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娱乐圈（二十）
20美人
进组前的一周，江筱易发狠猛练，中途还抽出了半个下午，在星影的训练室拍完了一组写真。
没有豪华的布景没有繁复的服饰，她就穿着平时锻炼的运动服，却在这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画面里显露本质。
负责拍摄的摄影师姚峰抓住了江筱易五官上最出色的那双眼，将如山似海、平静包容传递给了每一个看到照片的人。这套写真里最出名的一张就是虚化了五官只清晰了一双眼的那张，不少人说对视上后安全感爆棚。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不过对于站在吕导面前的江筱易来说，这份令人安心的保护者特质，反而成了她要收敛起来的部分，因为她饰演的角色，虽然在细节上加入了些许坚韧不拔，可最终还是那个随红尘漂泊最后碎掉了的花瓶。
“而且你不觉得，多了这点微妙的变化后，这个江湖第一美人给人的感觉，更想让人怜惜了吗？”
亲自操刀修改了人设的吕汨很满意。
之前的角色在剧本里就是个摆设，找个好看的人来演就行，江筱易的出现却让导演主动想要给她加点戏。
“一个是无力反抗任由命运摆布，一个是有心反抗却无力摧毁现实，二者的结果相似，但过程不一样，给人的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筱易啊，我觉得你一定能把这个角色演好，加油。”
吕导给了江筱易一个鼓励的眼神，把剧本递给她后匆匆离开。
在这个众星云集的剧组里，江筱易属于蹭个曝光的小虾米，连单独的化妆间都没有。她淡定地接受现实，询问工作人员后找了个不影响别人的位置把椅子展开，坐在上面开始看剧本。
《醉红尘》的剧本……不，它更像是片段的集合体。
a4大小的纸张上，每一面最多写三段话：第一段描写周围环境，第二段概括角色心理，最后一段是供演员参考的姿势动作。最下面还带着行友情提示，一切以导演满意为最终解释。
江筱易还是第一次接到如此抽象的剧本，人物就像是藏在了云雾之后，充满了不确定性。
一个导演一个风格，她切实地感受到了。
而且更致命的是，江筱易饰演的江湖第一美人，属于初次登场就惊艳了时光，之后就成了众人白月光的那种角色——所以她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极其少，想要靠阅读他人表演来挖掘角色深度，这条线的算是被堵死了。
但也不是不行。
江筱易很快就把自己剧本上的全部内容看了一遍，顺便记在了脑子里。还没轮到她上场，她也不着急，拿出纸笔做记录，叶棋然在休息时间找过来时，发现她把每个人的台词动作都写了一遍。
旁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
叶棋然沉默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问我借剧本看的。”
他是这部电影的男主，剧本内容比江筱易的丰富太多，况且人都进了组，借他剧本来看并不会引起波澜。
“吕导有他的用意，所以我想先用自己的方法试一试。”
江筱易态度坦然，她谢过了叶棋然的好意，之后几天里依旧用着笨办法做笔记。期间吕导过来看了看她写得简洁的小本，还和她讨论了几句，谁也没提拍摄的事。
这让一些想要看江筱易笑话的人暗中笑弯了腰。
——连定妆照都没有，这哪里是重视她的意思。
——啧啧，在剧组坐冷板凳的感觉不好受吧。
沐浴在明里暗里的视线中，江筱易不动如山，按照自己的节奏融入了剧组中。她每天按时打卡，别人拍摄她记录，闲暇时间就帮着工作人员搬道具。
等吕导结束了一天拍摄，她就会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山脚下的简陋旅馆里，尽自己所能继续锻炼，等到吕导终于开口让她试着拍一段时，江筱易的身形比起进组那会儿又瘦削了一些。
她换上了重新定做的戏服，之前还贴身的衣服如今宽松了两三指，行走间竟有着晃动的错觉；层叠的白纱裹住了她的肩头臂膀，肉眼看去薄得让人心疼。
——即将凋零的空谷幽兰。
看到江筱易的人脑海中不免冒出这个词来。
可看到她的那双眼时，又为隐隐在其中燃烧着的火苗而震惊，前一秒留下的脆弱印象被洗刷干净，他们的惋惜对她而言是侮辱，连叹气都像是亵渎。
吕导满意地鼓起了掌，“就是这样，这样才对。”
江筱易的第一幕戏，是她饰演的角色的初次登场。
这个角色看似谁都可以来演，实则隐藏难度颇高——说好的江湖第一美人，那就得实至名归，要配得上第一的称号；她的出场，必须惊艳所有人，让看到她的人，都下意识地将心里面原本坐在最美位置上的人挪开，心甘情愿让她坐上去。
镜头下，江筱易头戴缀了一圈白纱的锥帽出现在了街头。
纱确实掩住了她的样貌，垂到了脖颈附近的长度，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流畅的肩线；一路向下，顺着那被布料包裹到指尖的宽袖，被腰封束出的窄腰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映入了眼帘。
她的腰侧坠着一块质地细腻的羊脂玉环，玉环下打着雪白的穗子，正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饰物。
江筱易就这样慢慢走着，她明明走得很慢，可当她终于走完长长的街，来到街上最热闹的那间酒楼前时，默默注视着她的人又觉得这条路太短太短，短到他们还没有数清穗子上到底有多少根线，就看到一团白纱从高处坠落下来。
锥帽落地了。
站在入口处的江筱易抬眼看去，如深潭一般的眼准确捕捉到了扔来酒盅的那人。
叶棋然的手僵在半空中，明明他扔酒盅的动作只是做个样子，可在江筱易注视下，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惶恐不安，仔细看去，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落在江筱易身上的眼神充满慌乱。
都这样了，他的一双眼还是不愿意从江筱易的身上移开。
江筱易伸出了手，微微屈膝捡起了地上的锥帽，她垂眸拍打灰尘，莹润的指尖似乎比白纱更为雪亮。
“抱歉，我……”
叶棋然下意识地起了身往门口走。
他走得极快，无意识间晃过了不少拦在眼前的人，几秒钟就来到了江筱易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江筱易一个旋身轻飘飘地躲过了这无理的动作，她将锥帽重新戴好，安静地上了楼，径自走向放置在最里面的那张空桌。她宛若一朵云落在了长凳上，翻过茶盅浅浅地倒上一些，小口啜饮。
凝固的时间这才开始向前走。
酒盅落地的清脆声，这时才从他们的耳边消失。
吕导又继续拍了好一会儿才叫“咔”，他朝江筱易招手，把人叫到自己身边。江筱易利落起身，双手提起足足有七八层的裙摆，脚步轻快地下楼。
为了配合江湖第一美人的身份，她的戏服可以说是整个剧组做工最精致的几套之一，绣着精美暗纹的布料上覆着好几层白纱，行走时如云海翻滚，朦胧美感拉满。
但美丽的背后是易皱易脏，就拿江筱易刚走过的长街为例，但凡她在途中有片刻的放松，这差一点就要和地面接触的裙摆，绝对会沾染上灰尘。
而道具组辛苦搭建起的酒楼，对于江筱易的挑战更高。
她灵活地避开人群，绕过酒渍菜迹，清清爽爽地来到了导演旁边。吕导在回看她走过长街的画面，指着那随着江筱易的步伐晃动，却始终被控制在小范围的玉环夸赞。
“你怎么想到这点的。”
吕导问，“我给你的剧本上可没提这个。”
江筱易有些迷茫，“啊？这不是导演您的要求吗？”
她之前有去拜托造型师带她看一下戏服，给她准备的衣服里，配饰大都是些零零碎碎、行动起来容易晃动的款。江筱易回去后思考片刻，认为既然是美人，那仪态一定要过关，要是动起来时珠穗玉环胡乱晃，美感可就要大打折扣。
所以她特意练习了一下如何在全身上下挂着叮叮当当的饰品时走得悄无声息。
这对江筱易来说倒不算太难，她对于身体的控制力是出了名的好，练了一段时间后就能轻松做到。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导演叫自己过来是说这个，迷茫过后问吕导是不是哪个镜头要重拍，在得到需要重拍的是别人的镜头后，她安心地站在旁边开始等待。
江筱易没敢坐，身上的戏服坐久了会留印子，拍出来就不好看了。
导演没说结束，她就要一直保持待机状态。
吕汨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江筱易的敬业，他对比了一下之前来演江湖美人的苏霏霏，不得不承认在江筱易的面前，苏霏霏就像是个冒牌货。这个场景他之前也拍过，当时苏霏霏落下锥帽时，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是装出来的哇塞。
和江筱易一比——这有什么好比的。
苏霏霏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