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不劝真顽固（5）
沈仲驱喝道：“沈幽絮，你……”忽觉胸口一麻，已经被封住了穴道。这点穴之法十分霸道，明明没有在任何穴位之上，但中指之后，浑身酸麻，甚至连舌头都打了结，后面的“已经不是九曲迷踪寨的寨主了，如何还能下达命令！”只好吞在肚子里了。 樊星立刻起身，想要押解沈仲驱。 沈梁垄倏地闪到樊星面前喝道：“樊星，你好大的胆子！”樊星瞥一眼沈幽絮，沈幽絮微微点头。 樊星喝道：“犯上作乱！按照寨规当立刻诛杀！”说着双拳齐出，行至途中，双拳变成四拳，虚虚实实向沈梁垄胸口和面门攻来。 沈梁垄吃了一惊，看对方招式来的好快，双掌在身前一抹，类似太极拳中如封似闭的招式，变掌为拳从两侧向繁星砸到。 樊星用的是“天星拳法”，招式繁复，虚实结合，变幻莫测。 沈梁垄心性甚高，但资质平平，家传的“不予神功”没有练成，好在沈仲驱早年学的甚杂，教了他一套“拳为掌”功。这中武功本来也是十分精妙，尤其是拳掌交替，变化多端，若用的得当，当是进退自如。但沈梁垄学不得如此多的变化，沈仲驱只好化繁为简，把其中最精妙的招式融合成了十八招，六招拳法，六招掌法，六招拳掌之间的变化。 沈梁垄苦练二十年，已经十分纯熟，寻常之敌，在他手下也走不过十招。 樊星和沈梁垄几乎同岁，平日里拆招最多，对他的招式早已烂熟于胸。看他这招“大江东去”使出，下一招必是“千古风流”，双拳行至途中，倏地突出，双足同时点地，直取敌人胸口。 樊星“料敌机先”，身子倏地一矮，双拳不上前，反而向上攻向沈梁垄。 沈梁垄如何躲避，小腹上瞬间挨了十几拳。沈荆音见状，飞身而起，一掌拍向繁星面门。 这一招居高临下，封住了樊星上前之路。若是后退，沈梁垄下一招就是“回头望月”，攻其后背，这一招繁星知道，沈荆音更知道。 沈徐京正要冲上，樊星面沉如水，喝道：“十五寨主且慢。”沈徐京刚刚离开座椅的屁股又坐下。 樊星全力灌于双臂，猛地两拳攻出。这两拳和刚刚的招式截然不同，刚猛无铸，勇毅非凡！ 只听的“啵”的一声，沈荆音向后倒飞出去，翻了个跟头才落在地上。樊星有地面可以支撑，有借力之所，也觉双臂震得生疼。 原来沈荆音知道自己讷于言，学武时只知苦练，尤其是内力，已经可以直逼沈仲驱。只是临敌的变化尚有很大空间。 沈梁垄第三招终究没有使出来，因为这十几拳下来，虽然每一拳都不是那么用力，但累积之下，只觉髋骨都要被打碎了，跪在地上不能动弹，更不必说反击。 这一招下来，沈仲驱、沈伊君甚至是沈叔先都吃了一惊。樊星武功虽高，却不及沈荆音，这一下交手，看来二人只在伯仲之间。 沈荆音道：“你这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樊星道：“是露月教我的。”沈梁垄哈哈笑道：“原来是和老婆学的，也不觉丢人！”樊星正色道：“露月学的是‘烈侠’最正宗武功，有何丢人之处？难怪你父看不上杨帆，原来你们都是无父母、无妻儿、无兄弟的无耻之徒！只可惜了杨帆的一番好心！” 樊星最是深情，若别人说他也就笑笑，但如何能容忍别人说李露月，这番话开始时还竭力控制心绪，到最后已经是声音威厉，震慑大厅。 沈荆音也被他吓了一跳，虎吼一声，揉身而上，一掌再次攻向繁星面门。樊星双足一点，身子已经向后飘出，右足向后一勾，正踢在沈梁垄下颌处，这一脚用了全力，只听到“咔”的一声，沈梁垄脖颈断裂，登时死去，脸上还荡漾着嘲弄的微笑。 沈荆音惊呼一声：“六弟！” 樊星左足一点，已经跃到沈梁垄身后，飞起一脚，将沈梁垄的尸体向沈荆音踢去。 沈荆音急忙收手，伸手紧紧抱住。樊星身子顺势后仰，眼看快到地上，双手拍地，身子如离弦之箭飞出，倏地冲到沈荆音面前，双足接连踢出。 沈荆音紧紧抱着沈梁垄，看樊星过来，一时无措，高明的武功也施展不出，被繁星接连踢中小腹、大腿，身子轰然倒下，仍死死抱着沈梁垄的尸体。 樊星没有补上最后一招，而是飞身来到沈仲驱身边，双手背剪，将他押下。 策反沈伊君母子，离间竹月，击杀沈仲驱父子，正是沈幽絮定下的策略，不过有了沈青吟的死讯，这一切更加顺理成章。有了顾隐渊的参与，这一切更“理”所当然。至于其他人：这是他们沈家自己的事情，最好置身事外。而且他们多靠近总寨，是沈幽絮提拔，若说关系，隐隐还是希望沈幽絮做寨主。 沈幽絮眉头微蹙道：“今日之祸，皆由沈仲驱引发，如今首恶被擒，党羽一死一伤。待此间事情结束，再处理叛乱之事。” 众人齐声道：“是！寨主！” 沈伊君面色古怪，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凌翼看着母亲，一时无措。竹月想着沈扬帆，道：“寨主！快去救救杨帆！” 沈幽絮道：“劳烦露月和十六寨主，陪同十一寨主前往探查敌情，救出五寨主。不必计较外围寨子的得失，救人要紧。” 竹月大喜道：“多谢寨主。”李露月深谙兵法，平十八武功高强，正是最合适的任选，派遣这二人前往，凸显沈幽絮对沈扬帆的重视，没有因为沈仲驱而有芥蒂。 李露月、平十八齐声道：“是！寨主！”三人鱼贯而出。 顾隐渊道
：“十三寨主，十四寨主，速速前往水寨和旱寨勘察，敌人已经攻到了何处。” 于如影和于随行轻功高强，一同起身道：“是！寨主！” 沈幽絮道：“大姐，劳烦你和侄儿凌翼，去水面巡逻，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沈伊君淡淡地道：“是，寨主！”凌翼还想说些什么，被自己母亲拉着手拖走了。 沈幽絮又道：“徐京，你率领诸位叔叔伯伯在总寨附近巡逻，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先关押起来。”沈徐京大声道：“是！” 沈幽絮安排有序，众人很快就离开大厅各自去忙了。厅内瞬间只剩下沈幽絮、顾隐渊和沈叔先。 沈幽絮重重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顾隐渊急忙上前道：“幽絮，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沈幽絮捂着独自，额头上冒出滚滚汗珠，道：“应该是站的久了。” 沈叔先也迎上来道：“阿九，你先休息吧，这里有爹爹和隐渊，没事的。”沈幽絮笑道：“爹，我没事，应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沈叔先是过来人，看她的情形，道：“隐渊贤婿，你把阿九抱到偏厅，去掉她的裤袜，看看是不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沈幽絮脸上一红，把脸别过去。顾隐渊一时无措，不知道这“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沈叔先道：“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现在九曲迷踪寨尚在危险之中，此事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照顾她，我去找些药。” 顾隐渊只好道：“是！”抱起沈幽絮，直接去了偏厅。沈叔先跟上来，把门关紧对周围侍女道：“任何人不许进去！”又对顾隐渊道：“任何人进来立杀之！”顾隐渊道：“是！” 顾隐渊将沈幽絮放到长椅上，道：“幽絮！得罪了！是叔叔让我这样做的。” 沈幽絮道：“不行！”顾隐渊茫然地看着沈幽絮道：“我们已经……这个……”沈幽絮道：“我爹已经叫你贤婿了，你要叫他爹。不能叫叔叔。” 顾隐渊忽然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道：“好！爹安排的，你要听话。” 沈幽絮面露微笑，长舒一口气，平躺在长椅上，顾隐渊小心的退去她的裤袜，入眼处，却是裤子上鲜红的血迹，吃了一惊道：“幽絮，你受伤了！伤哪里了？让我看看。”说着便要去看。 沈幽絮哭笑不得道：“傻子，我没受伤！”顾隐渊焦虑万分道：“这……这全是血。”沈幽絮也不知当如何解释，道：“把毯子给我盖上，待会儿爹拿来了衣服和药，帮我换上衣服，给我喂药。” 顾隐渊奇道：“爹知道……”说到此处，登时恍然大悟，道：“好！你受苦了，交给我就好了。可惜王丹没有来，不然的话就太好了。” 沈幽絮佯怒道：“王丹又是哪个女人？是不是和佐佐木一样？”顾隐渊道：“算起来，是增长天王王增的女儿，算是我的师姐。”沈幽絮道：“不是师妹吗？你这个最后入门的都做了别人师兄了。” 顾隐渊知她揶揄季漠，道：“她母亲出身天仙门，从这个角度算也是师姐。” 沈幽絮道：“师姐就师姐吧，看着夫人想着别的女人合适吗？”顾隐渊道：“她是个大夫，尤其是她的恋人是孙晚景的独子，医术独步天下。” 沈幽絮看他是担心自己身体，心里甜甜的，道：“我没事，就是今天太过于疲倦了。” 这时，听到门外沈叔先喊道：“贤婿，阿九，我能进来吗？” 顾隐渊起身去给沈叔先开门，看沈叔先左臂腋下夹着一大堆衣服，右手端着一茶碗，碗中还冒着热气。 顾隐渊正要关门，沈叔先道：“你接过去，给她擦拭干净，换好衣服，再让她喝下药。” 顾隐渊只好把衣服、药汤都接过来。沈叔先道：“我去烧水。你不用管我，你照顾好阿九就行。”说着转身就走，把门关紧。 顾隐渊七手八脚的把一堆衣衫都抱到长椅上，发现其中有准备好的纱布，道：“幽絮！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掀起裙子就钻进去。 沈幽絮无奈道：“你这能看到什么？”顾隐渊只好悻悻的起来，掀起裙子，为她一点点擦拭干净，看着纱布上的斑斑血迹，只觉心里堵得慌，不自觉地停下动作。 沈幽絮看她这般模样道：“怎么了？嫌弃我脏了？”顾隐渊忙道：“不是！不是！”说着仔细为她擦拭干净，换好裤袜。看汤药已经不烫了，端起喂她一口口喝下。 沈幽絮看他神色凝重，如临大敌，道：“怎么了我的顾大楼主？”顾隐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想起娘了。她怀着我就进入监狱，刚出生便千里跋涉。”沈幽絮悠悠叹道：“我也想娘了，她生我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至今不知道她的样子。” 顾隐渊笑道：“所以为了娘，乖乖把药喝下去。娘想着抱孙子呢。”沈幽絮乖巧地一口口喝下汤药。 这时沈叔先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道：“贤婿，阿九好点儿没有？”顾隐渊起身打开门道：“爹，都好了，进来吧！” 沈叔先听到这个“爹”字，脸上瞬间洋溢着一缕光亮，直接闯进来道：“阿九，你怎么样？”沈幽絮道：“爹，不用担心，我很好。” 顾隐渊将门关好，返到屋内。 沈叔先已经倒了一杯热水，蹲在沈幽絮身边道：“辛苦了，好女儿。”沈幽絮道：“爹！没事！隐渊在这儿，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的。”沈叔先道：“是！贤婿武功高强，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顾隐渊看着这个老人，这时才察觉他刚刚的每句话都不可抗拒，最短的瞬间做出
了最明确最正确的命令，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和事佬。也明白了沈幽絮为何敢孤军深入去枯叶林了。 沈叔先道：“老十他们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要不要回屋休息？让小阳照顾你。”他说的“回屋”是回她自己的闺房。 沈幽絮道：“爹，不用担心！你去处理二叔的事情吧。”沈叔先道：“也好！这个坏人就让爹做吧。” 沈叔先道：“贤婿，阿九就拖你照顾了，让她先睡会儿，这几日忙的很，有点儿时间就睡会儿。”顾隐渊道：“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