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3BYE
“妈妈你在哪……”
年幼的孩童从出生就被保护在高墙后，他茫然地看着四处烧起的火焰。他最讨厌的学校，他玩耍的街道，他自己的家——
好的坏的，一切都在燃烧。
“跑！宝宝快——”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他欣喜地转过身去，“妈妈”却卡在喉咙里。
“妈……妈？”
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的怪物撕扯着妈妈的喉咙，妈妈的身体一抖一抖，温柔的眼睛还在看着他，因恐惧而睁大，含满了泪水。
“滋——”
猩红的血溅了他满身。
“吼！”
满嘴血液的怪物看见了他，嚎叫着朝他扑来。
救、救命！
————
[末世求生手册中记载道——]
[c-3基地，全球三十座c级基地中综合排名第三的一座防御型基地，至今收容了三千住民。坚不可摧的高墙抵挡着茫茫荒原上的丧尸入侵，成立十年来从未被攻破，在无数黄昏和黑夜中屹立如山。]
[直到黑夜中诞生了三级丧尸。]
简安对丧尸的设定很简单，根据能力和形态分为普通丧尸、六级、五级、四级、三级、二级、一级，以及唯一的丧尸王。
三级是分水岭，丧尸产生质变。
可怕的不是具有异能和灵智的三级丧尸本身，而是三级丧尸对低级丧尸的控制力。如同人类编制军队，三级以上的丧尸会用精神力号召附近的丧尸为自己所用，上限为三千左右。
荒原上零散的丧尸难以攻破坚如磐石的高墙，这也是c-3安稳至今的原因。
但，墙破了。
简安听着密如雨点的“笃笃”枪声，她清楚一切很快会回归寂静。失去高墙的c级基地不可能独自抵挡三级丧尸率领的数千丧尸大军。
丧尸不会恐惧，它们绝对服从命令，因此有序、整齐、一往无前。
c-3里物资有限，武器和装备是难得的军需品，因此真正的战斗力不足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因为生育受严格的管控，住民总数并未增长，基地里除了维持基地运转的劳动者，多是老人和妇孺。共三千人。
从墙破的那一刻，坚不可摧的堡垒就变成了供丧尸饱食的人肉罐头。
以前是丧尸进不来。
现在是人逃不走。
惊慌失措的居民全都拥向南门，乌泱泱一片。车子驰过军用通道，简安看到街道上的人在射击，连续三发子弹都没有射中逼近丧尸的要害，车子行进速度很快，她看不见了，却依然听见了哀嚎声。
[也不是人人都是神射手呢。]
[没办法，人类进化的速度远远不如丧尸快，总是在输。]
越野如猛兽突进，一路撞飞丧尸。
越向北，丧尸越密集。
街道完全沦陷了。
“别害怕，”盛叔以为简安一声不吭是被吓到了，出声安慰道，“别看这车旧了点，它是最安全的，装了特制的防护甲，车底盘可以抵挡——”
他正说着，一只丧尸突然从高处跳下来——那惊人的弹跳力并不寻常，它趴在车顶，头从副驾驶座的破窗伸入，细长的舌头在空气中甩着，手直直抓向盛叔。
“砰！”
盛叔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枪。丧尸被击中了头部，软了下去，被车轮碾过。
他继续说道：“车底盘可以抵挡tnt炸/弹，而且根据丧尸的攻击特别改造过，不会轻易因为丧尸的骨头卡住轮胎。”
[……没看出来，大佬竟在我身边。]
“不过车快没油了，”大佬说，“而且天也快黑了。”
[随便地说出了很可怕的话呢。]
简安：“……”
车子一颤，她的脚碰到了什么。
“据说出现了三级丧尸，”盛叔一打方向盘，车子进入另一街区，“那家伙是丧尸的领头，很麻烦。进化到三级丧尸需要很久，无数黑夜中的吞噬才能造就那么一只。我们之前来巡逻，c-3的人什么都没提，估计是不在意或者觉得自己能解决。在它还是低级喽啰的时候就应该干掉了。”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浓浓烟尘中若隐若现的高墙上。
“这堵墙让他们的日子太安稳了。”
盛叔一踩油门朝着丧尸群冲去，肉/体与铁皮撞击传来一连串闷响，车身也在微微颤动。“人都死在懒上。”
[很难不支持。]
[丧尸都在拼命进化，人类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盛叔要去的原定补给站位于十五街区。
十五街区较为接近北门——也是丧尸一举攻入的地方，战况比较激烈，境况也很危险。附近的净水工厂已经爆炸了，大量未处理的污染水涌到了街道上。水是一个基地的命脉。
伺机从破车窗扑进的丧尸急速增多。
盛叔打完一枪，看了眼自己的弹夹。尽管他只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开枪，子弹仍消耗得很快。他没有带很多9mm子弹，在清扫d-14时已经消耗了部分弹药，本来打算在c-3得到补给，结果c-3也被攻陷了。
“吼——”
在这片刻，又一只丧尸钻了进来。
他迅速抬手，丧尸忽地往后倒去，在那瞬间他看见黑色的弩/箭没入丧尸的额心。这样的准头——是谁？
“抱歉。”
从后视镜得到他眼神的询问后，穿着绿色小恐龙睡衣、头发散乱的女孩举着那把黑色十/字/弩：“我擅自做主了。”
“你已经打出五发子弹，我想你的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我知道你有解决办法，但在行车中填充子弹比较困难，所以我擅自使用了这把十/字/弩。”
十/字/弩是近距离武器，命中率极低。
盛叔默不作声地看简安。他脸上有道贯穿眉骨的狰狞伤疤，眼神却意外地温和。
“比起说明我会用十/字/弩，还是实际行动的可信度比较高，”简安解释道，“而且检查、润滑、调试等工作花掉了一些时间，所以没能提前告知。很抱歉。”
盛叔开口，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怎么不用枪？”
“你们队长说，希望一发都不会用到。”
盛叔没说话，乌鸦忍不住了。
[人家是这个意思吗？]
[你是直男吗？]
“还有几支？”
“十支，”简安迅速地回答，“我刚刚在座位下方发现它们，虽然保养得很好，但看情况有段时间没有使用了，所以我擅自判断不会影响你们对物资的利用。”
盛叔笑了声：“别紧张。”
他从后视镜看了简安一眼：“用吧。它也很久没遇见合适的人了。”
简安点头：“谢谢。”
盛叔话也不多：“那我就专心开车了。”
[他竟然不问你怎么会用十/字/弩？]
乌鸦接收了关于简安的保密级资料，所以从头到尾没有质疑过她在末世生存的能力，但作为一个npc，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心真大。]
乌鸦吐槽完又自我安慰：[人类都是这样。]
作战开始六分钟。
他们甩掉丧尸，抵达补给站。
补给站是个较为狭小的、封闭的空间，空气里有浓重刺鼻的汽油臭味，把血腥味都盖过了。
盛叔立马将车熄火。
补给站里面的水、食物凌乱地洒了一地。准备好的汽油桶倒在地上，破了，像是流干净了。工作人员没来得及逃走，全部成了尸体。血迹乱七八糟，洒的、溅的、拖的，似乎能据此看见他们临死的惨景。
现在是黄昏——天渐渐地黑了，尸体在异变。太阳要完全落下去了，完全的黑夜降临后，尸体会再度“活“过来——成为丧尸。
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盛叔凝重道：“装了油就走。尽量不要用枪。”
他下了车。
简安拍拍窝在毯子里的乌鸦：“侦察。”
[给钱。]
乌鸦话是这么说，还是扇扇翅膀飞出窗外。
[女人，你欠我的。]
简安听从盛叔的吩咐带着十/字/弩掀开车顶，负责掩护。盛叔自己有相当的实力，他带着步/枪和军刀，是简安主动要求协助。
她警戒着周围的动静，目光紧紧跟随着盛叔。
盛叔正在检查油桶。一条上肢横在他旁边的柜台上，灰白的手指戴着统一制式的铁婚戒。
简安的视线停留了一秒。
这个末世，贵金属、钻石都被用于工业。婚戒由回收的废铁打成并且是统一制式，失去了保值功能和精神意义，很少有人戴。
“如果见到我的未婚夫——”
统一制式的婚戒无法分辨不同，简安决定当自己没有见到。
乌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ahugewaveofzog）]
“说人话，”其实听懂了的简安无视乌鸦的嘎嘎叫，出声提醒盛叔，“它们要来了。”
盛叔神色一紧，不再寻找其他油桶：“什么情况？”
[它们打算包抄你们。]
简安：“它们打算包抄我们。”
[呵。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盛叔：“汽油不够。”
“先从这里出去，”简安说，“我们要按时赶到南门。”
“明白。”
盛叔把油桶里仅剩的油装入，再把空掉的桶小心放下。他拉开车门的一瞬，听见不远处的柜台上传来细细的声响，猛地抬头，一只孩童状的丧尸尖叫着扑向他的脸！
简安没有犹豫地扣下弩机扳机。
丧尸倒地。
那曾是个小孩子，七八岁。
她看向盛叔，对方因为瞬间抬头的动作，一条银色的项链滑了出来。尾端似乎挂着个……打火机？
盛叔罕见地愣神了一瞬，回过神后不多言，立刻关上了车门。简安也立刻从车顶下来，将车顶的出入口关严实。乌鸦从破窗飞入，停在简安肩上。
蠢蠢欲动的丧尸们一见猎物逃跑，全都不再隐匿，一股脑地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
“吼——”
它们做了个包围圈，缓步逼近。
越野车还没加速，速度没起来很难一次性撞飞大量丧尸。
“有高级丧尸当领导还真不一样啊，”盛叔笑着说话时颇有种苦中作乐的豁达感，“都会玩战术了。”他的眼睛缓慢地呈现出了一种锈灰色——
“打火机。”
简安翻进了副驾驶，向盛叔伸手：“打火机有吗？”
“我很久不抽烟了——”盛叔的眼睛一瞬恢复正常，他说着，从脖子上取下银色的物件递给简安，大概已经知道了简安要干什么，“我女儿送的。她走了后我就没碰过了。”
简安一怔：“抱歉。”
“这有什么，她留下的纪念品有的是，”盛叔把打火机摁在简安手里，“命重要。”
“抱歉了。你说过车有特制的装甲，可以抵抗tnt，”简安将打火机连着链子吊在弩/箭上，说，“往前开。”
“没问题。”
盛叔启动引擎，车辆开始前进。僵持的局面一下破解，霎时所有丧尸们怒嚎着扑了上来！
“吼——”
丧尸撞上车尾和车头，重重拍打着玻璃，有的盯准了副驾驶的破窗。
空气里的汽油浓度在下降。已经是最佳的安全距离。
可以了。
她扣动扳机杀掉离得最近的丧尸，迅速换上那一只捆着打火机的弩/箭，“叮”地掀开盖子，火焰冒出。
改制后的十/字/弩射程更远，应该可以带着打火机进入浓度最高的补给站。她记得气态汽油的极限爆炸浓度是13～6。那里达到了。
弩/箭无声无息地射出。
燃着火焰的银色物件闪过光芒。
火花一闪。
“砰！！！”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波袭来！
这股力量不仅掀飞了一众丧尸，也让越野车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将它一把推出了丧尸的包围圈。
盛叔趁机将油门踩到底。
————
“来了来了！”
南门的情况比十五分钟前更加糟糕，盛叔带着简安一路冲过来，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活人了。六六元宝他们弹药用尽，好在都没有负伤——军人被感染后如果有能力必须自杀。
六六边跑边喊：“油加满了吗？！”
盛叔摇头。
“救援车炸了一辆，准备的汽油多出来了，”六六把汽油桶一甩，急匆匆地说，“赶紧加上。”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是怎么这么轻松地把一桶汽油抱过来的。
盛叔立马上手。
简安依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她在帮忙警戒。不过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有些不济。
像这样出任务是三年前的事了。自从哥哥离开后，她的生活整个变了样。她被强制去上大学，被强制习惯普通人的生活，被强制忘记哥哥的存在。
正是不想忘记才写起了小说。
“嗡——”
“那是什么？”
[什么傻逼问题。直升机。]
“我不是问这个，”简安没有戴任何防护器具，同时她也不适应这里的空气，所以显而易见地因为吸入过多有害气体而哑了嗓音，“那个直升飞机为什么一直停在那里？”
路止说，居民们会在南门乘车逃离。
那么，没有帮助作战，也不像是搭乘居民的武装直升机现在是在做什么？她仰望着吞噬了烟尘、血气、火焰的红色天空，那一架直升飞机还停在那。
乌鸦也抬头瞅了瞅。
它的眼睛瞳孔收缩，作为地球生物科技的结晶，它的眼睛类似双目变焦的智能监控摄像机。不仅内置红外补光钉以更好地在夜间工作，融合变焦使其可以远距离工作。
在熊熊的火光和浓烟中，一头白发的年轻军官扶着机门，俯视着这座燃烧的陷落基地。他笑得很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识别身份——未知。
[在吃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