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平凡漫游记（69）：天平倾斜，流血十字

    托罗立刻转身逃难。但作为在沙漠里被放逐，披着羊皮戴着铁面，一双眼眉被人割去的可怜囚犯，他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哪里才是水源？他只能本能的咽下唾沫，但身体发热，直如置身焦炭，几乎令人晕眩。简直如堕地狱一般。身后水声泼溅，夹杂着人鱼欢快的呐喊，仿佛都在对他进行灵魂的召唤。真想转头看看，身子却不能动转；想要闭耳不听闭眼不观，怎奈眼皮已经刺穿。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在那无处不在的欢闹声中，感受着自己全身血液都被地狱热气烘干。

    走到后来，实在难以忍耐，托罗嗷的一声嚎叫，猛然发癫，跑向天边，一边跑一边扔下羊皮，眼中突出血线。直到沙漠中的烈风大起，身后的海市蜃楼才烟消云散。托罗被风吹倒，嘴啃黄沙，吞吐难咽，双手捂眼。

    太阳刺目，阳烈火烤，如卧针毡，翻来覆去，颠来倒转，痛苦难言。滚了半天，好容易停下，气力早已衰竭枯干。

    本想静下心神，让幻象自散，哪知道刚才种种，桩桩件件一入眼帘，再要抹去就比登天还难。一切如同过幻灯片，不断重复，越出水面。一时间头疼如裂，心烧如炽。真希望此时此地天降甘霖，将欲火止息，帮罪人解难。但是偏偏骄阳似火，空气如炭。托罗仰天祈祷长叹：“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请替罪人解脱罪愆。”说罢勉强站起身躯，忍着头痛身残，走到裹身用的羊皮跟前，拾起穿好，戴上铁面。

    做完一切，已经耗尽力气，但是也不能清闲，否则多半死于风沙，难脱大难。当即勉强起身，咬破嘴唇，渴饮自己鲜血，让自己口腔不至枯干，能够让头脑保持清醒，不会立刻迷乱。却不料有几滴血滴在地下，被黄沙吸干。托罗毫无所觉，他一步一步艰难挣扎，挨向前面。

    正在走着，忽然山摇地陷，地面崩坍，沙尘乱滚，地下冒出浓烟火焰。托罗吓得跪倒坑边：“上帝啊，我做错了什么，让您大发怒焰，请您明言！”上不闻天，下不闻地，中间只有沙尘迷雾呛眼。托罗心想定要死于此地，正在万念俱灰，思想纠缠，猛听得地下轻柔女声说道：“你的过错，便是因为流了自己的血，沾染了地面。”

    托罗顿悟，圣经上说流生命之血在地便是大罪，自己刚才咬破牙关，恐怕也在沙地上沾染了一星半点。但是一念既明，不由心宽，心想反正这样流浪，不知到哪边，不如就此死在地狱业火煎熬之间。离了人间地狱，再入下面地狱，这又有何差别——两者之间？

    当下双手捂脸，不再多言。就听那女声又道：“要想赎改罪愆，除非把身心都全部奉献上帝面前。”说吧，一只玉手拉开托罗捂脸的手，托罗想要闭眼，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眼皮，真是有苦难言。

    但是一看，不由心中又增喜欢。原来给自己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修女玛利亚。只见她一身白色袍衫，脸色圣洁而且不失庄严，简直就像不食不碰人间烟火一般。当下跪伏在地，亲吻圣女脚面，请求她赦免罪愆。圣女拿手一指：“要想救赎罪愆，就要效仿圣子耶稣，背负十字架，替世人承担罪孽宣判。”

    托罗顺着玛利亚手指一看，原来是刚刚自己流血的地方，从地下升上一支十字架来。十字架上血迹斑斑，还残余着地狱火焰。托罗得到玛利亚细心规劝，不再犹豫，走到跟前。自己将自己铐在十字架上，甘心承受烈火熬煎。

    欲火熊熊，一时将皮肤烤成焦炭。

    正在难以割舍难以心安，猛觉得一阵凉意全身席卷。原来是玛利亚跪地祈祷，甘霖天现。令人阳毒尽退眉目舒展。一时间天清气爽，地裂塌陷，平坦复原。托罗满怀感激，从十字架上走下，向天膜拜，向修女行礼。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心灵交织，托罗忽然感觉感情的天平开始倾斜，心里不再记挂爱莲小姐，只有修女玛利亚的存在。

    正吞吞吐吐胆胆怯怯想要向着心上人坦露初衷，认真表白，但是猛然间只觉天摇地动，再次摇晃，站立不稳。一时间心下大急，倒不是担心个人安危，只是一心顾及修女无恙。然而为时已晚，修女已经扑倒，跌入地下裂缝之中。

    “玛利亚，玛利亚！”托罗趴在地缝旁边用力呼喊，只看见下面烈火炎炎，赤炎滔天。

    一睁眼，原来是被人摇醒，梦中人正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