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更
林娇失笑, 走到锅屋门口。
周红花捧着一笸箩窝窝头走进来，看到她立马喜眉笑目，“娇娇啊, 刚用野菜蒸好的窝窝头, 分来给你们。”
林娇还没说话，大娘喊了一声：“我看你是闻着肉味来的吧！”
周红花佯装嗅了嗅鼻子, “哟，还真有肉味, 娇娇, 是不是又买肉了。”
林娇没啰嗦, 还赶着出门，直接道：“晚上你和二伯一起过来吃”
“哎！！好！”
话还没说完, 二娘就扯着嗓子接茬, 正无语时, 二娘乐滋滋夸道：“我就知道娇娇心里想着你二娘, 还没烧菜吧, 我来，我烧菜手艺不错的。”
“你去洗菜吧，没几个菜好烧的，我回来再弄。”
耳边传来下工敲钟声，林娇留下一句话就往外走, 趁着下工可以一起喊人, 否则还得一家一家跑。
走到食堂必经之路，看到林智兵林智虎并排走着，快步迎上去，“大哥，智虎哥, 晚上去我家吃饭。”
林智兵本来看到她就一愣，闻言更愣了，“吃啥饭啊，你又烧菜啦？”
“是，看到小桩叔和许知青了吗？”林娇往人群里张望，不时还要回应社员们热烈的招呼声。
林智虎突然道：“许知青回去了。”
林娇微怔，“回去？”
高考还没来临，能被调回去除非家里关系过硬找到好工作。
林智兵解释，“今天上午走的，具体情况弄不清楚，听说是回京市了，家里给找的工作。”
林娇第一时间想到秦苗苗，正好看到她拿着碗去食堂。
“好像不是那种关系，要不就是苗苗剃头挑子一头热。”林智兵刚说完就看到秦桩，喊道：“小桩叔，这里这里！”
秦桩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三人后笑着跑过来，“娇娇回来了，啥事啊。”
“小桩叔，今晚上去我家吃饭。”
听到林娇的话，秦桩嘴角咧的更大，“行，我带着窝窝头去。”
“娇娇，都站在这干啥？”
前面支书背着手走过来，林娇迎上去，“克衷叔，我正找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吃饭？”支书惊讶，“咋，有事？”
林娇点头，“是有点事，晚上饭桌上说吧。”
支书拿出手里的搪瓷碗，“行，我去食堂打完饭，带着窝窝头去。”
林娇轻笑两声，没有阻止他们，这年头能有窝窝头吃，已经算很好的了。
回到家里，看着几个孩子已经拿出作业本开始学习，鼓励夸赞两句，开始烧菜。
二娘蹲在里面灶洞前煮饭，大娘收拾完所有素菜，林娇端着鸡肉走到锅台。
揭开锅盖，肉香伴随浓烟扑面而来，二娘瞬间直起身体，伸着头往锅里瞧，咂舌道：“这么多排骨，都烧烂了。”
林娇没搭理她，拿着漏勺捞起排骨沥水，一块块排骨边缘微微卷起挂在骨头上，肉软酥烂，似乎入口就能化开，勾人馋虫。
排骨汤没有倒掉，盛出来当做高汤用。
添一勺冷水让二娘烧开，拿丝瓜瓤洗干净锅，倒涮锅水的时候，突然想到现代时兴的垃圾分类。
倒退到三四十年前，发现这个年代不用国家宣传，家家户户都是干湿垃圾分离，湿的基本都是拿去喂猪。
热锅下油，放入生姜辣椒，作料香味浓郁，没有油烟机的情况下，没等几秒，辣椒冒出来的烟呛人喉咙，同时又引诱口水，迅速倒入鸡肉翻炒，煸炒焦黄，再添作料，倒入开水盖锅盖闷烧。
林娇抓了一头酸掰开后放在锅台上剥，一抬眼看到大娘二娘分别坐在灶洞前，安静盯着柴火，时不时拿着火钳拨动几下，难得和谐画面，忍不住弯起嘴角。
“笑啥？”
大娘突然出声，林娇低头撕着蒜皮，笑道：“没啥，就是难得看到你和二娘坐在一起。”
“还真是。”何秀偏头看了看，“分家以后就没挨这么近过。”
周红花拍了拍手，起身揭开锅盖，查看米饭的水多不多，讨好说了声：“托你的福。”
林娇盛了一碗米汤放在旁边冷凉，“大娘，让二娘烧火，你把素菜端回家，先炒几个下酒菜，估摸着人快来了。”
听到林娇的话，何秀将火钳靠在灶台下，拍了拍手起身，“行，我去炒。”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声音：“真是稀奇画面，老林家的日子越来越和气了。”
支书披着外套，口袋里装着烟袋，手里端着窝窝头，“娇娇，搞这么多菜。”
秦桩从身后走出来，瞧了瞧桌子，笑道：“太丰盛了。”
“叔，都来了，你们先到堂屋坐着喝酒。”林娇洗了手擦干，笑着将人迎到屋里。
大桌子已经被爷爷拖出来收拾干净，林娇先将花生米倒进碟子里，端到桌子上。
拆开麻纸包装，八个卤好的大猪蹄吸人眼球，表皮肥而不腻，卤肉夹杂桂皮的独特香味勾人味蕾，迫不及待想一饱口福。
刚进门的年轻汉子和支书秦桩全都怔在原地，视线紧紧盯着冒着油光的猪蹄。
林智兵咽了咽口水，“哎呦我的娘，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猪蹄，妹子，这是你卤的？”
秦桩往前走了两步，“离近了更受不了，这香味，肚里馋虫咕咕叫。”
“不是我卤的，是从国营饭店买的。”林娇噙着笑，看到这么多人，还没四叔淡定，指了指猪蹄问：“哥，叔，你们是一人抱着啃，还是剁开？”
林智虎倒跨坐在椅子上，“要是条件允许，那还用说，肯定是抱着一整个啃。”
林智兵连忙点头，“要能一整个啃，爽翻天了。”
秦桩嘿嘿笑着：“一整个，阔气一把，长这么大，没这么吃过肉。”
支书眼神渴望，“唉，老了，牙口不如年轻人，剁开吧。”
林娇笑出声，大家正好都是端着窝窝头来的，提着猪蹄分给想要抱着啃的三人碗里，“我洗过手的啊。”
“没事，不嫌弃。”林智兵摆摆手，着急忙慌坐下提起来啃了一口，“嗯！真香！不愧是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
智思撇撇嘴，“大哥，你上次不是说国营饭店大师傅都没我大姐手艺好。”
“都好都好。”林智兵傻笑着，又问：“娇娇，酒了？我们先喝。”
林娇转身拿了两瓶白酒，一瓶是普通工散酒，一瓶是冰珍酒，“大哥，给，瓶上没标是我酿出来的新酒，有标是供销社卖的。”
“是吗？”林智兵急忙接过，其他人都围过去，忍不住摸了摸。
支书打开瓶盖嗅了嗅，“闻着淡淡的香。”
秦桩跟着闻了闻，“这香味舒服，不冲鼻子。”
“闻有啥用，倒出来尝尝看。”林智虎拿出抽屉里的酒杯分好。
林智兵第一个喝，刚入口，就竖起拇指含糊道：“这酒好啊！”
林娇将红烧肉分了一半端到桌子上，“你都没咽下去，就瞎夸。”
秦桩喝完，双手竖起拇指，“真好，这酒喝得凉快，下肚暖和，真舒服。”
支书喝下去眉开眼笑，“好酒！娇娇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是不是之前老溜号去城里学艺了？”
“她本来对吃的东西就感兴趣，上次烧菜也把大家伙吓到了。”林智虎一口闷完，又倒了一杯。
林娇笑了笑没吭声，“叔，你们先吃，大伯二伯怎么还没来？”
“来了。”
大嫂孙莲端着两盘下酒菜进门，后面跟着大伯二伯，还有二伯家的智厚智道，以及一群孩子。
智思嘀咕一句：“怎么二娘家人都来了，坐得下吗。”
林娇手上有油，用胳膊肘抵了抵大妹的头，“带弟妹去小桌上吃饭，拿小碗冲点糖水分给大家喝。”
智思搬起椅子，“噢。”
端着猪蹄进锅屋，正好看到二娘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拈起一块鸡肉，正要往嘴里放，见到她后吓得手一抖鸡肉掉了，紧接着二娘以流星划过般的速度趴下，在鸡肉堪堪落地时张嘴衔住肉块。
看着二娘像一只老癞哈蟆趴在地上，嘴里叼着鸡肉，林娇惊呆了，慢慢竖起拇指。
正常人要掉了会用手去捞，周红花同志可好，直接用嘴去追速度，最重要的是，还追上了！
骚操作无敌！
“你在干甚！”
“奶，你这样真像狗。”
“像龙虾，昨晚上逮的龙虾。”
“我看像老鳖，老鳖就吃肉。”
“龙虾也吃肉，大爷他们都用癞哈蟆去钓龙虾。”
外面除了传来二伯的斥责声，几个孩子还吵吵嚷嚷议论起来。
林娇忍笑忍得腹痛，双肩轻颤，走过去拿起锅铲，“二娘，等下还没你吃的份吗，一个人偷吃出笑话了吧。”
周红花嚼着鸡肉爬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讪笑着：“没偷吃，我看你在堂屋忙，尝尝肉烂了没。”
“烂了吗？”林娇将锅铲放进盆里洗干净，红晕因忍笑浮上面颊，“大伯二伯快进去吃饭吧。”
二伯气得瞪眼，走之前留下一句：“整天作怪！”
周红花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林娇笑着走到锅台，铲了几铲子，倒入冬瓜，“大火收汁，正好可以把冬瓜炖烂。”
周红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哎，我吃觉得烂了。”
肉汤咕噜咕噜，翡翠色冬瓜融入鸡肉里，解了少许油腻，盖上锅盖闷烧一会。
两家一起烧，速度提高，帮孩子们盛了米饭，分好菜，看着她们惊呼一声伸筷子抢着吃。
晶莹透亮，酸酸甜甜外酥里嫩的排骨是首选，个个鼓着腮帮子嚼得欢快不已，吃完挖一勺米饭放嘴里，咽下去再喝一口糖水，美得冒泡，爽歪歪。
等到所有菜上齐，林娇盛了一碗番茄蛋汤坐到桌子上，小口小口喝着。
酒过三巡，桌上男人面色微醺，酒意虽上头，倒是不算醉。
主座高位是爷爷，支书坐在下位，端着酒杯问：“娇娇，这么招待我们，到底有什么事？”
其他人都看过来，林娇把汤咽下去，“那我便说了，后天我要出差去冰海，家里爷爷四叔和弟妹，就烦劳各位长辈多多照看。”
屋子里陷入安静，可能喝了酒大脑转动有些慢，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第一个搭话的是何秀，惊讶问：“冰海？好耳熟的名字，对了，北骁！北骁不是老从冰海寄包裹来，是去找他吗？”
林娇放下勺子，“这算巧事，今天这款冰珍酒，有一种原料必须在冰海才能养活，我要跟供销社人一起去冰海出差。”
“行，你去，领导信任你才让你去的。”支书挥了挥手，指着一圈人，“家里你放心，不会有啥大事，咱们都在，放心去。”
“是，家里你放心，爷跟几个孩子我们都会看着。”林智兵放下筷子，好奇问：“你要去多久？”
林娇掀起嘴角，“单程就要一天一夜，算上来回和待在那的时间，估计要一个星期左右。”
何秀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嘴里，“你去，还单独为了这事花钱请吃饭，你大娘都在家歇着，你还不放心，这是公事，该去去。”
“二娘也在，你还不放心。”
周红花自信附和，一桌子人嘴角同时抽了抽。
林娇笑了笑，“这是一件事，之前支书带着大家支持种酿酒粮，我心里都记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聚聚。”
提起这事，桌上人眉头一松，笑容浮现，支书精神道：“这事大家伙都该感谢你，地里庄稼都看在眼里，一分地至少能涨六十斤。”
“是是，娇娇，该我们请你吃饭才对。”
“这么一说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娇娇，你也太客气了。”
“弄这么多好菜招待，就为了这点小事，娇娇，你太见外了。”
大伯咳了咳：“孩子长大懂得人情世故不是坏事，但跟自家人不用来这套，你放心去，村里一切放心。”
智敏突然跑过来，眨巴眼睛道：“大姐，我会乖的。”
智捷抓着猪蹄回头，“我更乖。”
智思挤到长凳坐下，“大姐，你放心去吧，二哥都跟我说了，我会照顾好弟妹的，以前你溜号去城里，我都照顾习惯了。”
林娇正感动着，就被大妹戳了一刀，“行，那这一个星期就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这有啥辛苦的，我一直提着心还以为有啥大事。”
“我也是，还以为酿酒粮有啥问题，专门请吃饭。”
“来来，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