生活在巧合当中，一次一次将梦做得完满。
暑气散后，迎来了高中。她没有再得到宁自予的消息，和所有人一样，初中过后就是一个淡淡的转折点，朴实又无华。
学校离家远，又赶上宋哲初三学业重，她每次回家能感受到那种若有若无的氛围。她开始觉得家里的空气闷，后来干脆提起了住校。跟他们说，这样也节省了来回的时间。
她在逃避。
其实学校的氛围也没有让她开心多少。
从分完文理科，她没什么目标地从众学了理科之后，成绩几次刷新低。
从一开始的考了倒数之后，回家在父母责备的目光下委屈地哭，到后来直接不想回家，甚至隐瞒起成绩。她的高中生活开始过的浑浑噩噩。
以前骄纵的性子，上了高中之后愈发变得过分。娇气，急躁，甚至不可理喻。逐渐变成了一只一点就着的小狮子。
这些脾气，又好像是对着家里的。父母像是突然不理解以前学习上不用他们操心女儿怎么变了，开始担心这样的“叛逆期”。
他们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谈了恋爱，增加了给她通话的次数，以及来学校看她。
他们的女儿的确长得好看，皮肤白皙，眼睛清亮，眼睫密而黑。出落得漂亮。
宋歆在班级里的确会吸引到男生的视线，不会大剌剌地盯着她看，但是也是能被人察觉到的视线。
但是她对于这些只是觉得烦，父母无厘头的询问更让她烦躁。
他们以为隐藏得很好。可只要他们一开口，她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这些让她觉得委屈。
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被怀疑？
她又变得好像很爱哭，每一次考差的时候，她不想回宿舍，不想回家。
就在校园里的人走光了，高三生也走了的时候。一圈一圈地在操场上走，走到操场上的光突然熄灭。她就抬起胳膊，用校服袖子擦擦脸，再回宿舍。
她没办法，没什么理由。
她只敢偷偷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哭。
哭干净了，再变成明天的那个她。
再后来，在家里待的时间长的时候，是宋哲也上了高中。开始问她推荐套卷，不会的题也先来问她。
宋哲身上爱学的那股劲儿太过闪人，闪到她拿起笔，不像以前那样毫无负担地说一句“我不会。”
她茫然地看着宋哲认真地拿着笔，跟她探讨这道题的做法。就算是废了好大一番劲没有做出来，他也不恼不耐，只是从旁边再拿起几本书，边看边琢磨。
思绪万千，她看着这个一股脑窜到一米八的弟弟，突然有些陌生，又好像理所当然，本该是这样的不是嘛。
恍惚间，她愣愣地反应：她的弟弟啊，可是跟他一个学校的。
那些久远的记忆又翻上来。
能记起来的，
是一盆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