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不劝真顽固(3)
沈幽絮的右手边,是九个太师椅,有五张椅子上面坐着人,没人身后站着一两个人。第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瘦,面色惨白,看着有气无力,身穿宽大青袍,正是沈仲驱。 他身边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夫人,一张瘦长的鹅蛋脸,双眉如雕,弯曲入鬓,凤眼如柳,红唇如漆,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衫子,正是沈伊君。 在他的下手是个清癯老者,不过头发还是乌黑,少有白发,神色凝重,紧紧抓着太师椅扶手,和沈幽絮有些像,顾隐渊没有见过,不过按照次序应该是沈幽絮的父亲沈叔先。 第四个太师椅和第五个太师椅空着,按照次序应该是沈青吟和沈扬帆。沈青吟已经死在长江上,那就只有沈扬帆在坚守前哨了。 第六张太师椅上也是一个身着薄纱青衫的青年,眉眼之间和沈青吟很像,样貌俊秀,棱角分明,估计是沈荆音。 第七和第九个椅子也是空的,只有第八张太师椅上有人,也是身着薄纱青衫,与沈荆音有些相似,不过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当是沈梁垄。 沈幽絮左手边有十张太师椅,除了第三张椅子上空着,都坐满了人。 第一张椅子上赫然就是西域见过的凌翼,只见他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衫,与现场多是蓝紫色衣衫的重人格格不入。 第二张椅子是一个身着紫衫的三十多岁女子,双眉双目如弯月一般,一张小嘴微微翘起,也如弯月一般,现在坐在椅子上,十分放松,似是将身子也抻成了弯月形。正是沈扬帆的妻子竹月。 第四、五张椅子上的人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也都穿着全身乌黑的衣衫,双手紧紧抓着扶手,面无表情。正是如影随形兄弟朱无弛就是被他们二人所杀,然后嫁祸给邓承峰。 第六张椅子上是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少年,英气勃勃,一脸愤怒,当是沈徐京。 第七张椅子上是一个头发全白,样貌却十分俊秀的男子。沈幽絮曾经和顾隐渊说起过,平十八鹤发童颜,乃是因为天生疾病,生下便是如此,年轻时显老,老了显年轻,实际已经是知命之年。 第八张椅子上是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人,身边的双钩表明了他的身份。 第九张椅子上坐着的是樊星。少年白的头发和平十八相比,年轻了许多。 第十张椅子上是一个黑瘦的汉子,斜眼看着李露月,一脸的桀骜和不屑,正是与白起相对的黑落。 樊星看到李露月过来,面露喜色,准备起身。李露月道:“你且坐着,现在说到哪儿了?”一面说着,一面上前,给沈幽絮简单施个礼,直接坐在了左首第三张椅子上。 顾隐渊心中纳罕:李露月做了这第十二寨的寨主? 沈幽絮道:“露月,外面怎么样?”李露月道:“好的很!好的很!有人看来很羡慕楼裂空的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之计。说不定也期望顾隐渊将来重整山寨。” 她身边的竹月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露月道:“想知道什么意思?那就听我详细说说!八大派已经攻破了长江鄱阳湖口,兵分两路,一路从浔阳沿着陆路向第九寨、第十寨而来。由少林正法、武当虚明、昆仑博山、祁山莫仁青率领。另一路走水路,沿着鄱阳湖向第七寨、第八寨攻来,由峨眉神心、唐门唐彧、青城尚宫、忠义帮古叶率领。” 沈仲驱问道:“杨帆怎么样?”他在枯叶林被打掉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听得不甚清楚,但基本上还是能听懂。 李露月道:“你自己把儿子一个人留在那儿,我怎么知道。” 沈仲驱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气的胡子向上飞。 李露月不理会,道:“现在说到哪儿了?” 竹月道:“李姑娘来的正好。我们正商议总寨主无法率领我们击退正派的攻击,当引咎退位。现在看来,此事并没有错!” 李露月点点头道:“没错!幽絮确实安排有问题,没有早日拿下沈老二。明明知道沈老二是个废物,却还念及着昔日之情,迟迟不下手。” 沈荆音、沈梁垄、竹月同时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沈荆音道:“李露月,我们看在烈侠的份上,破例允许你参加此会,你不要出言不逊,得寸进尺!” 李露月置若罔闻,淡淡地道:“身为九曲迷踪寨的第一寨,寨中公认的第一高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突破了第一道关。厉害的很呐。” 三人虽然愤怒,但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仲驱道:“那是因为老夫没有在前线。” 李露月道:“是!我刚刚还少说了一条,胆小怕事。这两位都是对你这位父亲太了解了,所以就跟着来了,也就沈扬帆傻乎乎的,被你这个当爹的卖了都不知道。”说着,转向竹月道:“月姐,你和伊姐、凌翼不一样,你到时候想找人给丈夫报仇可是连报仇对象都找不到。” 她对沈仲驱十分不客气,直呼“沈老二”,对竹月和沈伊君却十分客气,纷纷以“姐”呼之。 沈仲驱道:“妖女!你不要挑拨离间!” 李露月厉声道:“是你在挑拨离间,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你身为一家最长,不考虑如何退敌,却在此公然叛乱,还有比这更大的挑拨离间吗!”随即冷笑一声道:“妖女!妖女也是你叫的!你可以勇敢的、大声的和寨中所有兄弟说一遍:‘烈侠’李箭的孙女乃是一个妖女!” 沈仲驱气的一掌重重地拍在太师椅扶手上,沈荆音等三人缓缓退回到位子上。 “烈侠”李箭虽
然已经仙逝,但没有人敢说李露月是“妖女”,这就是江湖的规矩! 李露月道:“总寨主,现在还是重点讨论如何退敌吧。”沈幽絮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闹剧,这时眼神从众人面前扫过,有兴奋的,有不屑的,有愤愤的,有茫然的,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凌翼起身,道:“李姑娘,刚刚我们已经议定沈寨主退位让贤之事,眼下已经是多人同意。就请总寨主先离开寨主之位,再讨论如何退敌之事。” 李露月扫过,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了,道:“既然如此,幽絮你何不先下来坐这儿。那上面也不舒服。” 沈幽絮看向李露月,知她素有谋略,道:“也好,正好我也累了,想去休息一下。你们可以继续商议后续的事情。”说着就从太师椅上起身,缓缓走下台阶。她换了一身紫色宽大长裙,走路很慢,凤眉微蹙,杏眼从众人面前扫过,有的人很兴奋,有的人却不敢直视于她。 沈幽絮走下来,似是长舒了一口气,从李露月旁边经过。李露月道:“我估计你心情不好,暂时去偏厅休息一下。阿平,你陪总……不,先寨主去。” 沈幽絮微微一愣,阿平只是个寻常下人,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她素知李露月此举必有深意,也不应答,直接离开。 顾隐渊看沈幽絮已经到了身边,忙点头称是,低头跟在沈幽絮身后。二人只有咫尺之遥,却不敢上前将她抱住。 这短短的几十步终于走完了,沈幽絮去了旁边的偏厅,这里本来是有些时候议事时间太长,给总寨主休息的。 进入偏厅,只有几个丫鬟,沈幽絮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已经不是寨主了,也不能让你们为我服务了。”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没有动,沈幽絮喝道:“快滚!”丫鬟们这才赶快跑出去。 这里的陈设比较简单,只有一台长桌和一张长椅,长椅上铺着纯白色的毛皮,粗略看不出是什么皮。 沈幽絮似是十分疲倦,坐在长椅上,斜着靠在一边道:“说吧,露月为什么让你过来。” 顾隐渊看人都走了,急忙上前道:“幽絮!是我!” 沈幽絮终于听到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声音,想要起身,已经被顾隐渊紧紧抱住,这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男人。 二人抱了一会儿,沈幽絮挣脱顾隐渊,道:“隐渊,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顾隐渊看寨内内乱,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但看她如此说,只好道:“什么好消息。” 沈幽絮凑到顾隐渊耳边,低声道:“你要当爸爸了。” 顾隐渊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道:“真的吗?”沈幽絮眼中含泪,点点头道:“从山西回来就发现有了,这段时间可折腾死我了。”说着,这个从小就坚强的女人眼泪倏地从眼眶中滚滚而落。 顾隐渊轻轻抱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将泪水含入口中,低声安慰道:“不哭,我的幽絮宝贝不哭。”沈幽絮却想起这几个月的事情,哭的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儿,在顾隐渊安慰下,沈幽絮才停止了哭泣,擦干了眼泪,略微收整妆容,面色变得严肃。 顾隐渊道:“情况和我说一下吧。” 沈幽絮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八大派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他们会先去山西小孤山找你的麻烦。虽然当时我想到了他们可能顺江而下,但没有真的重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各派之间并不协调,做出这个决断需要很长的时间。没想到唐啸一死,这个事情瞬间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唐啸死于天仙门的武功,很多人立刻想到是顾隐渊动的手,但很快就察觉不对,因为他当时还在千里之外的山西。然后很快就传闻是沈幽絮动的手,因为当时他派了很多人去西域找顾隐渊,已经学会了天仙门的功夫。当大家认定这个结论的时候,就没人会想沈幽絮是不是自己去的?如果派别人去的别人会不会偷学武功?等一系列难以解释的问题。更不会仔细想到底是沈幽絮亲自动的手,还是她的属下动的手。总而言之,就是九曲迷踪寨干的。 几大正派的掌门也很快达成了共识:倚楼听风雨虽然选出了新楼主,但真要恢复昔日的光景,还需要时间,为今之计当以最快速度剿灭九曲迷踪寨。 顾隐渊道:“现在的情况如何?沈仲驱要逼你退位?” 沈幽絮点点头道:“今夜八大派趁着夜色两路攻击,结果沈仲驱带着他的二子一媳,还有沈伊君和她的儿子凌翼忽然来到总寨逼宫。我大哥、二哥还在坚守没有回来。” 顾隐渊道:“这个倒也不算完全的出乎意料。”沈幽絮道:“没错!我把他们安排在最外围首当其冲,他们不会就范也很正常,也没指望他们守多久。加之沈青吟和沈扬帆素来也是以大局为重,估计是保存实力,且战且退,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放弃。” 顾隐渊道:“你还是想诱敌深入?” 沈幽絮道:“没错!但不是深入到我的中寨,而是深入到湖岸。上次倚楼听风雨十大派虽然大胜,却没有讨到一丝好处,反而让杨真捡了便宜。这次他们集结迅速,我们有没有时间全力准备,必会全力强攻。我们正好可以歼敌于水面。” 顾隐渊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沈幽絮道:“你说。”顾隐渊道:“好消息是邓承峰死了。坏消息是沈青吟也死了。” 沈幽絮奇道:“沈青吟怎么可能是邓承峰的对手?”顾隐渊道:“他们都是被林风雷杀死的。”沈幽絮道:“林风雷是谁?他能杀的了邓承峰?”顾隐渊道:“是东瀛探明
营的营长服部半藏。”沈幽絮还是不信道:“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能杀的了邓承峰?” 顾隐渊道:“他真实武功如何,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看他出过手,但他的胆子肯定不大。”沈幽絮道:“为什么?”顾隐渊道:“因为他下了一种名叫我是谁的致幻剂,如果从致命伤来看,邓承峰是自杀的。”说着将那日在船上的事情和沈幽絮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