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探
紫九霜叫那小侍女站好了，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再转过身来，竟成了那小侍女的模样。
“啊……你……”
小侍女甫一开口，便被禁了声。
“嘘……”
侍女惊恐，怎奈就是张不了嘴，她转身想跑，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嘴里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她攥起了拳头趴在门上敲，方才在酒宴上分明让自己滚了，怎的如今又将她送了来。这真君生的好看，只是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叫人怕都怕死了。
门外守着的侍卫相视一笑，都说狐狸喜风流爱快活，此话不假。
紫九霜扯了自己肩头的衣物，弄乱了头发。
时候差不多了，紫九霜手里捏了颗花生米，弹过去，小侍女无声倒下，紫九霜抬了抬手，小侍女进了被子里，裹得严实。
紫九霜双手将脸一捂，清了清嗓，推门跑了出去——“哎呦～我不活了……”
那侍卫眼巴巴盯了那白嫩的肩，吞了吞口水——这样美的小美人，往日里连想也不敢想，穆拓看得紧，他们不敢有所图，今日倒便宜了那老狐狸！
紫九霜见没了人，拢了拢肩上的衣物，理了理头发——此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有机会定要将此事解释清楚，不能坏了姑娘的名声，实在不行，在我狐狸堆里给她寻个如意郎君，也是不差的。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吃过苦，便想尽一切法子将那些风雨一力扛下来，予他人方便，这样的人被叫做傻子。
走两步便有侍卫，虎狼皆有。
紫九霜走进了一道拐弯处，再出来手里便多了一个食盒——障眼法而已。
“这位小哥……灰三哥哥说方才吃酒那位仙君的夫人还饿着，叫奴婢送些菜食，奴婢走到这突然腹痛。”
紫九霜这小眼泪说来就来，挂在小侍女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那小模样，让那些整日里绷着脸站岗的侍卫们心疼得紧。
“呦，这不是翠仙妹妹？身体不舒服快些去休息，这饭菜我替你送过去。”
说话的应当是才化人形不久的狼崽，尾巴还没褪去，此刻在身后摇得正欢，扑腾起经年累积的尘土来，一旁年长些的老狼瞧不上他这幅样子，照他尾巴踢了一脚，呵了一声：“说话就说话，摇什么尾巴！”
小狼不敢说什么，垂下尾巴转身走了。
方才还在腹痛的“翠仙”在小狼转身离开的瞬间打晕了还在吹胡子瞪眼的老狼，拖进了暗处。
“小崽子！等会！”变作老狼模样的紫九霜小跑两步，追上了小狼，“我同你一起去。”
“黑哥？你怎么……”小狼摸不着头脑，方才他还踹了自己一脚。
“这次抓来的人多，我怕你应付不来，若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的尾巴。”
小狼不再答话，那尾巴实在摇不动了，他抱着食盒落后半步，找准时机要对老狼下手。
紫九霜方才就瞧出来了，这只小狼有些蹊跷——正好试他一试。
越走越暗，烛火跳动着，放大数倍的黑影印在“老狼”和“小狼”的脸上，两位各怀鬼胎，谁也不再说话。
食盒没有放下，剑出鞘很快，可紫九霜反应更快，在剑锋靠近脖颈的前一瞬便用两指箍住了。小狼见手中的剑动弹不得，抬脚去扫紫九霜的下盘，也被脚步移换躲开了，反倒被勾了腿弯，跪在地上，失去重心，小狼的剑也已失手。
那剑被甩在地上，插在小狼膝盖旁边，小狼却不害怕，跪在那轻喊一声——主子。
“朝旭，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永远不要松开你手里的剑。”
“是。”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起来带路。”
此时确实不能多做停留，朝旭一路追随着紫九霜的记号摸到了洞门口，他猫着身看了一会，时不时也有形单影只的虎狼进进出出，他不能干等着，将割下来的狼尾绑在腰上，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进来后顺着碳火气找到了地方，敌众我寡，朝旭主动替了一个值班的小狼，又听闻紫九霜同穆拓吃醉了酒，正巧遇了一个小侍女送饭菜，谁料竟是紫九霜变化而成的。
“不过……你如何得知这侍女叫翠仙？”
朝旭将剑隐去，擦了擦食盒上的土。
“瞎蒙的。”
……
“喂！小狼崽子，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谁把我们抓来的？”
“你知不知道我家真君是谁？”
“这什么鬼地方，也太冷了。”
艳红自被抓来便一直问，这地方看守人员并不多，怎奈围了一道又一道符，叫他们半分法力也使不出来，跑也跑不了，只能逮着看门的小狼崽子问个不停。
一开始他们还答些话，后来实在烦透了，便不再回应，甚至捋了捋身上的毛，团了个球，堵住耳朵不听了。
那些小狐狸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如今全倚仗艳红撑场子呢。
他们被关在洞内狭长处，寒意更盛，即便是点了炭，仍是寒气逼人。再者他们大多是睡梦中突然到了此处，只穿着里衣，此刻便偎在一起，仿佛靠得紧些，便没那样冷了。
艳红回头看这群刚化为人形不久的小崽子，还都是孩童模样，便愈发难过恼火，虽不是自己的孩子，却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当初化形要扛天雷时，她心都揪起来了，恨不能亲自替了才好。
朝旭提着食盒走在前面，带着紫九霜走到了“兄弟们辛苦了，我奉灰左使之命前来给紫九霜夫人送饭的。”
那站岗的小狼崽耳朵里塞着毛球，听不清楚，只见来人嘴动，又见他提了食盒，当下明白，准备让路。
紫九霜伸手捏出小狼用来堵耳朵的毛球，凑近了，冷不丁大喊一声：“听得见我说话吗小崽子！”
小狼崽没防备，被这一声吵得耳朵嗡嗡的，见来者是黑哥，也不敢说什么，只连声道：“听得见听得见。”
紫九霜当下就对着小狼崽的屁股来了一脚，似是生气，道：“老子守着外边没吃没喝，还得一趟一趟巡逻，你小子倒好，在这热乎地方守着。”
“黑哥哪里的话，拓王对您是才尽其用，我们这种小喽啰也只能看着他们了。”
“嗯……去，你去替我巡两圈。”紫九霜转身指着另一个，示意他也跟着去。
“黑哥，这是灰哥安排的，若是平时，自然是行的，可如今……”
“如今如何？如今灰三便是你灰哥，你黑哥便能这样敷衍？”
艳红听见有别的动静，探出头来瞧，手甫一碰到木头上那红绳，便火烧火燎的疼——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这样厉害。
小狼不敢顶撞，这黑二蛮横不讲理，还是别同他纠缠为妙，一边称是一边招呼另一个侍卫走了。
“呦～小美人～喊了这么久，累不累呀？”
紫九霜走近了，仔细端详围在木栏上的红绳——此处大概二十多间牢房，全是碗口粗的木头依洞建的，排成两溜相对着，夜行山上的人被抓来了，基本上全关在这了。一条红绳自左到右将每根木头绕了一圈，隔两步便有一张纸符，这些符不知用什么画就，时不时闪着荧红色的光，狭长暗道，越往里越暗，显得那纸符越发恐怖。
艳红啐了一口，却不敢再向前，方才只是靠近红绳，手指便被灼伤，可见不是什么普通物件。
“呸，小崽子，老娘做姑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艳红扶了扶鬓间的木发簪，将来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来者虽样貌不佳，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柳鹤鸣呢？”
……
“朝旭去外边守着。”紫九霜不再换回了本来样貌，接着道：“我问你柳鹤鸣呢？”
“九爷……”艳红反应过来，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天地崩塌突然来了人给你撑起来，叫人如何不委屈。
“好了，我既然来了，便能将你们带走……柳鹤鸣呢？”
艳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里边：“一直往里走，柳公子他们都在里边关着呐。”
紫九霜得了方向，大踏步走过去，不再理会艳红。
紫九霜沿路走过，引起一阵骚动，但随即他们又很快安静下来，九爷就是撑天的柱子，九爷来了，天就塌不了。
“秉文。”
紫九霜瞧见柳鹤鸣时，他正坐在地上写写画画，身旁一片睡死过去的人。
柳鹤鸣听闻有人喊他，停下动作，抬头望见紫九霜。
“唉？阿紫？”
“你没事吧？可有伤到？”紫九霜情急，手碰上了那红绳，当下刺痛，抽回手摊开一瞧，隐隐有了一道红印，看着柳鹤鸣起身过来，忙将手藏在了袖中。
“啊……我没事，这是怎么一回事，醒来便在这里。”柳鹤鸣伸手捉了红绳，撕了一张符下来，“我方才细看了这符，是用来镇妖的，也不知挂来有什么用。”
柳鹤鸣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瞥了紫九霜，他在等紫九霜的回答，却又觉得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倒也不敢直白问出来。
对啊！柳鹤鸣是凡人，这符对他不起作用的！
“秉文，你闪开些，我打开你这牢门，你将这符撕了，扯了这红线……”紫九霜注意到了柳鹤鸣的犹豫，可眼下实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等安全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紫九霜抬眼，浅浅笑起来，柳鹤鸣盯着他，盯出些心酸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