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公元五千年
公元五千年
一
公元五千年。
地球人口膨胀超过二百亿。
全球联合政府为了便于社会管理,为每个在地球上生存的人类编写身份id。
没有id证,在偌大的地球上一个普通人类将寸步难行。
举例来说,吃饭店住旅馆要接受id证件检查,买东西挤公车也要接受证件检查……就连上公共厕所都需要在马桶左侧墙上的识别端口上扫描id,否则马桶将拒绝冲水!
公元五千年,社会财富被大量生产出来,积压在联合政府手中实行“资源优化配置”。大部分人靠凭id证件每天领取救济面包生存。
我们的主人公就是这失业大军中的普通一员。
他无家可归,饥寒交迫,每天凭id证领取一块发霉的面包作为口粮。
然而因为疏忽,有一天他把自己的id证件丢失了。
故事从此开始。
二
在公元五千年,我们的主人公意外的丢失了自己的id证件。
丢失身份证件是一桩严重的事件——我们的主人公一无所有,每天靠它才能在救济站领到一块活命的面包。
所以说没有了证件就没有了面包,相当于断了活路。
三
公元五千年,人类法律极度昌明。
法律规定——
无家可归是重罪。
此外同样严重的罪行还包括乞讨,在路边垃圾桶里找食物,公共厕所使用马桶不冲水,随地在野外大小便……等等等等。
因为这些罪行显而易见是对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的侮辱和挑衅——所以在公元五千年,其性质严重性与杀人放火等同。
公元五千年,实际上有许多人无家可归。
他们大部分都是失业者,失业后改行当了流浪汉。流浪汉惯于厚着脸皮伸手向人乞讨,在垃圾堆里翻东西,还喜欢在野外随地大小便。
他们肆无忌惮的违反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公正最昌明的法律。
在公元五千年,全球联合政府控制全球资源施行“优化配置”——按照对法律条文的正确诠释,“资源”的概念应指地球上的“所有”,甚而包括全球的空气、水和阳光……地球上所有的建筑房屋当然也不例外,都在联合政府有权合法调配的资源范围以内。
法律规定,“不劳而获”者不受法律保护。
“不劳”者丧失房屋居住权,空出的建筑实行“重新优化分配。”
……
失业者既然失业也就“不劳”,所以也就不能获得一个房间的居住权,所以也就只能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然而正如前面所说,无家可归是重罪。联合政府制定的昌明法律有惩治“无家可归”罪的权力,却无改变“无家可归”现状的义务。
它按自己的条文炮制出罪犯,再按自己的条文惩治由它自己炮制出来的“罪犯”……法律大有用武之地。
四
我们的主人公肩上担负着“无家可归”的罪行已经有几个星期,但他还没“堕落”为流浪汉——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和其他的失业者一样,他夜间在公园长椅或建筑工地的水泥管子里酣甜入梦,白天踯躅街头——但他从不屑从垃圾堆里翻找三餐,虽然每天从救济站领取的那块面包发霉程度不亚于垃圾;他也从没在公共厕所以外的地方解决过排泄问题……
因为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他自觉有义务为维护人类的文明礼貌尊严礼仪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发觉id证件丢失的地方是主人公经常光顾的一家公共厕所。
为了维护人类的尊严跟法律的体面,我们的主人公每天嚼完从救济站领来的发霉面包,便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步入法律规定方便排泄的合法场所去履行自己作为守法公民的光荣职责——端坐在马桶圈上。等到肚子通畅之后,习惯的在右边裤子口袋里摸出证件在左侧墙上id识别端口上扫描——如果不扫描证件,马桶将拒绝冲水……
在公元五千年,上完马桶不冲水是对人类文明蔑视挑衅的恶劣行为,是法律明文规定的重罪,刑罚是要上电椅的。
我们的主人公以能身先士卒模范遵守人类的法律条文为荣。从这个角度讲,他从来未将自己视作失业的流浪汉,就是因为尽管他已经犯了“无家可归”的罪,但是因为还有id身份,每天可以凭证按照法律的要求领取救济面包,在公共场所的马桶上完成排泄,从情感上似乎已经能够“将功抵过”——
然而这一次,当他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右边裤子口袋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是空的,自己的证件已经不翼而飞。
五
我们的主人公象过街老鼠一样,惊惶的逃离了他刚刚不久前还体面的昂首挺胸步入的那个地方。
在逃走的过程中,他的心中充满了羞耻感——如果马桶不冲水的罪行处罚不是坐电椅的话,他倒是蛮愿意去主动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去履行一个拥有尊严的文明人所应该履行的责任……可是,这能够作为正当的借口吗?因为无法给马桶冲水而坐上电椅难道不也是一个正派但是做错事的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吗?
……
从这个角度讲,他对自己心灵的卑微和渺小感到无限的羞惭跟愧悔。
我们的主人公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踯躅徘徊在都市街头。他的脑子里茫茫然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重复:
“我丢了证件…我丢了证件…丢了证件……”
这到底意味着什麽?
阳光灿烂的晴天在他的眼中阴沉下来,继而昏黑成为一片混沌。猛然他惊醒了——因为脑袋结结实实撞在了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上——“哎呀呀、不好啦……”
丢失了证件,他就不能每天到救济站领面包了,也无法每天堂堂正正的去上公共厕所啦——自己将丧失掉一个文明有尊严的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后两项权利义务的履行资格!
从此他自己将不再体面,将被迫与那些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一样靠垃圾填饱肚皮,随地大小便……受到全人类的鄙夷,被当作渣滓受到全社会的摒弃!
我们的主人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对自己的不幸遭遇表示深深的遗憾。有句老话说的好,“人在悲痛的时候肚子需要填的更饱”,所以没多大会儿的工夫,他的肚皮开始打鼓。
因为不能再凭证件上救济站领取过期的面包,他只得漫无目的地在都市中信步闲游,想靠散步来分散饥饿的注意……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节,阵阵饭菜的香味儿从饭店、食堂、民居中飘散出来,象幽灵一样联合起来在街上行人的鼻子底下游行——我们的主人公干脆半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步履蹒跚的漫游——边漫游边靠灵敏的鼻腔为自己在幻觉中准备一顿盛宴——出于饥饿的本能,在漫游结束时额头上又多了好几个大红疙瘩(撞了几次电线杆,还有次撞在邮筒上),睁开眼睛竟已经来到本市最有名的饭店。
公元五千年的人类都市,象样一点的饭店在门口都竖着一块白地红漆的告示牌:
“狗与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内!”
我们的主人公已经“无家可归”了很长的时间,身上的泥渍汗渍挺多,气味也不怎麽好闻,所以自然不会出现在饭店正门。
饭店的厨房后门开在一条垃圾壅塞的偏僻小巷里,他现身的时候那里正在准备一场真正的“盛宴”——流浪汉们正在掀翻所有装着剩菜残羹的垃圾桶,地面上一片狼籍,汤油四溢!
我们的主人公是颇有自尊的正派人类,眼前的一幕不忍卒睹,如果换了往常,他一定会用手挡住脸愤愤的离开,仿佛看到的景象使眼球饱受了侮辱——太不成体统,太不象话,作为生活在公元五千年的人类怎能跟野狗一样抢食垃圾,还肆无忌惮!如果换了是他,他倒是宁愿遵从法律的规定,作为失业者到救济站去领取面包——虽然面包是霉的,吃了会拉肚子……但吃着有尊严!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证件丢失了,不可能再到救济站去领取面包;加之肚皮下面那种翻江倒海的痛苦感觉,竟使他站在当地眼巴巴瞅着流浪汉们大吃大嚼,腿肚子移不开一下。
“喂!”一个流浪汉在厨房后门的台阶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手抓着灰黑油腻的鸡腿,一手冲他招呼:
“到我旁边来,这有空位!”
我们的主人公装作没有听见——被他,低贱的流浪汉称作“喂”,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如果再做出回答,那连自己的嘴巴恐怕都要“不干不净沾上污秽”啦……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难受的瞅着那家伙把半拉鸡腿塞进嘴巴。
“真是没有修养……”我们的主人公嘟囔了一句。可碰巧就给身边另外一个流浪汉听到。这位刚刚找到一根肉骨头,正在忙着吮吸骨头缝里面的骨髓。“你说谁没修养?!”他一边“吱吱”咂着骨髓一边打量我们的主人公,“嫌脏吗,你可以到里面吃呀!”他挑衅的冲我们的主人公晃晃手里的骨头,头歪向饭店的厨房。
我们骄傲的主人公在心底气愤的连连怒斥了几声“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但没说出来——因为害怕脑袋上再挨几下肉骨头的揍。这时第三个流浪汉搭腔了:
“新来的伙伴,别再装模作样了。大家同病相怜,要不要先来点罐头?”
这位在垃圾桶刚刚发现半听鲱鱼罐头,苍蝇只在里面下了两个蛆,味道还算不错。
鱼腐烂的香味直往我们主人公的脑仁儿里钻。他顶住没吭声。
第三位又开始劝:“你难道还想吃救济站的霉面包?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凭证件领一份那种东西,可是没人去领。为什麽呢?因为这里找到的比那种发霉的东西要新鲜的多……”
“我……我丢了证件。”我们的主人公声音怕怕的,仿佛只有他自己听的见才好。饥饿迫使他背弃“气节”弯腰,但他并不想说“我想要”,而是说“丢了证件”——证件丢失了,所以不能履行法律规定的公民义务去领面包,所以他吃“垃圾”完全是迫不得已……可是究竟从何时起他决定吃“垃圾”了呢,和他瞧不起的人类渣滓们同流合污?这个问题值得深入斟酌思考——但是此刻脑子里面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这个问题——我们的主人公已经满脑门子都是鲱鱼的香味。
六
我们的主人公接受了“同病相怜”者好心的帮助——换而言之,接受了半罐已经变质的鲱鱼罐头。
等罐头里面最后一滴汤汁被他用舌头舔除干净以后,由于补充了能量,他的头脑又开始清醒起来——继而感到了“羞耻”——仿佛被迫蒙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脚把罐头盒子踢出去老远——然后趁流浪汉们没有转过神儿来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掉。
鲱鱼的气味向上泛起,堵塞住喉咙。
其实平心而论,这罐头比救济站的面包味道好的多——只不过作为正直的人,他就是觉得“恶心”。
因为这是流浪汉的施舍,是他向来瞧不起的一类社会渣滓的施舍……而最叫人气愤的,他们还把他看作是跟他们自己“同病相怜”的同类!
他越想越觉得步履沉重心口堵塞喉头肿胀头昏眼花,索性弯下腰,把两根手指伸到舌头下面去挑拨——他要把刚才吞下去的腌臜东西全都吐出来……然而非常遗憾,毫无成效无济于事。除了几口酸水,什麽都没能吐出来。我们的主人公只好暗暗咬牙,看来要恢复自己身体的“纯洁”,只能寄希望于通过正常方式将那些污秽东西排出体外了——可是因为丢失了证件,排出体外的事也只能在公共厕所以外的地方去干了……如果干成了,那无疑又将是一桩罪行——没有在法律规定的法定场所排泄……
我们的主人公脑子忽然一动——怎麽就没想到呢,丢失的证件可以去重新申请嘛!
在公元五千年,地球联合政府的民事机构应该有“挂失重申证件”这一责任项目。
七
然而让人万分意外的,在民政机构又碰到了意想不到的难题。
对,没错,政府民事机构确有为民众挂失重申身份证的工作职责,可是严明的法律做出规定——证件丢失者需证实自己确曾拥有过该证件才可挂失重新申请。换而言之,必须将身份id出示给民政部门才能重新在民政部门申请身份id……这是必要的措施,否则蓄意捣乱恶作剧者岂不是能随意申请若干假身份证件,制造空户口,打破社会繁荣的稳定局面?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申请者拥有证件,那还有需要重新申请吗?
我们的主人公向工作人员解释央求抱怨发作都无济于事,负责id申请的工作人员只有相同的话:
“没办法,谁让这是法律规定呢,我们必须得依法办事呀。”
“难道可以徇情枉法吗,那是要上绞架的呀!”
公元五千年,联合政府制定的法律规定,公务人员徇私舞弊不依法照章办事的要被判处极刑——这是维护社会稳定繁荣的必要手段。
看来我们的主人公下半生注定要做一个没有“身份”的“违法”人类了。
无可奈何。
法律中虽然存在明显的空隙,但是个人却无法逾越弥合——因为在公元五千年,我们的主人公是第一个向政府当局提出重申证件的人,至于他是否是当时全地球唯一一个丢失证件的人,那就没人清楚了。
重新申请证件失败以后,我们的主人公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可怕——自己已经变成一个透明隐形人啦!就如同这都市中浑浊流动的空气,自己已经被社会击球出局啦——甚至处境之悲惨,还远远超出自己向来瞧不起的那些流浪汉……
那些人,尽管他们从来都恣意妄为,没尊重过法律去救济站领过面包;尽管他们从来都和野狗一样从垃圾中翻找过期罐头跟肉骨头,还随地大小便……但是他们还有自己的id证件,能证明他们还有为人的资格。
——而自己呢,丢失了身份,换而言之,连做人的资格也弄丢了!
八
借着夜幕的掩护,我们的主人公试探着把手伸进一只垃圾箱。
既然丧失掉人类的身份,那麽也就不用管人类“不许拣吃垃圾”的法律条文——他这样自我解释着,就战战兢兢的把手往垃圾箱里摸。
垃圾箱位于一家已经关门的面包房旁边,兴许里面还能找到半拉鲜面包。然而垃圾箱里面光滑滑的,似乎什麽都没有。他正在纳闷,猛觉得手臂被什麽拉住,痛的刚叫了一声“救命”,身子便整个给吸入了垃圾箱。
垃圾箱里黑漆漆的,散发着难闻的什麽东西发酵的气味。
我们的主人公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因为在他的眼睛前面还有一双幽幽蓝蓝的眼睛在闪动。
“不——要——害——怕——”象是机器人呆板的声音,“鄙人来自wc星球,你现在是在我的飞船里——你是人类吗?”
“我不是……”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儿,“我不是……”仿佛预感到提起人类就会面临危险。
果然——
“如果是人类就要立刻蒸发掉,但——你——到底是什麽物种呢?”缺心眼子的外星人问。“根据搜集的地球情报,城市里许多野狗以垃圾为食——难道你是野狗吗?”
“……”
没办法,失去人类身份的我们的主人公只好谎称自己是野狗来保住小命。
“真的是野狗,”外星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问:
“野狗,你是怎麽识破飞船伪装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会把wc星人将要袭击地球的事向人类告密吗?”
“不会……”
蓝色眼睛里闪出温和怜悯的神情。
“那太好了!乖乖狗放心,我们只是对付人类,等我们wc星人统治地球的时候,我们会给乖乖狗们很多很多肉骨头……”
我们被电晕的主人公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卧在街头。
神秘的垃圾箱已经不知所踪。
他忽然紧张兴奋起来——
因为外星人将要进攻地球!
以前作为人类的正义感职责感再次在他的体内被激活,于是他撒开脚丫子跑到了最近的警察局!
在公元五千年,为了“照顾”街边的野狗跟流浪汉,都市中到处都可以轻易找到警察局。
值班的警察正在无精打采的喝咖啡。
“喂,流浪狗,有事吗?”
我们的主人公津津有味煞有介事有板有眼一丝不漏的把自己从傻心眼的wc星人那里听来的情报告诉给他,听的后者挺乐和,脸上泛起一丝欣赏的表情——显然对这个故事的创意挺满意。
“这个人不会是脑袋有病吧?”无聊的警察产了了疑惑。
“喂,这位好公民,你能带我去现场看一下吗?”
我们的主人公自然非常乐意为警察先生效劳。
他走在前面,脚下刚移动了两步就浑身痉挛瘫作一团。
警察的电警棍已经稳稳的戳在了他的后腰间。
在公元五千年,联合政府颁布的法律明确指出——“脑袋有病的人类出现在公共场合是危险的、不合时宜的、不能被容许的,他们应该呆在他们应该呆的地方。”
警察搜遍了瘫痪者的全身,没有发现id证件——不过没关系,在联合政府大厦的超级电脑里,记录着现有存活的所有人类的身份资料。
九
公元五千年,我们的主人公莫名其妙的在挨了一电棍后被扭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那里,他受到了渴望以久的人道待遇:穿白衣服,喝白牛奶,吃白面包,而且还有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一间雪白的房间。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的主人公很快就给人赶出了美梦。
十
在精神病院只过了一天的幸福生活,一些黎黑皮肤戴黑墨镜的黑衣人就黑着脸把他架上了一辆黑色的灵车带走了。
活象是魔鬼劫持天使一样,把全身洁白的戴上黑眼罩的他推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房间。
摘去眼罩的同时,我们的主人公就闻到一股腐烂发酵的难闻气味,仿佛似曾相识。一团漆黑中,只能隐约分辨察觉出黑色镀边镜框的反光。
“说吧!”
“……”
“外星人有什麽阴谋?!”
“……”
“不说吗,人类的叛徒,文明的耻辱!”
我们的主人公只觉得有粘粘的水点象小雹子似的啪啪打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很不好受——实际上那只是说话人的唾沫星子。
“还不快老实说,到底wc星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在哪里?!”
骤然亮起的光幕让我们的主人公头脑眩晕。等他的瞳孔能重新聚集起足够的光线,就瞥见了屏幕上地球联合政府大厦被攻击倒塌的悲惨情形——无数的垃圾箱在天空中飞舞盘旋,在箱身上涂抹的五颜六色的wc字样隐约可辨。
“我们人类武装的空中力量完全被垃圾箱摧毁了,摧毁了!!”负责讯问的黑衣人无比沉痛的捶打着桌面,“如果不能预知‘垃圾箱’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整个地球在不久的将来都将沦为垃圾箱的星球!天呐,想想吧,垃圾箱的星球!!喂,”他扶扶快从鼻头上滑落的眼镜,“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类的良知,那就把wc星人的计划都说出来吧!”
“……”
“嗯,想好了没有,到底说不说?”
“我不知道。”我们的主人公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们到底要我说什麽呢?”
“不知道?不可能!”黑衣人拍着桌子凶神恶煞,“wc星人对待地球人心狠手辣,你是唯一见过他们还没有消失的人。不用赖了,你肯定是他们的间谍!”
“间谍!”
“奸细!”
“奸细!”
“间谍!”
……
“你连自己的证件都扔掉了,看来是厌弃当人类喽!”
“如果你不是把灵魂出卖给他们,他们又怎会平白无故的放过你呢?”
“……”
“你真当我们是白痴吗!”
“你真当我们是傻瓜吗!”
“你真当我们是白痴傻瓜吗!”
“你真当我们是傻瓜白痴吗!”
……
我们的主人公脸上遭受到唾沫星子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但还是什麽都没说。
倒不是嘴硬,只是他实在无话——事实如此,他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嘛。
十一
我们穿着白色病人服的主人公被穿着黑色西装的联合政府情报特工连续讯问了三天三夜。
最终特工们死心放弃。
在公元五千年,我们的主人公被认定为是wc星人的间谍,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人类叛徒”。按照公正的法律,他应该先上二十次绞架,再坐二十次电椅。
在走上绞刑台前的最后时刻,头上盖着黑纱的法官问他:
“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
“我、我不是……”我们的主人公抖成了一条筋。
“你、你不是什麽?”法官问。
而我们的主人公已经抖的回答不上来。
事情似乎已经无可挽回。
然而谁能想到,绳子已经在脖子上套好的他又能意外的逃过这一劫?
……
这种意外在成千上万次的施刑过程中从没有发生过一次。
然而之所以发生在我们的主人公身上,或许也是因为这种意外太过于意外的缘故。
公元五千年,按照法律程序,一个人被判刑死亡后,他的身份资料也将随即在联合政府的超级电脑中消除。可是不幸的,因为外星人对政府大厦的突袭,政府的超级电脑连同其中的资料已经完全一起销毁了——这使现有存活的所有人类都意外的同时丧失掉了他们的“人类身份”!
我们主人公的身份资料自然也在销毁之中。
这是法律从没预先顾及到的特殊情况。当消息传到观刑法官耳中,法官立刻宣布撤消对犯人的处罚……
当此时刻,绳子已经在我们主人公的下巴上打好了蝴蝶结,可以说真真正正是千钧一发!
公元五千年,联合政府的法律规定,不允许任何人做事不以法律为依凭。所以如果对我们的主人公施以绞刑,那麽参与执行的法官和助手都将违法,而针对这种违法行为法律规定的惩罚措施同样是绞刑……
——法律规定,执行绞刑后要立刻销毁政府超级电脑中受刑人的身份资料。
——超级电脑被毁,已经不存在受刑人资料。换而言之,行刑完毕后将无法销毁不存在的受刑人资料……
所以行刑条件不成熟,不能行刑。
在公元五千年,人类的法律就是那麽公正严明……
十二
我们的主人公穿着已经沾满污渍的白色病人服被赶到街上,又开始了以往在都市中没有目的的漫游。
在经历了丢失身份,成为精神病人、叛徒间谍和获释死囚之后,他觉得自己仿佛真就变成了这都市中一缕流动的风。
街上阒无人迹,满天都是嘤嘤嗡嗡盘旋飞翔的wc星出产的垃圾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