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泉神关（上）
翌日正午，扶竹盘坐在床上凝神修养，昨日经过一番梳洗，又进了些热食，今日气色看起来又好了许多，脸上完全消了肿，瘀伤也暗了些。
陆治猛地推开门，进门时一手拽着一沓纸，一手捂着屁股道：“你是不是动机关阀了？”
扶竹慢慢睁开眼道：“你说哪一个？”
“你……我不是让你别乱动机关阀吗？”
扶竹看了一眼陆治捂住屁股的手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谁开启金丝网把我吊起来了，很危险的好吗？”
“那你怎么挣脱的？”
“幸好院里还装了一个机关阀。”
扶竹似笑非笑看着陆治道：“哦，所以那是摔的。”
陆治忽然明白了：“哦～～你是在报复我那晚……我说你这人报复心怎么那么强？”
扶竹却又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别岔开话题……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了，你懂吗，之前的误会应当翻篇了。”
扶竹扬了扬下巴。
陆治哪能再上当，道：“你少来这套，说话。”
扶竹挑挑眉道：“唔，到此为止。”
“这还差不多……你过来看看这个。”陆治递给扶竹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扶竹问：“这是什么？”
陆治道：“造关所需料例名录，我连夜赶出来的，给你过目。”
扶竹随意瞄了一眼道：“行。”
陆治惊讶道：“行……你看完了吗？”
看是自然看了，只不过扶竹跳过诸种料例，直接看最后一栏：共计黄金二两。
扶竹答：“看了，两片金叶子，够的。”
陆治咧嘴一笑，又道：“不过这些料例都是照普通的计算的，扶公子需不需要添一两金子，将所有工料换成最好的？”
扶竹：“有何区别？”
陆治轻咳两声道：“俗话说啊，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若你是一般修炼，用普通工料倒也无妨，但你的情况对周围环境要求比较高……就拿着壁隙夹层木件来说吧，普通的松、柏、樟、衫木各有缺陷，或是硬度不足，或是不耐外界侵蚀；倘若换作上等金丝楠木，质地硬而不易裂，隔绝音源，吸收光热，耐虫害湿腐，对你休养大有裨益。”
扶竹道：“那好，换。”
陆治又道：“呃，还有一个问题，寻龙点穴需要时间，短时间内我无法寻到风水宝地，只能就近找一处普通的地方，因此还需借助一种特别的石料，造出无水无声阴冷的环境。”
扶竹问：“要多少钱？”
陆治嘿嘿一笑：“此料名为龙晶，但这市面上的龙晶既稀少又昂贵，若要发挥足够的功效，至少需购入价值十两黄金的龙晶。”
扶竹这次没那么爽快答应，打开钱袋数了数，还剩十四片金叶子，买完工料自己还能剩一下一片，于是道：“那好，买。”
陆治心中喜滋滋，暗自盘算待这扶公子用完，自己还能捡个大便宜，别说样料，如此一来大料也有了。
陆治清了清嗓子，又道：“哦，还有一个问题……”
扶竹不耐烦了：“能不能一起说？”
陆治笑嘻嘻道：“不是，待会儿我要下山去城里定料，还要去碧云书阁查找一些典籍，便不能给扶公子送饭了，公子自己可会烧饭菜？”
扶竹道：“去吧，我自己安排。”
陆治道：“那便好，厨房里有些食材，扶公子请自便。”
扶竹又问：“这关几日能修好？”
陆治也不十分确定：“至少也得……二十日吧。”
扶竹道：“十日。”
“不行不行”，陆治摇头道：“十日肯定来不及。”
扶竹拿出钱袋扔在桌上，陆治看了一眼仍然坚持道：“真不行啊，你说十七八日我或许还能想想法子。”
扶竹：“你既然是陆天功入室弟子，怎会没有办法？”
陆治无语：“你们这种外行根本不懂，你连我图纸都没看过，不知道其中工序有多繁复，若硬要我十日造出，还请另寻高明！”
扶竹知过一日少一日，哪有时间另寻高明，既然又是银子解决不了，便只能试试另一个法子，迄今为止，这法子可是百试不爽。扶竹倏然拔出背后长剑直指陆治脖子：“你这脑袋若想不出办法，那就别要了。”
陆治愕然，没想到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你怎么如此胡搅蛮缠，你根本不懂……”
“我又不是机关师，何须懂这些，你……”扶竹话未说完，指间骤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感，是的，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陆治感觉横在自己脖子前的剑似乎在颤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下一刻扶竹持剑迎面扑来，陆治惊得连忙闪身，却听得脚边噗通一声响，低头一瞧只见扶竹扑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
陆治有些慌张道：“你，你怎么啦？”
地上的扶竹不答，身体中邪似的抖得更厉害了。
陆治犹豫着伸手去碰地上的人，扶竹闷哼一声翻过身来，神色痛苦万分，陆治这才看出他分明是毒发了。
陆治愣了一下，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毒发了？”扶竹根本无法回答。
“你看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做坏事遭报应了吧。”陆治嘴上虽这么说，却上前弯腰想要将地上的扶竹扶上床。
哪知刚一碰到肩膀，扶竹本能地一掌猛然袭向陆治，陆治心口被拍得一阵生疼，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哇，你打我干嘛？”若不是蛊毒牵制了扶竹的内力，自己挨这一掌怕要去掉半条命。
扶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眼前一片模糊，愈发烈焰灼心，他开始胡乱抓扯着身上的衣衫，陆治只瞧他越抓越狠，扯得衣物凌乱，露出了精瘦的肩背，背上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只剩一些青青紫紫的的痕迹。
陆治怔怔看了片刻，想起自己忘记问他怎么受的伤了，见他浑身是伤又如此备受折磨，便不愿计较之前这人拿剑威胁自己之事，转身去柜子里翻找一阵，拿出一粒黑色药丸。
陆治想起刚才那一掌还心有余悸，便将药丸扔在地上道：“喏，你吃下这个，会缓解一阵。”
扶竹此刻注意力很分散，但却还能对陆治的话作出些反应，他艰难地在地上摸索着，陆治这才发现一件事：他眼睛似乎看不见东西了。
陆治叹一口气，俯身拾起药丸道：“我帮你。”走近又警告道：“你别又乱打我哦。”说罢迅速将药丸塞进扶竹嘴里，又快速退后几步。
扶竹艰难咽了几下，不久便失去了意识。陆治将扶竹抱上床，不小心触及扶竹的肩背，才发现这人皮肤竟如此滚烫。陆治知道蛊毒与普通风寒不同，一般解热的法子是没什么用的，只能由他沉睡片刻躲过这毒发的煎熬。但总不能每次都这样，这药丸只能用一次，再用便无效了。
陆治见这人热得大汗淋漓，考虑着将他衣衫拢好还是索性剥干净，手在半空比划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做。
“还不如做点有用的。”陆治自言自语道。他转身出门去另一个屋子拿回一堆纸笔，坐在桌前开始认真地修修改改。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扶竹睁眼醒来，体内蛊毒已经平息，他慢慢起身靠坐在床上，发现自己汗水已经湿透了里衣，身体又湿又凉。侧头见陆治正就着一盏油灯，在桌前画画写写。
“你还没下山？”
扶竹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治思绪被打断，回过头问：“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嗯。”扶竹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治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朝扶竹走去，递给扶竹一杯水，道：“我明日一早再下山……你现在眼睛能看见东西了？”
扶竹微微点头。
陆治道：“你毒发时会暂时失明？”
扶竹：“嗯。”
“你为何不告诉我？”
扶竹道：“没有必要。”
“什么没有必要，这对我设计来说是很重要的。”
扶竹转头看了看那一堆纸稿，问：“你在写什么？”
“哦，我刚修改了一下构造图”，陆治道：“只保留了十分必要的部分，我打算直接用我前一个客人阴阳大侠空出来的关，在他的基础上做一些改造，修造时再增加几位力夫，如此便可缩短工日。”
扶竹虚弱地盯着陆治看了一会儿，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陆治又道：“我不能保证，但尽量十日内给你造出来。”
扶竹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掏出钱袋抛给了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