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哪里来的臭丫头
若不是亲身经历，宁初一都不知道，原来奚墨阳那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竟然是一个这么啰里巴嗦的一个人。
本应是他跟王爷久别重逢的饭局上，说到王爷明日要去城西查看瘟疫状况，他愣是喋喋不休了一个晚上。
而且，他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轮椅，再三叮嘱宁初一：“一定要照顾好王爷，能躺着的，绝对不让他坐着，能坐着的，绝不让他站着。”
军令如山，宁初一能不答应？
可是，李泓湛本人对这个玩意儿却十分嗤之以鼻，一坐上去就连连摇头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宁初一不解：“哪里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泓湛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你看，我坐在轮椅上，被你推着出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我身负重伤，没有还手之力么？倘若你是暗杀我的人，你会怎么做？”
宁初一觉得他说的很在理，顺着他的话想都没有想就回答道：“那肯定不能浪费这个好机会啊！”
“对了嘛！”李泓湛说完，作势要站起来，抛下这个花里胡哨的工具，但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轮椅上。
宁初一得意地笑了笑：“王爷，虽然你说的很在理，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冒死违背奚墨阳将军的军令的。你啊，还是乖乖坐着吧！”
李泓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奚墨阳啊奚墨阳，你居然斗胆跟我使起绊子来了。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一想到能有佳人作陪，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嘴里依旧嬉皮笑脸地对初一说：“宁姑娘——我还是叫你初一吧，亲切~”也不管初一想不想跟他亲切，摆着厚脸皮接着说：“要不，你叫我一声阿湛，我就乖乖听你的话！”
如果不知道他是王爷，宁初一的巴掌一定有去无回。
眼下，初一自知得罪不起，便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客栈外面走，在路过门槛的时候，还故意使坏猛抖了一下，害的李泓湛差点跌倒下去，再也不敢多说话。
李泓湛倒是乐不思蜀了，没注意到宁初一此时的心不在焉。
她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觉得每个人都很可疑，每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一个随时准备冲出来要他们命的杀手。
这也是初一第一次觉得，奚墨阳也不是那么的靠谱。昨天说的信誓旦旦的那个江湖高手，愣是等的花儿都谢了也没见来。
江湖人，也并不完全讲究信义。
对此，李泓湛却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正中他下怀。
他暗自乐着，就他和初一两人，在荣都城里逛逛街，吃吃东西，看看夕阳，聊聊人生难道不爽吗，奚墨阳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愣是要给自己塞一个电灯泡进来。
“初一，你看，那个圆圆的红色的串串看上去好可爱啊……”李泓湛惊奇地叫喊着。
初一想摸额头，简直丢了个大脸：“那是糖葫芦……”心想果然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
正思索着，李泓湛又叫起来：“初一，那个跟车轮一样转起来的是什么玩意啊？”
初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又恨不得把头缩进衣服里：“那是风车……”
一时间，初一都感觉有点错乱，这个尊贵的皇子殿下究竟是来调查瘟疫的，还是来游山玩水来了，此时竟然没有一丝的紧张，反而感觉乐在其中。
真是低估了这些皇族，初一心想。
而且，更宁初一瞠目结舌的是，李泓湛竟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自顾自地在一个丝绸店去买了两张蜀绣的手绢。
初一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救他，他这样的奇葩就应该曝尸荒野，免得出来祸害人间！
他们两就这样一个咋咋呼呼，一个躲躲藏藏的，终于走过了热闹繁华的城东，走到了荣都城西的桑榆镇。
桑榆镇不像荣都城人那么多，加上瘟疫的肆虐，途径镇上的必经之路就已经被封锁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守镇大将看着前来的两人，一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何人如此大胆，不知道城西现在已被封锁了吗？要命的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初一闻言想站上前去解释，却被李泓湛伸手拦住了。只见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刚刚买的两张手绢，在脸上环了一圈，围着口鼻系了起来，顺手把另一张递给了宁初一：“来，系上！”
初一愣了愣，这才明白他买手绢的用途，心里暗自跟李泓湛道歉，自己实在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紧接着李泓湛再伸手一摸，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黄金牌匾，伸直了右手悬在大将的眼前。那大将一见到这个牌匾，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说：“末将黄锦，叩见安平王殿下！”
李泓湛收起刚刚老不正经的模样，变得严肃又认真：“快请起！黄将军能尽忠职守，严守要道，不让瘟疫传出，本王甚是欣慰。若是瘟疫退散，必记你一功！”
“谢王爷！”黄锦起身，对李泓湛的态度变得毕恭毕敬：“只是王爷，现在桑榆镇是瘟疫重症，十分危险，您还是赶紧回荣都城吧，这里有末将就好！”
李泓湛闻言却大笑起来：“哈哈，不是瘟疫重镇我还不来呢！我此次奉旨前来，就是来看看，好好的一个荣都城，究竟为何染上了瘟疫！”
以黄锦的级别，自然是不敢私自揣测上意的，只得恭恭敬敬让行：“那就请王爷，和这位姑娘，万事小心，保重身体！”
李泓湛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对奚墨阳这个虎将培养出来的精英良将甚是满意。
等过了守卫处，走到镇里的时候，初一才开口道：“没想到安平王表面看起来满不正经的，实际上……”
“实际上这么才华横溢，令人钦佩？”李泓湛继续发挥着不要脸，不要命的精神。
初一却不敢苟同：“才华嘛，是有那么一点，倒也不至于横溢；钦佩倒是一点也没有！”心想没有讨厌你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世上，能让宁初一称得上钦佩的，除了还在牢里的父亲，就只有薛景菥一人了。
李泓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越往西，桑榆镇残败之像越是展露无遗。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漫长的街头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白色纸钱，秋风呼呼地一刮，纸钱就漫天飞舞，气氛倒有几分惊悚的意味。
初一本身对此是无所畏惧的，自己毕竟连乌祁山那个山洞里那么多恶心的干尸都见过的人，此情此景，不过如此。
反倒是李泓湛的冷静让她有些害怕！
片刻，他终于示意宁初一停下，然后嘴里蓦地飘出两个字：“不对……”
初一紧张地看了看左右，问道：“哪里不对？”
李泓湛凝神一会儿，似是在思索，又似在倾听，最后摇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觉得这个景象，总不像是瘟疫过后的场景，倒像是……”
初一安静地听他讲，心里也在盘算他说的场景到底为何。只见李泓湛原本眯起来的双眼，突然间瞳孔放大了两倍，然后茅塞顿开般说道：“倒像是人为布置的景象！”
“人为？”初一听他说的云里雾里：“什么人会人为制造出一个假的瘟疫镇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李泓湛伸出右手掌，否定了这句话：“镇是瘟疫镇没错，但是这个场景不是！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宁初一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样不详的预感，现实中她就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先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方向齐齐地射出一些暗器，暗器不约而同地向轮椅上的李泓湛射过来。
李泓湛倒也不惊慌，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拍轮椅的左右两个把手，一股内力就推动着他的身体和轮椅进行了分离，然后他腾空而起，一个跃身翻到了宁初一身边，把初一一个旋身护在身后。那些暗器就这样扑了个空，一起落到了地面上。
四周原本紧闭的大门骤然间全部一起被拉开，一大波黑衣人俨然一群黑鸭子，瞬间夺门而出，数量足足可以把他们俩围城几个大圈。
李泓湛始终挡在初一的前面，以一双未曾示人的凌厉眼神怒视着这群黑鬼，然后语气强硬的冲对方说道：“我李泓湛自认为从不争名夺利，从不轻易与人为敌。你们却从京城一路追到荣都，不杀我性命誓不罢休，究竟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他似乎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和背景，但不知道为何，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让他无法抗争又无可奈何。
皇子亦有皇子的烦恼，贵族也有贵族的悲哀。至少在这个性命攸关的关头，初一再也不羡慕这些锦衣玉食的皇族了。
这群黑衣人似乎也不想跟李泓湛对话，直接展开攻击，拿着刀剑，一起从四方向李泓湛和宁初一袭来。
李泓湛自己一个人就应接不暇了，还要左顾右盼地防止初一受到伤害，一会儿胳膊被割一刀，一会儿小腿又被踹了一脚，加上他本来胸口上就有箭伤，这会儿伤口早已撕裂，鲜血从衣服的内衬里就渐染了出来。
内伤外伤齐聚，李泓湛单只脚跪在了地上，口中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再也倔强不起来了。
初一见状，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用身子挡在他前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黑衣人就是一顿臭骂：“你们是哪里来的狗贼，敢在荣都城撒野，信不信一会儿剑南节度使的大军就把你们包围了，让你丫的再也不能回家见爹娘！”
这时，一直保持缄默的黑衣人首领闻言居然大笑起来：“哈哈，哪里来的臭丫头，嘴巴倒是挺厉害的，你既然这么不怕死，我就让你跟他一起见阎王！”
宁初一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会个一招半式，现在这情景，能有办法逃出生天倒是怪了。
宁初一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自己今天死不了，回头一定要拜薛景菥为师，哪怕学到他一成的功力，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依靠身受重伤的李泓湛舍命相救。
而李泓湛面对初一的保护，又怎能不感动？从来别人都是想他赶紧死，除了自己的母后以外，这是世界上第二个敢舍命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他又怎会让这样的女人为自己陷入险境，甚至被自己连累，丢掉性命？
他自知今日敌强我弱，硬拼是刚不过，便不再负隅顽抗，把初一再次拉到身后，威风凛凛地说：“不就是要我的命吗，过来拿便是。这个姑娘就是我雇佣来推轮椅的丫头，放她走！”
“你跟我谈条件？”
那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李泓湛答道：“难道我束手就擒这个条件对你们来说，还不够？”
那人思虑了一番，心想好像也够，便点了点头。
李泓湛于是闭起了眼睛，微一昂头，视死如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