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远嫁
嬣婉对于去齐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可子璇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这让嬣婉的心里更不是滋味。“阿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懂事,我去跟齐老爷道歉,是我不懂事,是我……”“婉儿,你别说了,阿姐不怪你,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的。”
自打知道嬣婉去齐家所经历的一切,子璇便心愿已了,这样也好,她彻底斩断对齐昂的最后一点念想。那之后,子璇闭门不出,也拒绝任何子骞和嬣婉的,她知道他们再如何也是徒劳,因为那个她一生想嫁的人,终究是付之东流了。可她也不怨他,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书痴,而一直以来她也正是喜欢他总是心无旁骛,她知道这样的人会一心一意,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已的份量远不足与他心里那些伦理纲常。眼见着迎亲的日子愈发近了,而阿姐日渐消瘦,子骞却束手无策。他目光分明含着忧伤,却试图强颜欢笑。她知道他与子璇的情深,子璇的离开,于他而言会有多难过。只是她没有多问一句,而是轻轻拉起他的手,两人拐入一条又一条的小街,弯进一道又一道的小巷,像是在找寻什么,却又无从知晓。他们只想那样走着,没有旁人,没有干扰,只有彼此。他们是那样心照不宣的将手越牵越紧,生怕会因为什么而导致他们也会被分开。直到走到路的尽头,他们才知道,别离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他们谁也说不清,为何如此害怕这次别离。“婉儿,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到时无论如何,我都会跪求长辈,让我嫁你为妻。”
他不知何故,说此话的时候突然中间顿了一下,忽觉心中有难以言喻的隐忧。“我等你,我说过非你不嫁,这辈子我只能是你于子骞的妻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紧紧的将嬣婉搂进怀里,生怕这早春的寒风,将他们心间生起的一点暖意吹散。子骞回来,见阿姐屋里了无生气,不由心间一凛:“阿姐,你当真想好了?如果你后悔,现在我们还来得及离开。”
“阿姐不悔,天下之大,可却无我容身之地,何况我走了,将至祖父于何地?”
“可我就是不忍你这样毁了自已的终生……”“子骞,你别说了,这个沈公子,我们儿时也是见过的,人不坏,阿姐在沈家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可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想明白的,她对沈家公子虽毫无半分情意,可齐家也未必是个好的归宿。齐昂那日当着他父亲的面说出真实的想法,或许已是他为他们这段感情所能尽的最大能力。她该知足,因为这就是他。所以她不怨他,要怨她只怨自已没有福分,未能遇见一个为自已奋不顾身的男子。她看着夜色渐渐暗淡,却没有掌灯,直到夜沉的伸手不五指,她仍毫无睡意。毕竟这是她最后一点自由独立的时光,她不想浪费。破晓将至,可天色仍旧灰暗一片,看来今日并非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可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她的宿命。她麻木而机械的描着黛眉,涂着胭脂,戴上耳坠,可脸色是胭脂都无法掩盖的份外苍白,她漠然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已,都说女子在出嫁那日最美,可镜中的那个人憔悴的令自已都觉得陌生。天色又更白了些,门外已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开始为她的大喜之日忙碌。案上的那方红盖头格外耀眼,她有些惶惑地将它拿起盖在脸上。偏这时,天上稀里哗啦下起雨来,外头的人们开始感叹:“这大喜的日子怎的下这般大雨。”
而在京城,嬣婉一早便起来,她虽不能亲自送阿姐出嫁,可这毕竟是阿姐的大日子,她只希望在不远处目送她离开。看着子璇面无表情的被他人装扮着,然后送上大红花轿,她是那样的不舍,却又不知面对着阿姐要说些什么,这样的时候,仿佛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含着泪跟着子璇的花轿,她不敢哭,生怕自已的泪水再坏了这大喜日子的运势,此刻她不求别的,只愿沈家公子能好好待阿姐。送行的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子骞不时向身后回望,看着站在二月春寒料峭晨曦中的嬣婉,她的衣角被北风吹起,她纤弱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越发模糊,终于混在高大城墙下的人群中无法辨别。当眼前的送亲队伍随之消失在寒风中无影无踪,一再失去亲近之人的打击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强忍的泪水终于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夕阳拨开云雾,露点最后的残红,它耗尽所有气力,只为将所有的光芒散尽,那抹余晖将西边的天空印染成血红色,而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缓缓西沉了下去,直到天边最后一抹红消失殆尽,她才不得不转身离去。送亲的队全就这样越走越远,多日后才抵达太原城。不过日几时间,可子骞却觉得与嬣婉分开的日子度日如年。子骞将嬣婉的香囊放在手间婆娑,那上面仿佛还有她的香气,他看着香囊便能想起她刺绣时那笨拙却又可爱的样子,生生将玉兰绣成了四不像的,也怕只有她了。唯有想到她的时候,他眉间的凝重才能减少几分。子璇在窗外见着弟弟拿着香囊,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思所想,便上前道:“可是想婉儿了吧?”
“阿姐……”“待明日典礼一过,你便回去吧,婉儿祖母故去,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阿姐,此时我更应该陪的是你。”
“你别替阿姐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自已的。”
“要是在这里有什么委屈困难,你一定给我写信,千难万难,我都会想方设法来帮你的。”
“傻弟弟,我嫁到沈家,日后便是沈家的人了,你只管照顾好自已,照顾好婉儿与祖父便是。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可……”子骞似仍有满腹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垂首道,“阿姐也早些歇息。”
子璇走后,嬣婉的日子愈发难挨,每每想到子璇远嫁他乡,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嬣婉总心有戚戚焉。子骞这一去已好些天,嬣婉唯一能做的便是逮着机会就溜出去城门边,只盼他回来时第一眼便能看见自已。这些日子以来她总不时心生忐忑,她恨不能下一秒子骞便能娶自已过门,以防天有不测。自打国公府的亲事告吹后,徐二郎真抓耳挠腮,苦于门路之时,徐家大郎听说三年一度的选秀正当时,两人一合计,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对此一无所知的嬣婉,正走进至亲给自已布下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