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我还治不了你么
旧病未愈,又添新伤。
宁初一这单薄的小身体能勉强硬撑着,可她的脸色却怎么也挂不住了,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光靠喝药,想让她很快好起来都没有那么容易。褚无渐只得拿出自己看家的针灸技术,用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封住她虚弱的血脉,尽可能阻止她身上的病毒四处游荡。
这还只是其中一步,要让她恢复体力,还是需要耗费不少珍贵药材。
他每行一针,旁边的李青葙眼皮都要跳动一番,她本想只是教训一下她,谁知道能酿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余光轻瞥一眼李泓湛,虽然他的目光依旧没有转移过丝毫,可他的表情却瞬息万变,一会儿忧愁,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愤怒。
李青葙知道,自己这次定是惹恼了他。凭他的性子,一定会将她无情地送回老家。
不,她不要!
施针后,很快宁初一就醒了过来,众人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李泓湛上前,轻轻将初一扶起,倚在自己的左肩。
“药呢?”
施针之前,李泓湛就已经命人依照着褚无渐的方子前去煎药。
不一会儿,侍从就端着药碗,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小心着把药碗递给李泓湛,便缓缓退了出去。
“可不能再这么折腾了,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骨也撑不了几时啊!”
宁初一喝完药,声音柔弱地回了句:“师父放心,我没事!”
一碗苦药好不容易咽下,困意就立马袭来。宁初一刚一躺回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青葙扭头就正对着李泓湛射过来的火热眼神,“你跟我出来!”
先是跟踪,后是乱罚,倘若他要是再不管管,都不知道李青葙要干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
“你为何总是跟初一过不去?”
“我……”李青葙嘟着嘴:“看不惯!”
“你看不惯什么?”
她才来这里短短两天时间罢了,两人能结下多大梁子?李泓湛不解。
“看不惯她这么对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愣了片刻。
李青葙接着说:“皇兄,那天在客栈你也看到了,她跟别的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
她说不下去了。
李泓湛问:“是你误会了,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薛景菥。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李青葙一脸不可思议:“那你还对她那么好?”
“她喜欢薛景菥是她的事,”李泓湛轻轻一笑:“我喜欢她是我的事!”
李青葙不解:“可是,你怎么可以喜欢这样的女人?”
他迟疑片刻:“是你对她有误解!”
李青葙激动地跳到他前面:“我不管,皇兄,你可是安平王。虽然你在朝中,总是一副吊儿郎当、装傻充愣的样子,但我知道,整个皇室,只有你才配得上坐拥整个江山,你应该找一个可以扶持你的人。可宁初一她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罪臣之女……”
“青葙!”李泓湛瞬间变脸:“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马送你回山南!”
青葙往地上一蹲:“你打死我,我都不会回去的。”
他看了看她,呼了口气,罢了!要走的,留不住,要留的,赶不走!
其实自从吐蕃赞普突然派使臣到访,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若是放在从前,大唐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这一次,皇帝竟然下旨要将她远嫁吐蕃。
朝廷之上,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自从蜀郡瘟疫之事爆发,太子李泓逸极力怂恿皇帝派李泓湛前往,李青葙就担心地日夜难寐。
那日她从父亲那里听说李泓湛这一路遭遇了九死一生,就完全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借送金星草的机会,来到荣都,她打死都不会这么轻易回去。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场变故,李泓湛娶的就是当朝宰相之女,那今天的时局就不会变得如此不利。
何况,宁初一之父还是戴罪之身,犯的还是惊动京师的大案,现在还能保住一条命都要感谢皇恩浩荡,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安平王妃的身份?
她寻着机会,瞧准李泓湛离开的空档,悄悄走到宁初一的营帐外。正好跟刚刚走出来的宁初一正面相迎。
几日不见,宁初一看起来气色已经恢复了十有八九了。正值瘟疫已经差不多褪去,她心情也大好。
见李青葙走来,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就准备绕过去。可李青葙却站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你这是何意?”
她能忍气吞声一时,哪能次次都忍气吞声?
李青葙这次也没有多说废话:“宁初一,你看起来很不服气?”
初一眨巴了一下眼睛:“公主要罚我,我自然是认罚的。但是公主你要我服气,也得有个让我服气的理由不是么?”
“哼?理由你意图勾引皇子,光这条理由,就足以将你斩首示众了。”
“我勾引皇子?”宁初一冷笑了一声:“公主你怕是搞反了!”
李青葙闻言怒气直冲刘海:“我搞反了?难不成还是我皇兄勾引你不成?”
“嗯哼!”初一没有说话,抿着嘴不住点头。
这怎么可能?
李青葙笑道:“就凭你?!”
“我怎么了?”宁初一翘着嘴,眼睛从上往下地审视了一遍自己,分明就是美貌脱俗,俏丽可爱,虽然胸是小了点,但身材比例却正正好好啊。
不料李青葙却看都懒得仔细看她一眼,就开始冷嘲热讽:“你别看了,你长相不突出,身材也不突出,颧骨却异常凸出,一看就是一个命里没福气的女人。你呀,还是不要妄想着当安平王妃了,就你,还不够格!”
“安平王妃?”她不屑地一扭头:“谁稀罕当什么安平王妃了?”
“你……”
她说完尽管自己转身就走,已经完全顾不得李青葙在身后龇牙咧嘴了。
那么多事都忙不过来,自己干嘛要纠结这些无聊的问题。
可一想到李青葙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她就有点气不过,便又调转头去,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手绢,伸手就往李青葙的脸上擦。
“公主,刚刚看你都急得出汗了,给你擦擦。”
李青葙甩开她的手:“用不着你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完气呼呼地转头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宁初一却笑了:你会回来找我的。
“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所以,但凡有毒,皆有解。若未解,不是无解,只是暂时没有用对解法。”褚无渐一边讲着,一边磨着药:“这便是《灵药圣光》上本为《毒》,下本为《药》的原因。”
宁初一一边点头,一边若有所思:“所以,当时万重山盗走了《毒》,后来他就成了毒鬼,可他没有下册《药》,所以,他就不知道毒的解法了?”
“咯噔”一下,褚无渐原本在捣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父?”
愣了半晌,褚无渐才忿忿不平地丢下捣药棍,气呼呼地说道:“这混蛋王八羔子,我就说他没事到处下毒,还给我下挑衅书,这么看来,我真的是着了他的道了!”
宁初一疑惑:“师父的意思是,他用激将法引师父出来解毒,是为了知道毒的解法?”
“他这是在复制《药》!”
初一不解:“他是想要完整的《灵药圣光》”
褚无渐点头道:“不错!丫头,得亏你今天提醒了我,要不然,你师爷爷呕心沥血的著作,就要被这家伙给剽窃了!”
“那这次瘟疫……”
褚无渐微微有些担忧,皱纹都蹙在了一起:“他已经成功研制了瘟疫毒株,现在又知道了解法,就相当于是掌控了瘟疫。我怕,他想把瘟疫作为一种控制人的工具!”
谈话间,原本就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显得气氛僵硬,就像两人的心情一样沉重。
褚无渐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站出来解了万重山设下的毒,到头来居然都是他步下的棋局。
可恨!
“宁初一!!你给我出来!”
师徒二人还在研究,营帐外就传来一声尖叫。
宁初一双手一摊,公主这遭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出了帐门,李青葙果然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在门口踱来踱去,脸被一张白纱巾遮住了一半。
“公主,你找我?”
宁初一看着她气愤又焦急,强忍住笑意。
见她走出来,李青葙箭步上前:“我当然要找你!你给我过来!”
她就这样被推搡着到了另外一个空空的营帐里面。李青葙见四下无人,便扯下她的面纱,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了一颗颗的水痘,粉嫩的小嘴翘得老高。
“我不过就是罚你跪了一下,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刚刚生了病啊,你就这么小心眼?”
“公主,你在说什么呢?”宁初一假装无辜。
李青葙指着自己的脸,哭丧着说:“你少装蒜了,不是你给我下的毒,我的脸会这样?”
宁初一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去,左边看了看,右边瞧了瞧,原本诧异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故作紧张地说道:“呀,公主,你这是毁容了呀?”
“什么?”李青葙这下都要吓哭了:“你是说,我的脸治不好了?”
宁初一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还重复着小声念道:“可惜了,可惜了……”
“啊?!”李青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当下就痛哭起来:“我这个样子,还怎么面对墨阳哥哥……”
旁边的宁初一实在憋不住了,便抿着嘴偷笑起来。这一幕却被李青葙发现,这下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宁初一,你……你还敢笑?我这就写书信告诉皇上,让他把你五马分尸!”
“哎!我死不足惜,”她收起笑容:“可公主就要赌上一生的幸福,去吐蕃和亲了哦~”
“……”李青葙瞬间没了底气:“你……你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了是不是?”
话说间,她已经拔出了鞭子,一边挥动一边道:“我这就让你皮开肉绽,让你也尝尝毁容的滋味!”
她鞭子还没甩,宁初一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好啊,这样就没人会给公主你医治你的病了!”
李青葙闻言,挥动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你是说,我的脸,还有得治?”
宁初一莞尔一笑:“那当然,我可是药圣储无渐的徒弟,神药门的传人。这小小的阴毒,不在话下。”
听到此,李青葙立刻转悲为喜:“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医治啊!”
“别急!”宁初一故弄玄虚道:“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先!”
“什么条件?”
李青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秋季突然降温的天气,冷了几度,虽然问得坚决,但是却小心翼翼。
宁初一面带严肃:“公主以后不可以再为难我,不可以动不动就抽出鞭子打人,可以么?”
李青葙倔强地吹了一下刘海:“哼,大不了,本公主不跟你计较就是了!”
宁初一笑笑:“这便好说了。”
她转身准备出去,李青葙赶紧拦住她:“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给公主拿药啊!”
李青葙闻言,只能乖乖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