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温烈声唔（1）
顾隐渊拔出刀，正要再右手上划一道口子，孙晚景忙道：“王大侠！你服用过冰蟾，寻常的毒物奈何不了你，但这是万毒黑花，没用的。” 顾隐渊停下了手，看孙晚景言语连贯，中气十足，不似是要死之人，但脸色发黑，又是中剧毒的景象，一时无措。 孙晚景道：“王大侠，不疑之罪，皆在于我。如今那些倭寇应该都死在海上了，算是子债父偿。求你看在老朽救过你性命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顾隐渊不敢质疑名医对自己身体的判断，也不敢质疑他对自己培养的毒物的判断，只好点点头。 孙晚景道：“这黑花我早就培养出来了，但一直没有找到解药，这才多苟活了几年，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除了这一朵，其他的我都放火烧了，算是给他娘陪葬吧。不疑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说完，面带微笑，死了。 孙不疑赤红着双目，一言不发，背起孙晚景，冷冷地对金光道：“金光，东瀛人都要炮轰瑶光岛了，贵岛岛主为何还不现身？莫非你们有意勾结朝廷？” 金光本想置身事外，没想到孙不疑忽然问起自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喃喃说道：“这个……这个嘛……”不想他越是如此，众人对他越是怀疑。 孙不疑一个箭步上来，抓住金光的脖子大声喝道：“金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以金光的武功，不可能一上来就被抓住，更何况孙不疑还背着一个孙晚景，但这日的事情兔起鹘落，变化太快，根本没有机会反应，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失了分寸。 金光脑中已经极其混乱，忽然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你说我们何必犯上作乱，害了自己的岛主，现在大军压境，根本没人主事。” 金光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金光内心早已崩溃，用力拍着地板说道：“白光你个混蛋，犯上作乱杀了岛主，害的瑶光岛群龙无首。我们自己杀了自己的岛主，现在敌人压境了，谁也保护不了我们。这是报应啊，报应啊！” 众人看他大声呼喊，涕泗滂沱，神志似乎已经不清楚，都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金光忽然傻笑起来，喃喃说道：“秋教主，你真漂亮，要不就留在瑶光岛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秋紫蝶，苗族女子不似中原，不但没有害羞，反而更加得意，还主动挺一下胸脯。 金光继续说道：“我们杀了自己的岛主，现在没人管我了，要不我和你去云南吧。” 众人看他一会儿喃喃的说怎么杀了瑶光，一会儿说英姿如何为祸瑶光岛，一会儿说自己如何喜欢秋紫蝶，越说越乱，越乱越说。 秋紫蝶忽然说道：“瑶光岛已经没了，如今就剩我五仙教和你这东瀛毒王，我五仙教自认不是这位‘毒医’的对手，你作为他的儿子，做天下第一毒也合情合理。”说着一挥手便要带着五仙教教众离开。 一行东瀛人面露喜色，能压住中原人一头，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了。 孙不疑道：“我爹的毒术、医术都冠绝天下，岂是我能比的。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舍他其谁？” 一个东瀛人口中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看他神色似是兴奋似是愤怒，不知道什么意思。 孙不疑脸上戾气丛生，右手挥出，打在他胸口处，冷冷地道：“我爹已经以死谢罪，去陪娘了，我这个假东瀛人的身份，也做到头了。”那人闷声不吭，死了。 一行东瀛人大怒，同时上前，将孙不疑围在垓心，同时向孙不疑攻来。 却在此时忽然感到一股劲风从四面八方的攻到，都是吃了一惊，这掌力雄浑者，可以形成有质无形的气墙，如何能形成这无所不至的气浪？ 东瀛人被气浪阻滞停滞不前，秋紫蝶冷笑一声，率领着弟子从原路退回。这股劲风自然是顾隐渊的掌力，他一面出掌，一面闪到孙不疑身边，左手抓起孙晚景的尸体，右手抓住孙不疑的后颈，跟着退出来。 顾隐渊让方丝带路，秋紫蝶断后，有几名女教众与秋紫蝶配合已久，心念相通，紧跟着跑了出来。山洞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待东瀛人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一行人沿着原路走出山洞，刚长吁一口气，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正是探明营大队开始炮轰瑶光岛。 顾隐渊道：“跟着我走！”他话音刚落，又听的“轰”的一声，一个炮弹正中洞口，强烈的爆炸之风弹射而出，顾隐渊大叫一声：“趴下！”随手将孙不疑摁倒在地。 秋紫蝶与方丝听到顾隐渊大喊，下意识向下一趴，顺手摁倒四名苗女。两名苗女却反应稍慢，被炸了出去。顾隐渊飞身而起，左手抓住一人的手臂，右手抓住一人的脚踝，凌空向前翻了个身子，卸掉爆炸之力。 二女受爆炸的冲击，背后的衣衫被烧了大半，洁白的肌肤被火烧的焦黄。二女吃痛，便要大叫。 秋紫蝶冷冷地道：“敢发出声音，立刻去死！”二女只好强忍背后剧痛，憋得双颊通红，眼泪都掉下来了，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秋紫蝶不忍，说道：“等下给你们敷药。” 顾隐渊顾不得这许多事情，回头一看，发现小小的洞口被炮这么一轰，完全被封死了，里面的东瀛人再也出不来了，低声道：“趴在地上别动！”秋紫蝶与方丝低声说了两句，几个苗女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孙不疑道：“你是谁？”顾隐渊道：“顾隐渊！”孙不疑想起刚刚孙晚景称呼他为“王大侠”，立
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叹道：“除了你，谁也无法抗下这么大的事儿。”顾隐渊道：“我只是为了报答孙先生的救命之恩。” 只听得耳边“轰轰”作响，数百条火炮呼啸着向这只小岛袭来，炮声震耳欲聋，沙石到处乱飞，树林也四处燃烧起来。不过再也没有炮火袭向这边，看来这避难之所确实相当隐蔽，名不虚传。 过了一轮炮，顾隐渊起身说道：“去崖边与琴昭、何苗等会和，我去岸边看看。”秋紫蝶点头答应，用苗语与几名苗女说了几句，几人站起身来，人人都是脸色惨白，尤其是那几个受伤的苗女，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刚刚炮火虽再未打到此处，但这震天动地的炮火似是要将这小岛震塌了，各个都是心有余悸。 顾隐渊飞身而起，向岸边飞去，他脚下不停，没多久便听到让人心惊胆战的惨叫声。顾隐渊快步赶上，极目远望，发现船只离岸边还有半里地的距离，但惨叫声、落水声已经是此起彼伏。 原来孙晚景的药丸已经发挥作用，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花蛇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又有了精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纷纷涌上船只，对着船上的人又卷又咬，船上的东瀛人惊恐异常，或挥刀砍杀，或抱头鼠窜，有的跳入海中，但不一会儿就被海中的蛇撕咬的只剩下累累白骨。 顾隐渊想过无数种和探明营决战的方法，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这等惨状，摇摇头，正要起身，忽然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吃了一惊，这正是冰蟾之寒。忙四下搜寻，一抬头却见冰蟾就趴在自己眼前三尺之外。 冰蟾双目也是白中泛着灰，紧紧看着顾隐渊，也不知这无神的瞳孔是否能看到他。 顾隐渊凝神戒备，缓缓后退，不想他退一步，冰蟾也跟着上前跳一步。顾隐渊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之前装冰蟾的匣子，想自己的命能得救，它也有一份功劳，一直不舍得丢弃，带在身边，这时灵机一动，将匣子打开，对着冰蟾。 冰蟾似是十分通灵，连跳两下，钻入匣子中。顾隐渊暗想：“难不成这匣子里还有上一只冰蟾的气味，这才让它趋之若鹜？”一时也想不清楚，但时间紧迫，顾不得多想，飞身而起，赶回崖边。 一群人已都聚在崖边，见他回来，兴奋不已。顾隐渊道：“敢往下跳吗？”虽是中午，烟雾迷蒙，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孙不疑冷笑一声，抱起孙晚景的尸体，向下跳去。顾隐渊也纵身一跃，跟着向下。这下面虽然是水，若是平平砸下去，和直接坠落在硬地板上也没什么区别，必被摔的粉身碎骨。顾隐渊极力控制身形，但伴随着海风，还是不自主的随风而摆。 随着一声如炮一般的响动，顾隐渊双足向下，落入水中，跟着就觉被渔网绑缚，拖上大船，跟着拖上船的，还有孙晚景父子。 很快的，琴昭、秋紫蝶、佐佐木柚子、何苗、方丝好一众五仙教弟子都被拖上大船。 船只开动，大船顺着溪水缓缓划出，东瀛人中了孙晚景的毒，活命已是没有可能。 何苗把王丹放在船舱内安顿好，着人给二女治伤。二女这时才敢发出浅浅的呻吟。孙不疑也安顿好孙晚景的尸体。 大船靠近五仙教的大船，已经被五仙教拖到了海湾处，没有被炮轰到，孤灯取了包裹马匹，双船并列出航。 换了干的衣衫，众人来到瑶光岛的船中大舱，孙不疑为父亲守孝，佐佐木柚子和何苗要照顾王丹，没有一同来。 众人分宾主坐定，顾隐渊对众人道：“这位便是瑶光岛岛主影子英姑娘。”秋紫蝶、方丝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们一直找不到的英姿竟然在此处。 琴昭面无表情的瞥一眼顾隐渊。 英姿道：“幸会幸会！”看看秋紫蝶又看看琴昭，道：“看装束这位应该是秋岛主和属下高手。不知这位尊姓大名？” 秋紫蝶道：“不敢不敢!在下正是秋紫蝶，这位是五仙教的白玉蝎子方丝。” 英姿瞥向琴昭，顾隐渊道：“这位是东方山庄女庄主琴昭琴庄主，随同在下而来。” 英姿道：“原来是琴庄主，幸会幸会。”略微停顿道：“不知诸位哪位夺得了这天下第一毒的称号？” 这话一般均有挑衅之意，秋紫蝶微微一笑道：“我等技不如人，这天下第一毒被中原前辈‘毒医’孙晚景夺取。” 英姿道：“原来是他！”忍不住摇头道：“我等自称天下三毒，竟然忽视了大名鼎鼎的‘毒医’孙晚景，真是鼠目寸光。” 秋紫蝶有些愤怒，但想到英姿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只好隐忍不发。 英姿缓缓起身，走到顾隐渊身边，身子微微一躬，道：“请顾楼主上座，在下现在做了九曲迷踪寨的手下，自然是顾楼主的手下。刚刚属下好奇者天下第一毒之称，冒昧僭越，请顾楼主饶恕。” 顾隐渊起身，英姿送他坐到了主位，自己退到他身后。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终于，秋紫蝶长叹道：“没想到天下第一毒争霸大会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英姿和琴昭没有亲眼见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不敢乱言，一个不愿主动询问，均一言不发。 顾隐渊道“紫蝶，你们就此回云南吗？”秋紫蝶道：“是啊！这趟白来了，辛辛苦苦一遭，什么也没捞着。” 英姿忍不住道：“那也不错了，这瑶光岛可是除了我之外连个活人都没有了。” 秋紫蝶道：“嗯！姐姐说的对！这么想来，我五仙教只是损失了几个教众，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顾隐渊不想纠结此事，问琴昭道：“昭儿，你是返回苏州吗？”琴昭不答，反问道：“顾楼主去哪儿？” 顾隐渊道：“英岛主，这温烈岛离此有多远？”英姿道：“回禀顾楼主，倒也不远，只需驾船一直向南，十日左右便能到。” 琴昭道：“你要去温烈岛？”顾隐渊点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琴昭道：“那我和你一同前往温烈岛，我也想见识见识‘隐侠’的威名。”顾隐渊道：“我觉得还是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那位先生会更好。” 琴昭略微思索，道“送我去莱州府，剩下就不必管我了。” 顾隐渊道：“如此也好！我等先前往莱州府补给，之后前往温烈岛。”英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