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奔赴
夜行山上，紫阳殿大门四开，朝阳三人站在殿门外，守着黑夜，里面紫九霜同温沉戮吃酒吃得正尽兴。
“你天上没有好酒了？天天来我这，酒都要光了。”
紫九霜并不是真的心疼这些酒，可温沉戮这一连三日都来吃酒，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天上的桂花酿倒还行，本来有两坛，如今还有一坛，还得留着等别人回来一起喝，应了人家，总不能不做数。”
温沉戮鬼得很，有话不说，非要等紫九霜开口问。
“行了，你有话快说，日日下来吃酒，我酒窖都要光了。”
“你可知这次下来的星君是谁？”
“不知。”
“哎呀哎呀……日思夜想的人是你，不肯相见的人也是你，紫兄，你实在是矛盾。”
……
紫九霜捏紧了杯子，抿紧了唇线，良久才开口：“他不是去赶考了么。”
“被我带回去了，如今正奉旨考察狐族。”
紫九霜的眼睛在暗夜里亮晶晶的，末了又暗下去，随着沉下去的还有那颗心。
“温沉戮，你若是敢利用他，我可要掀桌子。”
温沉戮没忍住，扑哧乐出来，忙道：“知道知道，你心尖尖上的人，我可不敢怎么样，当初贬下界我就请了旨，只要过了这次，就能名正言顺官复原职，我保证。”
紫九霜对温沉戮的话只信五分，他自几百年前一次受伤被救后，就时不时来找紫九霜喝酒，倒也不瞒自己的身份，昊天上帝长子温沉戮，不论哪方神仙妖魔都得礼让三分的人，可在紫九霜面前，都是一样的，温沉戮和旁人没什么不同。紫九霜觉得，温沉戮知道的远不止这些，可他总是打马虎眼，不肯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所以柳鹤鸣当初在天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
“与我无关。”
“当真？”
紫九霜眼都不眨一下，道：“自然。”
“都说紫阳君风流，谁料到还是个脸皮薄的，你这风流名声是哪里的来的？”温沉戮摇了摇头，余光瞥见紫九霜唇角勾了勾，知他是笑了，“可怜呐，我那不谙世事的小星君，也不知被谁勾得破了真元，动了凡心。”
“你说什么？”
紫九霜眼睛亮起来，喉间哽住一口酒，咽不下去。
“你说我说什么？”
“此话当真？！”
紫九霜手里的杯子再也稳不住了，胸口起伏着，咬紧了嘴唇。
“绝无戏言，我保……证……”
话还没说完，杯子落在桌面上骨碌碌滚到地上，混着酒碎了一地。
“话都不听完！”温沉戮低头看着地上的杯子，叹了口气，心疼不已。
“我这杯子还是师父给的，比我岁数都大呢……”
朝阳看着自家主子跟箭一样飞出去，白衣没在夜色里，没了影。
不是不记得？不是前世的缘分别带到今生？好一个柳鹤鸣！
紫九霜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狐狸洞，停下来时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他原先是驾云，后来嫌太慢，又化作原型跑了一阵子，这才到了。
明月高悬，冷清如水，可静不了紫九霜的心，他喘着粗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整理了衣装。
方才温沉戮说，真君破了真元，他修无情道，破了真元就是动了情，紫九霜越想，心跳得越快，不受控制朝某个方向延伸。
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真君身边没有旁人吧？
紫九霜回忆自己和柳鹤鸣相处的每时每刻，都难以搜索出旁人的身影。
狐狸洞的侍卫听到了声音，便出声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紫九霜平了平衣服，抬袖将汗擦了，抹开扇子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爷爷来了，还不跪迎。”
紫九霜抬手，冰霜划过侍卫的腿弯，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两道齐刷刷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紫九霜进了狐狸洞。
紫九霜循着声音过去，入眼就是双颊绯红的柳鹤鸣。
柳鹤鸣夹在两个狐女中间不敢动弹，绷着身子缩着肩。
白蔚坐在高座上，眯着眸子笑。
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天界的人着实不会享受，要什么清修，修什么无情道，一群榆木疙瘩，温香软玉在怀，玉臂朱唇在侧，这才是正经事。
瞧着天上下来的的小星君红了脸，白蔚的各位儿子像是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各自搂着狐女笑得不可开交。
紫九霜就这般摇着扇子，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那些笑逐渐消失，寂静慢慢覆盖了整个宴客厅。
“怎么？不欢迎？”
紫九霜声音不大，却让白梅吓掉了酒杯，他还记得紫九霜泼的那杯茶，此时那杯茶又好似重新泼在他脸上，让他的脸烧红起来。
“父亲。”
白蔚看着堂下弯腰行礼的紫九霜，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白兰瞧着气氛尴尬，率先站起来，笑着道：“九弟来了……快，再上一个桌子……”
“不必了——”
紫九霜眼神环视了一圈，落在柳鹤鸣身上，抬扇指着道：“我坐那儿。”
柳鹤鸣晃了晃脑袋，他愁着不知如何躲开两个狐女，此刻见了紫九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真君请坐。”
白兰瞧两人一唱一和，忙道：“也好也好，九弟快坐。”
紫九霜走过去，两个狐女退去两旁，他方才落座。
柳鹤鸣不知他此时为何会来，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借着喝酒的姿势偏头看他，紫九霜好像一直都带着笑，只是谁也摸不透这张笑脸下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紫九霜感觉到了柳鹤鸣投过来的目光，偏头对上了，低声说：“星君骗得我好苦。”
柳鹤鸣打定主意装傻充愣，偏头问：“星君这话什么意思？”
“腰上那是什么？”
柳鹤鸣走的时候将紫九霜挂了多年的香囊带来了，那是他最初被贬时留下的，前几日走的时候带走了，不仅这个香囊，还有紫九霜吃茶的杯子，那是他亲自烧的，也被他带回了天界。
他想着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将这些物件都带走，免得小狐狸看了难过。
“许久前不慎遗落，前些日子才找到。”
“遗落？“
“是。“
柳鹤鸣脸不红心不跳，若不是此事，他也不信自己说谎不会脸红，可是他没办法，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小狐狸还小，不该吊死在一棵树上。
紫九霜此刻牙都要咬碎了，难道当真如此无情？
不对，不可能。
“看来星君和九弟很是相熟啊。”
白梅此事瞧见紫九霜就气不打一处来，又瞧见他同那不近人的小星君窃窃私语，不由得脸色铁青。
柳鹤鸣并不知晓紫九霜和白梅的过节，又要拉开同紫九霜之间的距离，当下只道：“见过几面。”
“我当是什么要好的关系，原也只是几面之缘。”白梅这句话没来由得酸，怎么什么人物都跟紫九霜有关系，夜行山上那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如此，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星君也如此，“既如此，星君又何苦非要他来陪着。”
这句话让柳鹤鸣差点一口酒喷出来，这个白梅，偏提这个！
“啊……这个……”
紫九霜看着答不上话的柳鹤鸣，心里有些窃喜，指名道姓，就只要我——“自然是我长得好看。”
此话一出，白梅没了话，柳鹤鸣也哽住。
紫九霜在众兄弟里，样貌算是拔尖的，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能当众说出口。
白兰惯会打圆场，笑道：“小九从小就可爱，长大了自然也不差的……来，二哥同你喝一杯。”
此刻柳鹤鸣在这，紫九霜也不打算同他们撕破脸，提起酒杯喝了。
白蔚瞧着堂下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想着：若真能如此，那该多好。
白梅最看不上的就是老二，跟谁都笑呵呵的，一副讨好的模样，他想发作，又碍于白蔚坐在堂上，也不敢如何。
酒过三巡，酒宴也要散了，柳鹤鸣站起来，紫九霜也跟着站起来。
“兰儿，房间可收拾好了？”
“回父亲，早就收拾好了，我这就带星君大人去。”
柳鹤鸣起身，道：“给您添麻烦了。”
“星君请随我来。”
紫九霜捏了颗葡萄，抛起来用嘴接住了，跟着柳鹤鸣走。
出了狐狸洞，又行了一段时间，白兰走得并不快，可柳鹤鸣已经微微出了汗，有些跟不上——凡人身子果真不禁用。
“真君不忙吗？”
“你我才见，怎么就要赶我走呢？”紫九霜答了柳鹤鸣的话，快步跟上来向白兰问：“二哥，天色已晚，可否给我安排个住处？”
“自然，自然，给星君修建的行宫就快到了，你是……”
“那我就在这儿住一晚。”
柳鹤鸣本欲拒绝，又想到这是人家的地界，便没说什么。
“自然是行的，星君住在主殿，东西偏殿都空着，九弟瞧着哪个合适，住便是了。”
白兰最会看人眼色，此刻却也摸不透柳鹤鸣和紫九霜的关系到底如何，也不敢开口说话。
三人行了小半个时辰，一座行宫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