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血獠恶犬
月光下，凉亭边。湖畔上风雪如浪，却卷不散终年盘桓在湖面的紫烟。
李道纯抬起头，往圣山的方向望去。他不再闲聊，将自己的表情隐没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这般模样，结合先前的对话，边尘自不用多问。
今夜有客来，来者非良人。
忽然，烟动了。整座湖面的紫烟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搅动，边尘目光一凝，只见目光所及，紫烟宛如燃烧一般沸腾起来，在月色下化作形状莫名的怪兽，无声咆哮。李道纯依旧盯着天边，对此仿佛视而不见。
片刻，紫烟安静下来。一个人影出现在紫烟之中，没有乘船，没有驭器，仿佛行走在湖面之上一般。他走的很慢，在紫烟之中看不清身形，但身形高大。边尘见此，轻轻开口道：
“师叔，有人来了。”
李道纯收回目光，看向紫烟湖，嗤笑一声：“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条狗。”
这句话没头没尾，实在突兀。边尘却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因为紫烟中的人影离他们越来越近，最后轻轻的‘啵’声响起，仿佛破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般，那人从紫烟中彻底走了出来。
边尘定睛望去，见那人身披金甲，身后一袭猩红披风。身材雄壮，足有八尺之高，只看身体绝对是一名身经百战的猛将。然而脸上却极不协调，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一般，没有任何伤口，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极为狭长，这让他凭空增添出几分狠毒之感。
“你这紫烟降魔阵有点意思，但不多。”
来人正是血獠，他冲着李道纯微微一笑，笑容温和，眼神却冷冰。
“紫烟阵法，就像凡人家中院子里的篱笆。只防君子，不防恶犬。”
李道纯微微一笑，与对方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个头，李道纯都矮上一截。但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血獠闻言，抿了抿嘴角。目光却看向边尘，开口道：“大人在谈话，小朋友快回房睡觉。”
边尘被他一眼盯上，只觉得深入冰窟。一股先前还不太明显的杀意忽然出现，仿佛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让人无处可躲。若换作一般的凝气修士，早就被吓得无法言语。但边尘毕竟见识过无量师祖，相比于师祖一个眼神就差点让自己肉身崩溃，眼前这位还差了许多。
“哦？都说狗鼻子一般都很灵，你仔细再闻闻。”
李道纯忽然嗤笑一声，一只手自然的搭在边尘的肩膀之上，顿时冰冷的杀意瞬间消失。
血獠闻言，双眼微眯，这样让他狭长的双眼彻底变成了两条缝。他死死盯着边尘，从头到脚打量了数遍。
“你就是，卫师兄的弟子？”
边尘原本不想搭话，但对方既然提到师尊，便不能完全做缩头乌龟。于是开口道：“我就是。”
“好，想不到李道纯师兄还挺识趣，亲自把人带来了。走吧小家伙，我的主人想见见你。”
“识趣？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今夜只是与师侄散步消食。可没说要去天鉴城做客。”李道纯不屑的笑了笑，道。
血獠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道：“没事，人对了就行。放心，我家主人说了，不会杀了你。”
话音未落，边尘只觉凉亭内急风穿堂。搭在肩膀上的手一松，下一刻李道纯就消失在了原地。于此同时，一股血腥味刺鼻传来，他往右侧退了半步，火光四溅中，一柄古怪的兵刃斜刺下来，直接捣烂了凉亭的青石地板。
从旁人视角看，边尘退了半步才仿佛堪堪躲过。但只有他自己心知只是碰巧，对于刚才的攻击他毫无预料，再慢上半拍的话，这兵刃就要洞穿自己半边身子了。
“哎呀呀，小家伙，你妈妈难道没有和你说过走夜路要注意安全吗？”
血獠的声音传来，内容戏谑，但口吻却异常冰冷。紧接着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赤芒闪开。李道纯不知从哪里猛然出现，他一手拿着个碧油油的葫芦，拔开塞子用葫芦口对着血獠的背影道：“鬼言。”
嗡鸣声大作，边尘在看到葫芦出现的瞬间就已经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他认出这是李道纯常用的法宝，炼制某些高阶丹药时，可以在成丹的前一刻用出，震晕刚诞生的丹灵。
赤芒盘悬在半空中，血獠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面上虽然游刃有余，但实则心里对李道纯非常忌惮，刚刚一击未中，便判断出来对方的速度绝不弱于自己。因此他一击未中便想先以躲避为主，然而他刚飞上天，就听见耳畔一阵嗡鸣。自己的盾速再快也没办法快过声音，当即心念一动，用体内的灵气硬生生的堵住耳朵附近的众多穴位，嗡鸣声顿时骤减。
李道纯拔出葫芦后并没有其余动作，看着飞上天的血獠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又轻轻道：“鬼现。”
葫芦口中，声音顿止。两股墨绿色的黑影从葫芦中喷射而出，朝血獠扑去。血獠察觉到嗡鸣声消失以后，咧嘴一笑，反身亦朝着那两团黑影迎上。相交的一瞬间，黑影清晰，乃是两只无眼无鼻的女鬼模样。这两只女鬼嘴巴大的出奇，朝着迎面飞来的血獠一口咬下去，仿佛能吞下血獠的整个头颅。
然而，血獠却面无表情，赤红光芒中一柄古怪兵刃冷光一闪，兵刃上错综复杂的倒刺宛如野兽的獠牙，在碰上黑影女鬼的一瞬间更是散发出淡淡波动，片刻就将两只女鬼撕碎。
边尘紧盯着血獠，这才认出对方手里的兵器，竟是一柄狼牙锏。不同于常见的狼牙棒，这狼牙锏宛如木棒一般，上小下大，精钢制造，约有两尺长短。周深密布四排铁钉，每排有六七刺，交错排列，宛如恶犬之牙。被赤芒包裹的血獠仅用一击便破开两只女鬼，朝着边尘与李道纯的位置俯冲而来。
“师侄，后退。看着便是，他不敢伤你。”
李道纯轻声嘱咐一句后手腕一转，葫芦上碧油油的光芒大放。整个葫芦身上都出现泛着青光的纹路，这些纹路细看之下会收缩膨胀，宛如血管一般颇为瘆人。
“百鬼现。”
葫芦口中，幽幽嗡鸣传来，相较之前更为清晰。宛如百鬼夜哭，声音凄凉。血獠周身光芒大放，速度更快了几分，眨眼间便来到李道纯头顶，与此同时黑影女鬼一只只从葫芦口里冒出。血獠冷哼一声，挥动狼牙锏，将冒出的女鬼一一撕碎扑杀。
数息过去，血獠眉头一皱，他早已灭杀了不止百只女鬼。但对方的葫芦口中女鬼依旧源源不断，仿佛没有尽时。他战斗经验丰富的可怕，当机立断，一声大吼，狼牙锏上的利刺冒出幽幽光泽，数十道风刃挥舞中切出，瞬间将四周的所有女鬼全部绞杀。眼看又有新的女鬼即将出现，他默念口诀，身子急速一颤，下一瞬间就出现在李道纯的左侧，高举狼牙锏朝其头部狠狠挥落！
这还没完，他好不容易摆脱女鬼纠缠并且近身，自然希望能一击奏效。在狼牙棒举起的瞬间，一道道血红色的触手不知从何处召唤而出，紧紧的困住了李道纯的双腿。
李道纯察觉到双腿被束，神色毫无波澜，只是将手上的绿葫芦轻轻一抛，挡在了血獠的狼牙锏前。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饱含无数的痛苦，血獠手中的狼牙锏砍在了葫芦上的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柔软，仿佛是砍到了肉块一般。那葫芦中发出一声尖叫，墨绿色的汁液从被砍到的地方迸溅而出。同时，因为感受到了疼痛，葫芦一阵蠕动，长出一张模糊的女子面孔，恶狠狠地看着血獠：“我要杀了你。”
血獠见此，不仅不怕，反而咧咧嘴露出一丝兴奋的凶性。他将葫芦挑上半空，又是狠狠一个斜劈，那只绿葫芦彻底被他劈碎，葫芦中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什么垃圾东西，两下就玩坏了。”
血獠皱皱眉，仿佛对这个葫芦失望了一般。
李道纯摇摇头：“这万鬼蛊里的女鬼虽说早就死了，但并不意味着她们愿意再死一次。”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边尘收到传音，赶忙朝后退去。与此同时血獠也察觉不对，想要一步退去，却发现眼前绿芒一闪，早已来不及了。
那些被他砍碎的葫芦碎片在眨眼间蠕动成长，重新化作一个巨大的绿色葫芦，将除了退开的边尘以外包含整个凉亭，都笼罩进去！
边尘轻叹一声，又退了几步，只见那葫芦足有数十丈高，表面是由一张张女鬼的脸组成，全部无目无鼻，细看下去足有数万张脸之多。
葫芦内，血獠看着绿油油的蠕动墙壁，忽然一笑，身上的红芒消失，露出战甲披风。他挥舞了一下狼牙锏，道：“你可真够恶趣味的，养了那么多废物。”
李道纯似没有听见一般，道：“黑屠让你来的目的？”
“一是邀请卫师兄的徒弟去喝杯茶。二是把你的两条腿卸了，嘴巴捣烂，让你以后安心炼丹，少管闲事。”
黑屠狰狞一笑。
“对了，第二条是我自己领悟的。”
李道纯点点头，面上神色一冷，心中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