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心神背离（5）
王连依本来武功极高。逍遥仙人虽然做事疯疯癫癫的，但武学造诣却是极高，几个关键之处，都被他轻松闯过。 二人连着修炼七日，王连依连创七关，已经练到了第八重。其实他现在的内伤已经痊愈，但逍遥仙人教的兴起，他也学的痛快，便一直学下去。 这日正是破关最要紧的时候，王连依正依着逍遥仙人的指导冲关。忽然觉得头一阵一阵晕乎，急忙收功，道：“师父……我……我头好晕！”说着直接横倒下去。 逍遥仙人大吃一惊，急忙跳上去，摸着他的脉搏。只觉跳动有力，不似重伤的样子，翻开眼睑，双目发白，显有大病，急忙冲出，去寻孙晚景。 孙晚景仔细看了，叹口气道：“我以为他功力恢复，黑凤蝶的毒对他造不成影响，没想到他还是中毒了。”逍遥仙人问道：“这怎么办？” 孙晚景摇摇头道：“这黑凤蝶是我刚刚研究出来的品种，目前还没有解药。这几天我已经多出尝试，没什么结果。” 逍遥仙人直接瘫倒在地道：“这……这……” 这时，只听得王连依道：“我……我的包裹里……冰……冰蟾……” 孙晚景立刻跳起来说道：“你的包裹里有冰蟾？”王连依说出那几句话，感觉十分疲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汪一江道：“我去取。”他来时把王连依所有的东西都带了，只有银雀无法在山中行走，留在帮中。 易佳问道：“这冰蟾有何用？”孙晚景道：“这冰蟾乃是天下奇物，可解天下奇毒。我只是挺说，却从未见过。七年前我特意去天山寻找，寻了三年多天山雪莲都采了不少，这冰蟾却从未见过。” 这时，汪一江拿着香囊走进。孙晚景接过了，打开香囊，却见一个通体雪白的蟾蜍，不过双目紧闭，已死去多时。原来王连依重伤之后，便再未打开过香囊，待他醒来时，大多时间仍是浑浑噩噩的，没有想起将之放出。再后来沉浸与不一而足神功的修行，冰蟾之事也被他抛之脑后。冰蟾多日未进食，竟然饿死。 孙晚景眉头紧锁。 逍遥仙人跳起来道：“快给他解毒啊！”孙晚景看一眼逍遥仙人道：“若冰蟾是活的，只要随意找一处伤口，让他吸食，便可解毒。但它已死，需将之捣碎，给他服下，让他用真气引导疗毒，但冰蟾本身剧毒，需要一个功力高强之人，帮他护住五脏六腑。不然的话，他会寒气入体而冻死。” 逍遥仙人道：“你们去准备别的，我来用真气护住他的脏腑！” 孙晚景犹豫片刻道：“所谓的护住五脏六腑，就是把寒气吸入自己体内。但这时此人功力齐出。也就是说……”逍遥仙人瞬间明白了，脸色惨白道：“我会因寒气入体而冻死。” 孙晚景点点头。 逍遥仙人靠在床边，目瞪口呆，一言不发。汪一江多年混迹江湖，易佳谨小慎微，但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他，甚至不知道该劝他救人还是不救。 孙晚景起身道：“我先用些寻常解毒的药物帮他控制一下。”说着便去桌边摆弄上面的瓶瓶罐罐，不时走到外面取回各种粉末、丹药研磨、熬煮。 汪一江和易佳陪了逍遥仙人一会儿，没有别的法子，各自帮忙。 晚间时分，汪一江抱着王连依，易佳给他喂汤药。逍遥仙人忽然起身道：“我死之后，你们告诉我徒儿，让他帮我杀了李玄感给洪家兄弟报仇。” 汪一江道：“王大侠他……”易佳伸手拉他衣角，意思是不要再说了。汪一江本想说：“王大侠侠肝义胆，不会去找李玄感报仇的。” 逍遥仙人道：“其实说起来，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一定要收他为徒？为什么这么上心的要救他？我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 易佳道：“为什么？” 逍遥仙人似乎变了个人，道：“你和秋落凤相识十几年了，虽然他有诸般不堪，但整体而言并非大恶之人，为什为他三言两语的挑唆就让你离开你秋落凤了。” 易佳不明所以，又问道：“为什么？” 逍遥仙人道：“因为你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他的一席话让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易佳道：“所以你早就想救王大侠了？” 逍遥仙人道：“不！是我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我来世间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东西。换句话说我早就想找个人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他然后自己无牵无挂的去死了。” 易佳道：“那么找‘隐侠’报仇……” 逍遥仙人道：“那只是我给自己找的活下去的动力，只要我一天没有找他报仇，我就能多活一天。” 易佳道：“恕我直言！逍遥仙人既然已经决心赴死，为什么还要让王大侠继续找‘隐侠’报仇？” 逍遥仙人道：“七天前他因为不想学我的武功，宁死都要悄悄离开。我死之后，你们一定会把我用命换命的事情告诉他。以他的性格，必然也会自杀以谢罪，你们谁能阻拦。” 易佳想了想，默默地点点头。 逍遥仙人道：“他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侠，他是个多愁善感性情中人。” 易佳道：“逍遥仙人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吗？” 逍遥仙人摇摇头道：“没有了。我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我的死而寻死觅活。” 三人默然无语。 逍遥仙人哈哈笑道：“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生死皆要逍遥自在，丫头你去找孙医生。” 第二天王连依醒来时，只看到逍遥仙人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屋外。他表面的冰晶虽然已经融化，但脏腑内还是硬
邦邦的冰块，面容仍旧栩栩如生。 孙晚景将救治的过程全部告诉了他。王连依只觉五雷轰顶，这个严格来说和他素昧平生的人，甚至有些看不起的人，最终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的性命。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一个声音道：“他被囚禁多年，让王大侠为他报仇！” 王连依猛地醒悟，问道：“是谁囚禁的他？谁又能囚的住他？”随即醒悟道：“是‘隐侠’李玄感！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现在就找他报仇！” 易佳忙上来拉住他的手臂道：“王大侠！是逍遥仙人要去找‘隐侠’报仇，‘隐侠’若真的要杀他，为何还要囚禁他？” 王连依正要甩开她，一听有理，立刻收力。但这一发之间，易佳已然抵挡不住，直接飞了出去。 王连依身形如飞，后发先至，瞬间来到他的身边，将她托住，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王连依道：“易女侠，师父有说是谁囚禁的他吗？”易佳惊魂未定，仍说道：“逍遥仙人很犹豫，最终没有说。” 王连依瞬间泪眼婆娑，将易佳放下，对着逍遥仙人拜倒道：“师父是怕我打不过那人，白白送了性命！” 汪一江轻舒了一口气，这个计谋算是成功了。王连依心绪激荡，没有察觉。 七天后，王连依就在山谷中给逍遥仙人举行了葬礼。三人已经来此半个多月，也该回去了，一早便告别了孙晚景。 汪一江和易佳的伤势本来要两三个月才能痊愈，在孙晚景用“闲暇”时间精心救治下，也都好了。汪一江成为了一只耳的独眼龙，易佳左脸一道划痕从耳端到下颌，再也去不掉了。 返回浔阳帮已是第二天，王连依取了银雀，和二人告辞。 易佳神色黯然，也准备离开。 汪一江送二人出十里之外，一路之上，均默不作声，出了这片小道便是官道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易姑娘，你此去何方？”易佳道：“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汪一江道：“可以留下吗？”易佳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应答。 汪一江道：“我今年本命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之前娶过一个妻子，但怀孕时孩子掉了，她极度抑郁之下，跳江而死。那年她十六岁，我十八岁。我伤心欲绝，十八年来，我一心扑在帮中之事，不去想她和孩子。这几天我和你相处，我总觉得她回来了。” 王连依无奈地摇摇头，这番话虽然情真意切，但在易佳听来只有一个意思：“我是你亡妻的替代品。” 不想，易佳泪流满面，道：“我今年正好十八岁。我也觉得……觉得和汪帮主似曾相识。” 汪一江大喜，上前抱着易佳道：“真的吗？”随即又道：“我……我知道我又老又丑，还是个独眼龙，武功也不如你。但是……但是……” 易佳扑到汪一江怀中，紧紧抱着他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又笨又丑，我……” 一路之上，王连依已知那晚发生之事，也逐渐察觉二人有情，一心想撮合此事。但他自己的事情乱七八糟，又如何帮得了别人。所以一路之上都默然无语。 二人各怀心思，也无心讲话。 这时二人终于表露心机，王连依收起刚刚的不以为然，从怀中摸出或非剑，手一挥，连着剑鞘钉入一边的树上，哈哈笑道：“缘分妙不可言。仅以此剑赠与伉俪，祝二位如这柄短剑一般，情比金坚，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