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雪下大时她是准备下山的,但是当她走到山下路口处时,眼睁睁看着那座信号塔倒下来,山石滚落,整个路都被堵住了,也不知道前面的车子有没有被掩埋。怕山体继续落石,她不敢再待在那里,调转了车头开到山上,又回到这里。 从下午到夜晚,只有白茫一片的雪和呼啸的风,每次风声从林间刮来,风鸣刺耳,她都会非常害怕。安浔把脸埋在毯子中,堵住耳朵,怕风的声音再传来,却恍然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那么熟悉,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飘走。然后又是一声,伴随着敲玻璃的声音,“咚咚”两下,就像昨晚司羽敲响阳台玻璃门时一样的动静。 安浔猛然抬头,在雪光的反射下,她看到车头挡风玻璃外,一个人站在那里。虽然头发全白了,但还是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笑容。 安浔确定是他,几乎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了出来,她捂住嘴:“我的天!老天!司羽,怎么会……” 司羽张嘴说了什么,但安浔却一个字也没听清,她慌乱地摸着车门锁,打开了车门。因为着急,跳下车时她差点摔倒,一侧立刻有一双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胳膊。 安浔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除了白发,他的眉毛睫毛也都白了,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他对她笑着,即使在风雪的呼号中,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清晰,他说:“不抱抱我吗?”
安浔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衣领上,其余的话全说不出来,只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安浔本来觉得自己挺坚强的,但见到他的这一刻,眼泪一点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当意识到自己弄湿了他衬衫领子时,安浔有些羞赧,她不擅长在别人那扮演一个弱者,于是,侧过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低声嘟囔:“我没哭,这是雪。”
司羽抱紧她,笑着:“好,你怎么说都行。”
从山下到这儿,司羽一路上脑子里不能控制的想着各种可能,想着她有没有害怕的哭,想着她会不会被山石砸到,想着她肚子会不会饿,这么晚了万一遇到没下山的坏人怎么办,路这么滑万一不小心把车子开到陡崖下怎么办……总之越想越是心惊,所以当看到她的车子时,他几乎是跑过来的,用尽最后的力气。 车里的人抱着毯子藏着脑袋,似乎还捂着耳朵……好在,她还是那个完好无损的她! 安浔不敢去农户借住,但是现在司羽来了。 他们找了最近的一户农家,这家的主人是一对夫妇,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两人过去敲门时他们已经睡下了,对于打扰到他们休息,司羽和安浔十分抱歉。老夫妇很热情,利落地帮两人收拾出了厅堂西侧的屋子,老妇人说那是在市区工作的儿子的房间。因为大雪,山上的电从下午的时候已经断了,老夫妇找了一根蜡烛给他们点上,又生了炉子,随后叮嘱了两人几句便回了房间。 刚烧起来的炉子除了有点呛人,并不温暖。安浔摸着司羽的头发,把上面的雪清理下来,发丝湿乎乎地贴在他的额头,他这个样子显得很乖巧。 安浔伸手拉开他棉衣的拉链,钻进他怀里,手臂抱住他的腰,难得地撒娇道:“司羽,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司羽双手搂住她,吻她的发:“那我就放心了。”
“司羽,你走了多久?”
她感觉他身上一直冒着凉气。 “一个多小时吧,感觉要冻僵了。”
他说着松了胳膊放开她,将棉服脱了下来,鞋子里也灌进去了雪,脚冰透了,全身也跟着冷。 安浔偏又凑过去要抱抱,特别的黏他。司羽无奈看着往怀里钻的人:“我身上凉,会冷到你。”
“我给你暖暖。”
她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啊蹭的,觉得他像个冰块,叹了口气说道:“沈司羽你真会让人心疼。”
反倒是他的不是了?司羽失笑,拍拍她的后背,说:“你这样抱着什么时候能暖和?去被窝里躺着,乖。”
小炉子里的火渐渐旺了,昏暗的小房间内开始升温。安浔将老夫妇拿出的两套新棉的其中一套铺床上,又把从车里带来的毯子铺到棉被上当临时床单。 蜡烛的光忽明忽灭的,安浔的影子印在背面的墙上,影影绰绰。司羽站在一旁看着,竟生出已经与她这样一生一世的错觉。 “安浔,以后别离我太远。”
他突然说,声音在小房间里清晰入耳。 安浔将枕巾盖到枕头上,并齐摆好,扭头看他,柔柔一笑:“过段时间我可是要回学校的,给你揣兜里带着?”
“可以。”
他很认真的回道。 外面的雪似乎还在下着,风倒没那么大了。两人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司羽身上不再冰冷,却也不热,安浔一直挤着他:“沈司羽你为什么还不变暖呢?”
她有点着急,怕他冻坏又向他怀里钻了钻,说话时热气喷在他的脖颈处,痒得司羽将她抱紧了些。他哑着嗓子说:“抱会儿就好了。”
安浔摩挲着他的背,碎碎念着:“大不了在车里坐一宿,你这么跑上来万一找不到我呢,还穿的这么少,鞋子也不温暖,也不戴帽子,耳朵冻坏了……”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司羽吻住,安浔立刻收声。司羽带着笑意抬起头看她:“安浔你怎么变成了一个唠叨婆?”
安浔闭紧了嘴不再说话,司羽看她有点可爱的神情轻笑着低头再次吻了上去,安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他吻自己的时候手下意识的就钻进了他的毛衣下。于是,两个互相取暖的人,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人也慢慢压了上来,也没过多久,安浔就觉得手下的那片肌肤变得温暖,然后又慢慢变得热烫…… 他终于暖了起来,似乎更甚,像要烫到她似的。 不远处的陈旧矮柜上的蜡烛扑扑晃了两下,好像棉绳过长了,蜡烛的火苗小了很多,小屋也跟着更加昏暗。 安浔觉得热,她想当时就不应该让那对夫妇点炉子,炉子里的火烧得太旺,热得人喘不上气来。 司羽居高俯视她,额头有细密的汗。安浔仰着头看着上方的人,清俊的脸庞上少了些平时的冷静自持,多了丝隐忍。他嗓音喑哑低沉:“可以吗,安浔?”
安浔伸手抱住他,将他压向自己,轻道:“可以的,司羽。”
然后,他又附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没有措施。”
外面的雪没完没了的下着,棉被被掀开踢到了脚下,安浔就觉得自己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在火里游荡着,从不适到迷失,最后筋疲力竭。 毯子不能再用了,好在是自己带的毯子,不然明天见到老夫妇该有多尴尬。安浔将脸埋在枕头里不去看他,司羽镇定自若地将毯子叠好放到矮柜前的椅子上,提醒道:“明天走的时候别忘拿了。”
安浔拉高了被子,盖住自己半个脸,闷声闷气地说:“安非的毯子,你赔他个新的。”
司羽拉开被子钻进去,问道:“怎么是我赔?我自己一个人弄的?”
安浔用棉被捂他的嘴:“沈司羽你不许说话。”
蜡烛已经燃烧到底,终于在两人窃窃私语中悄悄灭掉了,房间中陷入黑暗,两人说话声也渐渐小了…… 第二天早上安浔是被院子里扫雪的声音吵醒的,夫妇两人扫着雪聊着天,虽是家长里短,但听起来却安然幸福。 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昨夜的火热消散去后房间又变得冷起来。衣服都被扔到床的另一边,安浔伸出胳膊去够,够不到,嫌冷不愿意起身,便又躺回去。司羽被她折腾醒,睁开眼就想亲她,却被她推开。她嗔怪地看着他,命令道:“帮我拿衣服,快起床。”
司羽注意到安浔脖子上的痕迹,竟觉得异常的满足,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坐起身去拿衣服。他把所有衣服抱成一团塞进被子中,然后两人在被子中翻找,就那样躺着穿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到毛衣时,终于都因为彼此狼狈又滑稽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 下过雪后的山里,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两人收拾妥当,打开房门出去发现外面亮得晃眼,除了白色竟找不到任何一丝其他的色彩。 阳光正足,照在雪地里闪闪放光,安浔伸开双臂,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和雪的味道。司羽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感受着静谧的二人世界,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安教授和安非开车上山的时候本以为要费劲寻找一番的。没想拐上来便见到另一座高峰的山脚下有几户农家院落,白色的房顶红色的院墙,静静的立在山下,像是被城市繁华遗忘的一角。 安非开着司羽扔在山下的那辆卡宴,载着那个被他扔下的郑希瑞朝着村落驶去,安教授驾驶着他那辆低调的商务车跟在后面。 “爸,你看那是不是我的车?”
安非眼尖,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车子,车边还有两个人。 安教授敞开车窗,推着眼镜仔细看了看:“那不是司羽和安浔吗,这孩子,真让他找到了。”
悬了一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司羽正拿着老夫妇扫院子的扫帚将车子棚顶的雪扫下来。安浔拿的是扫地的小扫把,一下一下扫着车前盖。 司羽没控制好力道,扬了安浔一脸雪。安浔呸呸两口:“沈司羽你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