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骄傲和自尊可赢不回你的性命,只有后金钱才可以!
收到小燕的通话请求后,陶飞按下了“音频连接”。
小燕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叔,有点事,加入我们。”
陶飞明白这个“事”指什么,于是说:“无论什么事,别把我加进去。”
“我原来错怪了你,你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的刷子也不少,可以自己做。”
小燕停顿片刻,然后突然嚷道:“还不是走投无路了,我才想起了你。否则谁稀罕看你张臭脸?叔,你为什么总喜欢扮演恶人呢?”
陶飞的火气上来了:“因为你总闯祸!上次你把我困在了屏蔽区,差点没出来。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但我不希望你每次都提起。听我说,我要救个朋友,需要钱——”
“——我也需要钱,但不是跟你在一起!”陶飞厉声说。
“你就这么无情吗?”小燕的声音软了下来。
陶飞吸了一口气,思索再三,还是拒绝了小燕的请求:“小燕,别打了。都说过了,咱们永不相见。”
说完,陶飞毅然结束了通话。
当晚,当陶飞下班回家后,他发现哥哥陶茁和大嫂也在。
看他们正襟危坐的样子,陶飞问道:“怎么了?”
坐在沙发正中的妻子指着椅子说:“坐。”
陶飞马上明白了:为了说服他进入机器人公司工作,妻子把大哥和大嫂也叫来了,女儿欢欢坐在地板上玩她的积木。
看到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但脸庞消瘦得不像样,陶飞一阵心痛。他顺从地坐在椅子上,保持着放松的微笑。
妻子严肃地说:“这次把大哥大嫂叫来,是为了讨论下你的治疗方案。医生说了,有两种方案,保守治疗和激进治疗。今晚,咱们要做个选择。”
陶飞马上说:“老婆,激进治疗三个月,需要三百六十万,咱们没这么多钱。这个事已经决定了。”
“是你单独决定,不是一家人的决定。”馨儿指出,“陶飞,你必须清楚,你的身体不属于你个人,更属于整个家庭。”
陶飞无话可说。
妻子又说:“我们可以采用激进治疗的手段,只要你接受这份工作。”
陶飞摇头说:“这不是工作,这是施舍。”
“不管叫什么,一个月一百万的顾问费,外加十万的补助费,这些钱足以帮助我们启动激进治疗的疗程了。”
看到陶飞死不松口,妻子转向哥哥寻求帮助:“大哥,你说说,陶飞应不应该接受这份工作。”
“一个月一百万,的确不少。”哥哥撇撇嘴说,“不过,你们要知道,他们俩从我弟手里抢走的钱,远不止这个数。”
妻子大声说:“大哥,现在不是讨论抢钱不抢钱的问题,而是讨论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哥哥嗓音洪亮地说:“在我看来,我同意我弟的说法,这就是施舍。做男人的,都有尊严。”
哥哥毕竟也是男人,懂得陶飞的心思。
妻子瞥了眼哥哥,然后凝望陶飞:“施舍?陶飞,骄傲和自尊可赢不回你的性命,只有后金钱才可以!”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
妻子又转向默不作声的大嫂:“嫂子,你怎么看?”
大嫂揉了揉下巴,说:“怎么说呢?陶飞才是得了癌症的病人,不是你,不是我,我认为,决定应该由他来做。”
妻子的脸色瞬间变白了。她气愤地质问:“什么?这是什么鬼话?”
大嫂解释道:“弟妹,很多晚期的癌症病人很遭罪的,照顾的亲人也跟着遭罪。既然都已经确定了,其实还不如接受现实,好好地度过剩余的时间。”
妻子像傻子一样望着大嫂,说不出话来。
大嫂连忙澄清:“我不是说放弃治疗,我是说有质量的度过余生。还有,拖的时间越长,病人就越需要照顾。很多亲人会失去耐心。”
妻子接口:“我不会。”
“我没说你会。我就是举个例子。”
妻子还要对质,哥哥在一旁解围道:“弟妹,你大嫂的意思是,千算万算,我弟正好赶上了,你说怎么办?”
妻子反问:“大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你弟放弃治疗吗?”
哥哥陶茁说明:
“我从小就不如我弟。小时候,我跟人打架,爸妈经常拿我弟来批评我。这么说吧,我是从屎坑里爬出来,才混到现在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赶上就是赶上了,没办法的事。如果是我碰上了癌症,妈的,那就这样吧。”
妻子恼了。她急赤白脸地问道:“这可是我老公的性命,你胡咧咧什么呢?”
“——别说了!”陶飞高喝一声。
陶飞让声音在房间里激荡了一会,看了眼哥哥陶茁,和缓地说:“我这辈子犯过大错,一直在弥补过错,没有机会活出自己。”
陶飞深深望入老婆的眼睛,微笑着续道:
“即使花了几百万做激进治疗,我能多活一年,还是两年?对于我来说,这多出的时间意义不大。说难听点,咱们早晚都得死。在余下的时间里,我只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妻子流泪道:“我也是,想长长久久地……”
陶飞说:“没有天长地久,只有活在当下。我不担心病情,而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妻子问道:“什么事?”
“就像大嫂刚才提到的一样,久病床前无孝子,大难来临时,夫妻分头飞,我最害怕这个。馨儿,我害怕咱们的爱情受到癌症的玷污。照顾我时,你的耐心很快像金钱一样耗尽了。咱们之间,只剩下了争吵和遗憾。”
妻子泪流满面地说:“老公,别这样下结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陶飞笑道:
“我相信。不过我宁愿带着爱情和回忆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再委曲求全。这辈子我一直在委曲求全,厌烦了。如果我的大限到了,好吧,那就这样吧。”
妻子凝视陶飞。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那我们孤儿寡母的,谁来保护我们啊?”
说到这,妻子捂着脸痛哭。
正在玩积木的女儿突然插话进来:“我有办法——我做小偷,去偷药,保护爸爸。”
说完,欢欢咯咯笑了起来。
一家人望着女儿,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陶飞早早地离开了家。他来到停车坪,坐上飞车,这时,车里的通讯仪响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陶飞点亮了全息屏幕,一个缩小的人影浮现在喷光圆盘上。
她正是陶飞的初恋对象,陶飞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前女友——朱彤。
朱彤对着陶飞嫣然笑道:“这么早就上班了?”
这是二十四年来,朱彤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陶飞回答:“早点过去干活,没人打扰,效率高。朱彤,我没想到是你。”
朱彤身穿淡黄色的修身裙,这是陶飞最钟意的打扮。
朱彤语气轻松地说:“我就不能联系你吗?陶飞,咱们是老相识呢。人这一辈子,没有几个能走心的朋友。”
陶飞微笑着问道:“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朱彤笑道:“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陶飞干脆地回答:“非常感激你们的安排,但是很抱歉,我这边工作很忙,抽不开身。”
朱彤抬起头,目光从陶飞的肩膀跃到陶飞的眼睛里。“陶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帮助你,帮助你的家人。”
这句话开始溶解陶飞心里的坚冰。
“陶飞,我们之间是有过不快,但都过去了,剩下的只有情谊。这些东西,我很看重。年纪越大,就越看重。我相信,你也能体味到。”
陶飞看着朱彤,没说话。
“陶飞,你回想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你不能不承认这点。”朱彤温软地说,迷恋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从前。
朱彤嘴角的一抹笑容,以及眼中的一束柔情,勾起陶飞美好的爱恋感觉。
不过,这种好感被妻子和女儿的形象驱逐了。
陶飞平静地告诉朱彤:“朱彤,都过去了。我和馨儿并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只想过好自己,不愿意打扰别人。”
朱彤唉声叹气道:“你还是跟原来一样,一点没变。看你的头发全白了,说实话,我非常难受。陶飞,别想太多,我只想做些该做的,来——”
陶飞骤然打断了前女友:“——来达到什么目的?”
“弥补心中的缺憾。”
朱彤虽然用关切的口吻说,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朱彤满足时,就是这番模样。
陶飞哑然失笑。
他在心里感叹:朱彤啊朱彤,无论你再怎么掩饰,还是暴露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有传言说,你和李攀的关系在恶化。你虽然住在大房子里,银行账户上充满了永远花不完的金钱,但你羡慕我和馨儿的甜美爱情。
没错,我们的爱情虽然贫穷,看上去卑微,但这才是爱情的本质。
真爱是纯粹的,没有杂质和附加条件的。
朱彤,看到我陷入致命的困境后,你想通过帮助我,来释放你的同情心。
你想借此证明,我在煎熬,而你过得比我好。
朱彤,你不是要弥补缺憾,而是要通过折磨我的手段,来满足自己,来填补自己阴暗的内心。
我已经是濒死的病人了,即便这样,你还要在我的回忆上洒下毒药。
我没钱没势,这些美好的回忆是我唯一剩下的珍藏,也是你缺乏的东西。
朱彤,你太狠毒了,太自私了——
朱彤的话语打断了陶飞的内心活动:
“——在机器人公司的工作并不辛苦。你可以晚点过来,早点离开,更能平衡家庭,对妻女也有所交代。陶飞,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好说。”
这些话钻入陶飞的耳朵,经过大脑的处理后,却变成:
陶飞,只要你开口,只要你磕头求饶,我就施舍你一些钱。没错,我是偷走了你的钱,但我偷得理直气壮,偷得让你无话可说。现在,你的小命就建立在我的一点仁慈之上,我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我就要看你跪下来求我。
想到这,陶飞心口的怒意在累积。
或许,在朱彤和李攀的心目中,陶飞跟用前爪乞求的流浪狗没区别。
陶飞强压心里的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朱彤,我很好,真的。谢谢你打过来。再见。”
结束通话后,陶飞花了十几分钟,才平息了心里乱窜的怒火。
不能这样任人宰割,不能死得像条狗,这是穿过陶飞脑海的唯一念头。
想通这点后,一切豁然开朗。
陶飞触动全息屏,调出小燕的号码,拨了过去。
接通后,陶飞说:“你昨晚说的‘事’,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