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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风不知道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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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声,傍晚我去找你,带你去后面的体育场熟悉一下赛道。”

    谢云最站在小区门口,落后虞声两步,注意着她脚下的路况。

    铺天的雪似乎来势小了一点,风歇了几分刺骨凛冽,倒添了几分唯美浪漫。

    虞声看自己踩出来的雪脚印,脸上的红晕渐渐消褪:“噢。”

    “再见。”

    “再见。”虞声低下头弯弯嘴角。

    路上行人不多,匆匆来急急过,谢云最抬手撸一把头发,把上面的落雪抹去,看着那个慢吞吞的越来越小的身影转过路角,消失不见。

    刚一迈步,被冻得有些僵硬的双脚麻了一下,谢云最原地跳了几下,感觉好些了,才往家走去。

    转上楼梯,看到立在他家门口笔直地像一杆竹的谢晏宁。

    “大哥。”

    “嗯。”

    谢云最打开门,眼神示意谢晏宁:“大哥?”您不进去?

    谢晏宁眼神都不动一下:“军令如山。”

    大哥谢晏宁一向是最得老爷子欢心的,特别是那一身军装,每次老爷子看到,虽然面上不会表现得多高兴,但心里对自己这个大孙子是深感欣慰和骄傲的。

    谢云最进门,看向在和谢风禾摆象棋的老爷子:“爷爷,叫大哥进来吃饭?”

    谢老爷子鼻孔出气,重哼一声。

    得令嘞,谢云最这就把谢晏宁叫进来。

    佟聆和任纯华(谢二婶)把餐桌收拾好,扶着老爷子和谢奶奶先上桌,又让谢云最去地下室搬几个椅子。

    餐桌虽然不是很大,八个人挤挤还是坐下了。

    谢家餐桌上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爷子行伍军人出身,不拘缛节。

    谢老爷子摸摸谢风禾吃披萨吃得欢快的小脑袋,想到医院偶然看到的那一幕,抬头怒瞪大孙子一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哼。

    “谢云最。”

    “到!”

    谢云最立马放下筷子,挺直身体看向老爷子。

    “你要是敢乱搞男女关系,我打断你的腿。”

    “你要是欺负了人家丫头,小心你的脑袋。”

    “你要是背地里偷摸地搞什么小动作,仔细你那一身皮!”

    老爷子身体不错,声音洪亮,眼神锐利如刀,像是要在谢晏宁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听训的谢云最视线不敢乱瞟,但心里实在是很想说:老爷子你想骂大哥你就痛痛快快地骂,怎么还学上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这一招了呢?

    “听清楚了么?”

    谢云最正襟危坐:“是。”

    “好了好了,”谢奶奶拍拍谢老爷子的背,“别在饭桌上训孩子。”

    谢奶奶又去看谢晏宁:“宴宁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带着那个女孩去西郊看看我们啊?”

    谢晏宁点头应下:“好。”

    想到那人不声不响地又回来了,谢晏宁微微眯眼。

    这边,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用餐,那边,虞声终于慢悠悠地走回了新城嘉园。

    高高的小区拱门就在眼前,虞声快速地将暖热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背到身后,在书包上摸索。

    没有?可能记错了。

    太冷了太冷了。

    虞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插兜,一手出兜,完成了两手交换,背到身后又是一阵摸索。

    还是没有?

    虞声忽然脑袋上冒出冷汗。

    钥匙呢?

    明明放在包里了,怎么会没有呢?

    顾不上那么多了,虞声把书包拿下来,在小夹层里摸了个遍,除了一包纸巾,空空如也。又打开最大的夹层,除了书和试卷和文具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虞声看着门口保安亭的值班人,背上书包,原地踟躇。

    冷风吹得她脸都僵僵的,虞声有点怕,犹豫来忧郁去,还是敲响了保安亭的门。

    “叔叔,我忘记带门卡了,可以让我进去吗?”

    新城嘉园安保系统很唬人,很有高大上的味儿,但只有真正住进去的人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麻烦而毫无用处。

    譬如这个小区门卡,只有刷卡才能进,可横杆大约高度到成年人的腰,小孩子很轻易地就能进去,不刷卡进去也并不会触发什么警报,其他人弯弯腰蹲蹲身子也能不刷卡通过。

    可是在左右两个保安的目光注视下,虞声要是真的不刷卡进去了,说不定真会被当成小偷抓住。

    方脸保安皱眉,将虞声上下扫视一遍,语气冷硬:“不行。”

    虞声心里瞬间想打退堂鼓了:“那……那我能接一下您的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方脸保安满脸不相信:“你没手机?”

    “没有。”虞小声声音低低的。除了十分必要的开销,白勤枚和黄霓是不会给她买任何东西,比如自行车,比如手机。

    “那你进来用值班电话吧。”

    “谢谢叔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虞声还是记住了白勤枚的电话号码。

    虞声握着电话筒,听着耳边的音乐,心都揪了起来,一定要接啊,一定要接啊。

    “喂。”

    “是我,虞声,”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虞声肾上腺素飙升,心跳瞬间加速,忽略了那边的声音,“我钥匙不见了,能和保安保安说一下,让我进去吗?”

    “你钥匙不见了?”接起电话的人不是白勤枚,是白胜雪。

    虞声心里咯噔一下。

    “爸爸去卫生间了,我们都在莱城参加爸爸以前同事儿子的满月酒。”

    虞声的心跌到了谷底。

    “祝你好运。”

    电话挂断。

    在保安异样的目光下,虞声木着脸拖着身子走出保安亭。

    风雪汹烈,卷云呼啸,不消几瞬,虞声的发上身上落满了雪白。

    北风冷峭吹衣寒,侵肌凉锥心销骨。

    虞声忽然恍觉,电话挂断的刹那间,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几刻钟前在谢云最家里的画面。

    严肃又不失慈爱的祖父母,关系融洽的叔侄,温柔和善的母亲,可爱乖巧的堂弟。

    那都是虞声不曾拥有的。

    是虞声深深羡慕的。

    明明已经被伤了那么多次,但每次心却还是痛痛的。

    眼眶干涩,风雪毫不留情,直往虞声脖子里钻。

    虞声漫无目的地走着,多梦姐和路叔叔去北京看病了,除了刚刚走过的九零三医属小区,她竟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去的地方。

    她以前多么喜欢下雪啊。

    可下雪太冷了,真的太冷了,她以后不想喜欢下雪了。

    “虞声。”

    谢云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蹲在多梦便利店门口,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灰影,是虞声?

    虞声脑袋冻得懵懵的,低着头,还以为是幻听。

    谢云最蹙眉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人儿,脚步不由得加快,急促里带了浮现表面的紧张。

    虞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莫名熟悉的鞋子,慢半拍的大脑没反应过来,生理酸涩却一下涌入眼睛,温温的热热的,像有什么即将要突破而出。

    “虞声。”

    还是眼熟的白色围巾,深绿色羽绒服,灰色的书包,冬风烈烈而她身边落雪稀少。

    很多情绪,很多复杂的情绪在谢云最心底翻腾,最后却只余密密绵绵的心疼和怜爱。

    谢云最蹲下身子,轻柔地摸摸虞声的脑袋:“在等我吗?”

    虞声仍旧低着头,声音瓮瓮的,“你不是说要带我练习长跑。”

    “雪太大了,”谢云最两指捻起虞声的一缕短发,轻轻地擦过虞声红红的鼻头,神情温柔,“我妈烤了饼干,请你去我家吃饼干,好不好?”

    虞声手揪着口袋里的布料,莫名强烈的自尊心,一下一下撞着她自我伪装的玻璃罩,难堪的境况让她没有说出真相的力气。

    “谢云最,我钥匙找不到了,不能进小区。”

    谢云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们出差了,”虞声在心里唾弃强撑虚伪的自己,声音艰涩,开口艰难,“让我来找表姐,但表姐不在家。”

    “好,我知道了。”

    虞声低下头:“谢云最,你知道关山月的家吧。”

    “你知道的,关山月要在医院照顾她爷爷。”

    “我妈还熬了红枣粥,非常的甜十分的甜,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吃甜,”谢云最轻轻摇晃虞声的袖角,“你帮我喝了吧,好不好?”

    “我喜欢喝甜粥。”

    “我知道。”

    我都知道。

    雪不知道夏的事,风不知道你的事。

    我知道,我心里都知道。

    谢云最扶着虞声的肩膀,慢慢地把她拉起来。

    虽然早预想到长时间的蹲身会导致腿部血液流通不畅,而产生腿麻脚麻的不良反应,但没想到虞声站起来时摇晃了一下,左脚往前一滑踩空了台阶,整个人直直地扑向他。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抱住她,瞬间提起的心跳动地剧烈。

    虞声被这无法控制的僵硬发麻的四肢卸去了大部分的力气,脑袋发昏,下巴猛地磕到谢云最胸上的瞬间被他环抱住。

    洋洋洒洒的漫天洁白,在虞声晕乎乎的眼前转了好几个风圈。

    反射神经也仿佛被深寒的风雪冻住,在谢云最怀里趴了好一会儿,虞声才渐渐感觉到下巴隐隐传来的阵痛,一抽一抽的小腿肌肉,和扑通扑通扑通撞击胸腔的共鸣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世界很安静。

    是谁的耳尖红了,被羽绒服上的帽子遮住了,又是谁的脸发烫,偷偷地埋进宽厚的臂弯。

    往来的汽车轰鸣声,簌簌沙沙的坠雪声,远处吆喝载货的人声,好像都成了掩盖那滚烫热烈的跳动声的背景音。

    谢云最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轻咳一声:“脚没崴到吧。”

    虞声闷闷的答:“没有。”

    怀里的蘑菇头轻轻蹭着他的心,所有的惶然无措消弭不见,似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缓缓流淌在他的血液里,谢云最抬手摸摸柔软的短发:“你知道我冷,特意投怀送抱?”

    小姑娘心思敏感,自己多说几句逗趣的话又何妨。

    “唔。”

    虞声眼睛热热的,落在两侧的手臂轻轻攥着谢云最的衣角,声音含糊。

    谢云最松开出汗的手掌,背过身蹲下,侧头对虞声说:“上来。”

    少年的臂膀稚嫩却有力量,轻松托起虞声,虞声穿得臃肿的手臂环过谢云最脖颈,靠近他耳边,小声说:“谢谢。”

    温热的呼气喷洒在谢云最耳畔,白净的耳廓红了一圈,虞声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心里忽然有点甜甜的。

    哦~原来~

    谢云最喉结滚了滚:“攒着对我的谢谢,以后满足一个我的愿望。”

    “好。”

    “答应了?”

    “嗯。”

    “都不问问是什么愿望?”

    “我都满足你。”

    “傻蘑菇头。”

    …………

    如果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也没有给你打开另一扇窗。

    会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他走进你没开门也没开窗的世界,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开门也不开窗,只是陪你安静地坐在一起。

    那个人明明疏淡不可向迩,却把心放在了你的身上。

    当年老后想起今时的酸甜晦涩,总是会想,那时的我们怎么就难于开口说出心底的真实声音?

    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以故作淡定的大人式伪装掩饰自己脸红心跳的青春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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