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盖朔风迷途(4)
这时蒙古兵已发现了他,有数名兵丁奉命前来查问。 顾隐渊深吸一口气,脑袋飞速流转,已转过无数念头。思量间,那蒙古兵走过来,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一句话也听不懂。 顾隐渊用手比划着,表示听不懂。这时那蒙古兵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顾隐渊无奈地摆摆手,还是表示不知道对方说什么。 这时,一个百夫长纵马驰过,右手持马鞭指着顾隐渊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这句话说的虽然僵硬却是汉话。 顾隐渊忙抱拳道:“小人逃难来此,误入军阵。请军爷恕罪,我马上就走。” 那百夫长指着旁边的两个蒙古兵道:“把他带到战俘营。等战事结束再详加审问!”二人齐声道:“是!” 那两人让顾隐渊下马,一人在前面带队,一人牵马跟随在后,向东而去。 跟着二人走了约百余丈,又遇到几个蒙古军官,对那两个蒙古兵简单核验便让他们通过。 蒙古战俘营在战场最东边,由圆木简单搭建,远远看去哪里已经关押了几十人,从衣着来看,蒙古人、哈萨克人、汉人、罗刹人……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这时三人已经远离背后的蒙古大军,顾隐渊知机不可失,双手食指分指前后二人,一股强劲内力激射而出,射穿二人胸口后背。 二人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封住了穴道。顾隐渊翻身上马,转向北而去。这一下兔起鹘落,最近的军官都离此较远,他又骑得是万里无一的良驹,待蒙古兵发现时,已经策马跑出三十余丈。 近处的军官忙下令追赶,一瞬间十余骑从大军中飞奔而出,向他追来。 蒙古骑射天下无双,如蝗的箭雨从背后飞来。顾隐渊与那十余骑相距已远,箭到时气势已衰,伸手接过,听声辨位又反掷回去,只听得几声惨叫,正中那人。 那军官吃了一惊,正要再下令追赶,不想这电光火石间,顾隐渊又奔出二十丈,已无法追上,连忙去报告军中元帅。 蒙古主帅在阵前亲自督师,听到此消息大吃一惊,怕敌人偷袭乱了阵脚,下令道:“收兵回营!”将令下达,数万步兵骑兵翻翻滚滚地退了下来,退出十里地,在一条小河旁扎下大营。 顾隐渊脱离险境,全身上下已是冷汗淋漓,握着缰绳的双手止不住微微发抖。 一小队哈萨克人骑兵迎了上来,大声欢呼,驰到跟前,都跳下马来向顾隐渊致敬。 顾隐渊摇摇头,表示听不懂。这时,一骑红马从阵中闪出,抱拳道:“兄弟,辛苦啦,愿真主安拉保佑你。”用的是汉语,却是李露月。 只见她换了一身亮银铠甲,骑着大宛枣红马,英武不凡。 顾隐渊适才经历奇险,死里逃生,已是心力交瘁,看到李露月,心下登时放松。 李露月看他疲惫,让人送他去账内歇息。 顾隐渊醒来时,已经是晚间时分。李露月已经换了寻常哈萨克人的衣衫,坐在帐中拨弄着火焰,看他醒来,先端来一大碗羊奶。顾隐渊接过喝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露月问道:“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顾隐渊一想也对,道:“我从天山上下来,走到中午就到这儿了。”李露月道:“那肯定是真主指引,让我们重逢。” 这时下人送来了羊腿,李露月去接过了,道:“边吃边说。” 顾隐渊也饿了,和李露月席地而坐。李露月切下肉递给顾隐渊蘸着盐吃,道:“你怎么来到这儿的?白天发生了什么?” 想起白天之事,顾隐渊还是思之而后怕,讲到惊心动魄处,手还忍不住颤抖。 李露月抓住他的手,问道:“隐渊,你本来想的计策是什么?” 顾隐渊未察觉,道:“我本来想着是先和蒙古主帅讲:我们被哈萨克人追杀,逃难至此,误入阵中,我们有哈萨克人机密要向大帅禀告,换条性命。” 李露月心中了然,道:“只要进入帐中,擒住主帅,逼迫他们放人即可。”顾隐渊点点头道:“不过风险还是极大。若那主帅重义轻生或者是手下有人对其不满,恐怕我们就做了刀下之鬼了。” 李露月本来想说:“其实战场之中不会因为一个普通江湖中人的性命去换一个大帅的性命,他们还是会放了你。”但看到顾隐渊的神色,还是住口不说。 顾隐渊吃一口肉,道:“战事怎么样?”李露月道:“已经打了快一个月了,哈萨克接连大败。我也刚刚到这儿,和族长商议了几次,没什么好的计策。” 顾隐渊道:“上次在河西走道遇到的那个部落和现在这个部落是什么关系?” 李露月道:“那是个小部族,和这个部族关系最好。蒙古人这次要彻底消灭哈萨克人,称霸西域,先灭了许多小部族,哈萨克族势小,眼睁睁看着兄弟部落被灭,也无能为力。” 顾隐渊道:“有什么策略吗?”李露月笑道:“本来没有,但你来了,肯定就有了。” 顾隐渊摇摇头道:“我不懂行军打仗。” 李露月道:“我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来了,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有主意了。”顾隐渊道:“用你的话说,真主保佑吧。” 李露月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隐渊要不要去军中看看?”顾隐渊早想去军中看看,但李露月不说,自己也不好提,当即道:“好!” 正要起身,才发觉李露月抓着自己的手,顺势挣脱。 李露月没有换铠甲,也是一身便装,和顾隐渊出营。往来的哈萨克官兵见到李露月都是右手拂上左肩,深深
一躬,口中说着一句哈萨克语。 顾隐渊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露月道:“真主保佑哈萨克明月。” 哈萨克部以星月为尊,顾隐渊从他们穿着旗帜已经察觉,这个称号正凸显李露月十分尊贵的身份。 二人刚走没几步,突然远处号角嘟嘟嘟地吹了三声。那是有紧急军情的信号,李露月眉头紧蹙,道:“过去看看。”伸手拉着顾隐渊便向外走。 来到军前,只见军中男子已经上马抄起兵刃,严阵以待。两骑马驰近,两名哈萨克人翻身下马,报道:“蒙古巴图尔珲台吉大汗派使者求见。” 那族长也走了出来道:“领他进来。”两人乘马奔出。不一会儿,两骑在前,后面跟着五骑,向人群驰来。 离营帐约十余丈时,各人下马走来。那蒙古使者身材魁梧,步履矫健,后面跟着四个随从,其中两个文质彬彬,想来是个文官,另外两名随从,却是吓人一跳,一个个子极高,比顾隐渊高了两个头有余,身子却是极瘦,如同一根大竹竿。另一个却是极矮,只到了顾隐渊的小腹,整个身子如同一个大圆球。 那使者走到族长杨吉尔跟前,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族长么?”神态十分倨傲。他说的是蒙古语,顾隐渊完全听不懂,低声询问李露月。 李露月继承了先祖优异的语言天赋,又长期呆在西域,汉语、哈萨克语、蒙古语、波斯语、天竺语甚至罗刹国的语言都极为精通。那使者说什么,李露月就翻译什么给顾隐渊听。 蒙古大军无故入侵哈萨克部,杀人放火,哈萨克人早已恨之入骨,虽然不完全能听懂他说什么,但见他如此无礼,几个哈萨克人少年忍耐不住,刷刷数声,白光闪动,长刀出鞘,随时准备拼命。 那使者毫不在意,朗声说道:“我奉巴图尔珲台吉大汗之命,来下战书。要是你们识得时务,即可投降,大汗说可以饶你们性命,甚至给你们最好的牧场,不然的话,两军后天清晨决战,那时全体诛灭,你们可不要后悔。”这次他说的是哈萨克语,众哈萨克人一听,都跳了起来。 杨吉尔见群情汹涌,双手连挥,命大家安静,凛然对使者说道:“你们蒙古人无故进攻我哈萨克部,我哈萨克部便是战死至一人,也决不投降!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无论何时要战,我们都奉陪到底。”他话音刚落,众哈萨克人都大吼一声,月色下刀光如雪,人人神态悲壮。 那使者旁边之人在使者耳边低声嘟囔了半天,看样子是在翻译。原来那使者并不懂哈萨克语,这句话倒是死记硬背下来的。 那使者听完,嘴唇一扁,眼神一斜,道:“好,到后天叫你们个个都死!”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地上,又用脚用力擦干净,这是严重侮辱对方之意。 早有三个哈萨克人少年跳出人群,他们虽然未必听得懂蒙古语,但吐痰的动作都看得懂。那使者嘴一努,两名巨人随从抢将上来,推开三名哈萨克人少年,团团站在使者四周。哈萨克少年立足不稳,被推翻在地。 使者叫道:“呸,今日让你们瞧瞧我们蒙古人的手段。”手掌一拍,说道:“来吧!” 那矮壮汉子四下一望,见不远处正好有一株白杨,身子蜷成一团,双足一蹬,飞速的滚过去,直接撞在白杨树上。白杨震颤不止。矮壮汉子猛喝一声,一头撞在白杨树上,那白杨竟从中而断。 众人见此神力,尽皆骇然。 那高瘦汉子从背后摸出一支弓,只见这弓和他个子差不多高,似乎一个人都能用这张弓射出去,右手摸出一支丈余长的木棍,弯弓搭“箭”射向空中。众人正惊疑不定间,长剑落地,定睛一看,这只木棍竟然射中刚刚被矮壮汉子振飞的一根枯枝。这只“箭”比枯枝还要粗壮,而且没有开刃,直接压出一个圆形的凹陷。 众哈萨克人见二人露了这么一手,都是暗暗吃惊,但在敌人面前哪肯示弱,纷纷呼喝。那使者反唇相讥,可惜他不会哈萨克语,只是忙坏了旁边的翻译。 李露月道:“这般自残的手段,小女子倒是从未见过。不知阁下是否敢撞石头或这直接撞我的这把刀呢?至于你,连跟木条都射不断,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她这话用的是蒙古语。 两个汉子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使者道:“她说你本事太小,没什么用。” 矮壮汉子大怒,大步上前,但他个子太矮,大步也如同寻常的碎步一般,终于还是觉太慢,蜷着身子滚了过来道:“有能耐你也把树捶断了。” 高瘦汉子弯弓搭箭,一只木棍直接向李露月头颅射来。 李露月纹丝不动,哈萨克众人惊呼一声,顾隐渊左手拔出银龙飞凤刀,将木棍从中劈开,木棍一分为二,仍不停歇,擦着李露月的双颊飞过。 李露月眼睛都不眨一下。 哈萨克人齐声叫好。 矮壮汉子看她毫不理会,登时大怒,蜷着身子向李露月撞到,转眼就到眼前。哈萨克人都是一惊,这撞下去岂不是形销骨碎,香消玉殒。 不想李露月身子一晃,已经从眼前消瘦,那矮壮汉子撞了个空。回头再看,李露月又回到了原地。矮壮汉子惊呼:“鬼啊!”身子缩成一团,四处乱撞。 此处是一片哈萨克人,那人发起疯来四处乱撞,瞬间撞到三个哈萨克汉子,有个汉子正要拔刀,不想被他撞翻,刀登时脱手,直直落下,穿胸而过,死了。 哈萨克人大怒,纷纷拔刀,向那汉子砍去,但他蜷着身子,速度极快,都扑了个空。 这时那高瘦
的汉子也弯弓搭箭,用没开刃的木棍向哈萨克人射到。双方离得极近,那人射术又精,每一箭都正中额头,虽不致命,但大力之下,头晕目眩,纷纷倒地。 那使者拊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