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静思昔日凄苦（2）
王连依对杨夫人道：“夫人，倚楼听风雨李若凡率属下来攻。” 杨夫人缓缓睁开眼睛，道：“你去做什么？趁机杀杨真，还是帮他退敌？” 王连依愣在当场，他听到李若凡来，便想上前看看，但到底帮谁，还没有想过。 杨夫人道：“现在他们都去了别的地方，你带一心和我出去吧。” 王连依只好道：“是，夫人。”把杨一心背起来，飞身而起，来到佛堂。杨夫人跟着跃上。 佛堂和刚刚一样，没什么变化。杨夫人立于门前，王连依道：“夫人，咱们走吧。” 杨夫人淡淡一笑道：“杨剑，你们外面有几个人？” 外面无人应答，王连依凝神静听，没听到外面有声音，道：“夫人，外面应该没人。” 杨夫人不理会，右手猛地推出一掌。木门应声而裂，跟着便听到万箭齐发，纷纷向佛堂射来。 王连依吃了一惊，道：“夫人如何得知？”杨夫人道：“我和杨真生活了近二十年。” 王连依道：“但是，这样做不是夫人也要被射死？”杨夫人道：“刚刚没有人知道我在里面。等最后发现了我的尸体，那也是公孙幻先把我害死的。” 王连依道：“原来如此！夫人是要坚定我报仇之心，不要被杨真虚伪的面容给欺骗了！” 杨夫人道：“你休要自作多情。我的命本来就是杨真给的，现在再还给他，也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王连依奇道：“那夫人为何还故意把杨剑叫破？”杨夫人道：“刚刚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我还无法证明。” 王连依道：“什么猜测？”杨夫人道：“你且把一心放下，只要我们不出门，他们就不敢动手。” 王连依明白，在屋内死了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在屋外死了叫谋划周详，不幸误杀。把杨一心放下，道：“夫人请讲。” 杨夫人道：“此地窄小，你且后退。”王连依只好退到洞边。 杨夫人忽的飞起左脚，踢在地上的杨一心身上，杨一心一声惨呼，飞了出去。王连依大吃一惊，拔腿上前，杨夫人却快步上前挡在门前。王连依若要救杨一心，只能先打败她。 只听得一声惨叫，杨一心已经被万箭穿心。王连依大叫道：“夫人！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杨夫人道：“我如果是公孙幻，绝对不会把我们三人放在一起。”王连依奇道：“她也是假的？那她是谁？”杨夫人道：“不知道，可能是公孙幻的徒弟、属下或者随从。” 王连依想了想道：“夫人，虽然公孙幻把我们三人放在一起的可能性极小，但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这时外面万箭齐发，其中还夹杂着不扫暗器，纷纷向佛堂丢来——外面已经有一具尸体了，剩下两具尸体在屋内，也不打紧。 杨夫人走入佛堂，将已经破了大半的门掩上，面对密密麻麻的弓箭、暗器，置若罔闻，道：“你背着她跳下的时候，她明显也在暗自运气。这是人的本能，极难克服。” 王连依确实有察觉，但天正神功博大精深，若其中真有昏迷之下自运转的运气法门，也不是不可能，遂不怀疑。道：“夫人的猜测就是这个？” 杨夫人道：“这只是个小事，杀个小喽啰而已。” 王连依问道：“那夫人猜测的是什么？” 杨夫人看着王连依道：“你出生于天启七年，是不是？”王连依奇道：“是！正是母亲去世那年。” 杨夫人道：“那就错不了，你不可能是杨真的儿子，因为杨真的儿子是天启六年腊月出生，比你大了三个多月。”说着随手丢过一个物什给王连依。 王连依伸手接过了，是一个小小的长命岁，上面镂着四个大字“长命百岁”，下面是一行小字“阿洛百岁赠天启七年二月”。百岁在天启七年二月，也就是说王连依的生日在天启六年腊月。 阿洛是孩子的小名，孩子没有正式取名时先用这个叫着。 王连依道：“师父是把我抱养回来的，说不定记错了。”杨夫人道：“尊师是不是个女人？身形极高，和男子一般，平日多穿紫色衣衫。”王连依微微一愣道：“正是！” 杨夫人声音微微颤抖，道：“你师父教你的武功叫‘御气六力’对不对？”王连依道：“正是！” 杨夫人愈发激动，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王连依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道，问道：“什么果然如此？” 杨夫人飞身一跃，道：“这就是我刚刚的大胆猜测。”说着左足一点，竟直接从洞中跳下。王连依无奈，也只好跟着跳下。 杨夫人看着王连依，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王连依略微犹豫，点点头。 杨夫人尽量用平和的话语道：“我才是你的亲生娘亲。” 这简单的话语震得王连依一阵晕眩，立足不稳。杨夫人忙上来扶住他，缓缓放下，抱在怀中。王连依感受到杨夫人怀抱温润如玉，急忙挣脱道：“夫人，晚辈唐突了夫人，请夫人恕罪。” 杨夫人道：“我是你的娘亲，在娘亲怀里撒娇，哪有唐突不唐突的。” 王连依道：“不对不对不对！夫人说是我的……我的娘亲，可有什么证据？” 杨夫人轻叹一声道：“所以我说是大胆的猜测。你这孩子从小身上也没什么痣、没什么斑之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像你证明。但刚刚我猜的都对，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王连依道：“这很有可能是夫人和师父曾经是好友，后来娘亲惨死，夫人……夫人嫁到了杨府，师父却心怀不满，独自
隐居。所以夫人对我的情况十分了解。而师父有让我找杨大侠报仇。” 杨夫人满面堆笑道：“你说的也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知道我的孩子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连依看杨夫人热忱，也不好忤逆，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可以叫夫人一声干娘。但请夫人不要再提及此事。” 这时，听得头上有人道：“这里有个洞，他们都在下面。” 王连依吃了一惊，道：“夫人他们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杨夫人道：“我是杨真明媒正娶的夫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王连依道：“若是如此，他们刚刚就不会乱箭射夫人了。他完全可以说我们从这里潜入天正山庄被他们察觉。没有看清就突然出手，误杀了夫人。” 杨夫人道：“这样的话倒是很像杨真的作为。看来你相信了我的话，除了我是你娘亲这条。”王连依无言以对。 从看到逍遥仙人被囚禁的小室开始，王连依对杨真的态度就出现了大反转。逍遥仙人武功极高，性子古怪，十分好“名”，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刚刚步入江湖， “雨雾双怪”和“潇湘双璧”名震江湖，就算“潇湘双璧”年级尚轻他不认识，但不可能没听过“雨雾双怪”。但他却知道“毒医”孙晚景，说明他在此处呆了至少二十年了 他心思简单，直率。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和自己撒谎，而且最终都没提过找杨真报仇的事情。因为在他心中给洪少显报仇才是重中之重，自己的囚禁之仇和这个相比只能排第二。 这时，只听得一对暗器从上丢下，二人纷纷闪到一边。跟着就听到阵阵轰隆隆的声音洞口已经用不知道什么堵上了。听声音便知，此物极重。 王连依坐在地上，道：“索性无事，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夫人可以和我说说你的猜测了吗？” 杨夫人也坐在地上，道：“我本姓陆，闺名稻儿，是苏州的一个农户。约莫十六年前，我和丈夫因为服刑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从苏州出发，前往敦煌。” 王连依奇道：“杨大侠服刑？”杨夫人道：“不是杨真，是你真正的父亲顾玉枚。晚间时分吓了大雨，刚好走到了天正山庄门外。” 天正山庄原来在苏州无锡交界处，天下皆知。 陆稻儿道：“杨夫人看我三人可怜，便收留我三人住在后院。”王连依道：“抱歉！夫人，押解二位的不应该还有官差吗？” 陆稻儿道：“你可知前一年发生了苏州暴乱之事？”王连依点点头道：“晚辈知道。” 陆稻儿道：“那就从哪会儿开始讲起。” 这个故事很长，陆稻儿说话很慢。王连依不时发问，陆稻儿都耐心的解释。就像……就像个自己的孩子讲故事。 讲到“追魂仙子”仇离杀了杨夫人和顾玉枚，王连依道：“这时候是不是杨大侠回来了，救了夫人和公子。 陆稻儿道：“以杨真当时的武功，未必是仇离的对手。而且你可曾听过杨真后来有儿子？”王连依摇摇头。 陆稻儿愤愤地道：“仇离以为我手中孩子是杨真的孩子，所以抢走了我手中的孩子。” 王连依仍是难以置信，问道：“那夫人为何做了杨真的夫人，而且这么多年师父为什么不找杨真报仇？” 陆稻儿道：“我当时晕了过去，杨真回来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天正山庄被仇离屠戮殆尽，杨真便带着我从苏州出发，一直来到了襄阳。我们同病相怜，结成了夫妻。在这里他逐渐成了天下第一大侠，而我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王连依道：“据晚辈所知，杨大侠搬到襄阳好像是倚楼峰之战之后的事情。”陆稻儿道：“因为他开始武功不如仇离，他用的声东击西的方法。实际搬过来其实在十三四年前，在倚楼峰之战之前。不过大家都想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以讹传讹，就成为了杨大侠为了遏制倚楼听风雨东山再起，千里迢迢搬到了襄阳。” 王连依道：“仇离为何不杀了夫人？”陆稻儿道：“当年我也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了吗？你杀了杨真，然后告诉他你是他的儿子。或者你被他杀了，她再出现告诉他你是他的儿子。” 王连依道：“这么说来，师父就在附近？” 陆稻儿道：“你觉得呢？”王连依点点头，若这些都是真的，“沈九”一定就在附近。 倚楼听风雨的公孙幻、李若凡，“沈九”，叠翠山庄的倒霉夫人，如今这天正山庄是真的是乱成了一锅粥。 陆稻儿道：“我的猜测讲完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王连依长吸一口气，缓缓呼出，道：“从夫人刚刚所言，杨真早年不幸，后来逐渐成长为‘任侠’，乃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夫人为何有许多不屑？”陆稻儿微微一笑道：“你迟早会知道的。” 王连依想了片刻，道：“这柄刀还给夫人。”说着从怀中取出银龙飞凤刀，递给陆稻儿。 陆稻儿伸手接过了，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王连依道：“是师父在我下山送给我的。” 陆稻儿抚摸着刀身，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那个父亲鲜血淋漓倒在眼前的夜晚。过了很久才道：“这柄刀应该被官府收缴了。他如何得来？就算她去官府盗出，她又如何得知这刀在官府，那晚她什么都没有问我。” 王连依想了想道：“所以家师应该不是仇离，而是和九曲迷踪寨有一定关系的人。” 陆稻儿道：“这柄刀的下落只有我夫妇二人和
王增知道。王增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应该活不成了。” 王连依摇摇头道：“也许就是个偶然。”陆稻儿抬起头，仔细端详王连依，过了很久道：“这个世上很少有真正的偶然。她不会银龙飞凤刀法，甚至连任何一种刀法都不会，她把一柄刀传给你做什么？” 间间刀名字上是刀法，实际是以掌为刀的功夫。天正神功主要是掌法，虽然武功练到他这种地步，其实也不分刀枪剑戟还是空手了。 陆稻儿道：“其实，她是为了刺激杨真，让她以为我和外人勾结某还与他，他愤怒之下杀了我。” 王连依摇摇头道：“不！还有别的可能！杨真武功太高，我就算练了高明的武功，功力不足，阅历不足，这时神兵在手便可多三分胜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