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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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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跟陈子惠说了那么一段话后,小厮愈觉得韩昭昭太过小题大做,对着韩德元,十分自然地说出来:“陈大人说是要送给韩大人您的。”

    “好。”

    韩德元欣慰地收下,放在手中提着,沉甸甸的:“这是拿了多少东西啊,这孩子太过客气了。”

    下午收了陈子惠送的两件衣服,晚上又送这么些东西,他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虽说陈子惠是他提携上来的,但他也是为了报陈子惠祖辈对他的恩情,而且,日后他靠上陈子惠的地方也少不了。

    韩昭昭不这么想,见到陈子惠送来的东西,她如同官府中检验尸体的仵作一般,警觉地把那箱子扫视了好几遍。

    半晌,憋出来一句话:“你见到陈大人装些什么东西进去了吗?”

    小厮憨笑道:“看到了几件,都是些寻常的玩意,不算贵重,应当是陈大人淘到的小玩意,聊表心意。”

    一听到他向着陈子惠说话,韩昭昭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不大好。

    韩昭昭蹙着眉:“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小厮想要明明白白地跟她交代,忽地想到陈子惠嘱咐他,自己与韩昭昭的事情自己解决,便改了口。

    “就说了这些年来,多亏了韩大人的提携。”

    这些话陈子惠在饭桌上和他说过,他照着陈子惠的话,概括一下意思,也算是易如反掌。

    “对他,我哪里称得上是提携啊,我瞧着,日后,我们家的繁荣富贵还要靠着他。”

    韩昭昭越听,眉毛越往一块拧,她承认,陈子惠确有才华,父亲这么信任他,他到底拿出几分诚意来对父亲。

    她是亲眼见到了,那人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尤其是梦里做那事的时候,他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修长的手指的触过她每一寸敏感的肌肤,引得她的身子颤动,她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便停下动作,不消她说,接下来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她的玉手勾住他的脖颈,已然沉溺其中。

    可是后来他翻脸不认人,依然不改温柔的语气,把她搂在怀里,手捏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说这都是他做的,是为了她而做的。

    这一句话不知就要了多少人的命!

    笑里藏刀!

    就算这是梦,在现实中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可是窥见陈子惠把人耍得团团转,这只是冰山一角。

    这回又主动给她家送东西来,她总觉得陈子惠不怀好意,况且,今天在把秦县丞的罪名除了之后,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他掩饰得很好,可她还是看出来那喷薄欲出的烈火。

    与梦里见到的人极为相似。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耳畔响起父亲的声音。

    韩昭昭挥挥手,让小厮下去,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陈子惠这个人心机太深沉,爹不要这么信任他,背后捅咱们一刀,咱们都不知道。”

    “你怎的这么想?我也算是看着他走到这位子上的。这一路上他把你如何了?”

    本就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在韩昭昭的心里却变了味儿了,脑子里绕过旖旎的画面。

    那确是在梦中,可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战栗的感觉,听到了喘息声,仿佛真的经历过一般,她觉得自己都魔怔住了。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道:“笑着藏刀,我还当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没想到背后的手段狠辣。”

    她想举几个例子,跟父亲却举不出来有力度的。

    对她,是假戏真做,诱人上钩,至于见到的别人,都是楚王一党的人,但她直觉陈子惠所做,不似正人君子所为。

    按说梦中的事当不得真,她原也是不信的,但这次,不知怎的,自己仿佛真的与他行过那事,还是那般主动。

    她清楚地记得,马车上,她被一阵冷风吹醒,陈子惠望向她的眼神礼貌而疏离,两个人的衣裳皆是整整齐齐。

    “他就是那样子,也是因为他小时候的经历。”

    “什么经历?”

    “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一个孩子独自到了京城,无依无靠的,受尽了别人的白眼。”

    韩德元顿了顿,刻意隐去了其他有关陈子惠身世的其余事情,他说过,不到那一天,关于他的身世,尽量不要往外说。

    “别人怎么对他,他也怎么对别人。你一直对他耍你一事心存芥蒂,其实,当初让你拿着那假账本的事儿,他问过我,我同意了的。”

    “爹你同意了的?”

    “是,这事儿非同寻常,我本来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若不是用你把他们引出来,恐怕最后这事儿,咱们一家都脱不了干系。”

    韩昭昭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一个冤案都能搅出这的来?”

    楚王一党的人用各种手段冤枉她家也不止一次了,每一次都能比较轻松地化解,这一次,从陈子惠的态度来看,她直觉不同寻常。

    果然,韩德元沉思片刻,道:“这次是楚王一党人经过深思熟虑,设下的局,背后的人我尚且不清楚,看样子,不止是楚王一党的。”

    韩昭昭的心猛地揪起:“这案子并没有结?”

    韩德元望着一地的枯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才刚开始。以后,若是哪个朝中的官员或是他们的下人来咱们家,你少和他们说话,陈大人除外。”

    陈子惠又一次成了特例。

    韩昭昭难以置信:“为何又是他?”

    韩德元笑了,拍拍女儿的肩膀:“你对他的偏见从何而来?是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韩昭昭明知不是,但哪敢跟父亲道出那场梦的始末,只得点点头。

    “怪不得呢,有了他们的话在先,你再去看一个人的时候哪里哪里都不顺眼,那些人的话信不得,有的单纯是几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有的是为着一定目的。”

    “我是不会有害你之心,但你也不能把我的话完全当了真,事实要你自己去看。”

    韩昭昭一愣,她对陈子惠态度的巨大转变是从那场逼真的梦开始的,后来梦里头陈子惠的形象一次次地在现实中被验证,她对陈子惠便怀了戒备之心。

    她告诉过自己,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二者不一样,要分开,可每次她想起那场梦来,身体就情不自禁地战栗,想着离陈子惠越远越好。

    说实话,她对陈子惠的印象大多来自于那场梦,还有在他和父亲口中说的,为引蛇出洞,故意拿假账本给她的事儿。

    一个是梦,一个是伪装,她也不大理解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地认为这个人就是一个笑里藏刀、阴狠毒辣之人,还挖空心思想要陷害她。

    一阵凉风刮过,韩昭昭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

    “外面冷,回屋吧。”

    韩德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女儿穿的衣裳,在韩昭昭以为他会带着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么冷的天,你穿得怎么这么薄?”

    薄?

    韩昭昭摸了摸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毛绒绒的,把手伸进去格外暖和。

    这叫薄?

    虽说现在是暮秋时节,但它到底是秋天,哪里比得腊七腊八时的严寒,她掏出冬天穿的大氅来套上,也算不上薄了。

    “还穿着单裤?”

    韩昭昭才注意到自己穿着的裤子,看起来薄,实际加了一层绒,不算很厚,在这个季节也能勉强抵御寒冷,能穿暖和,她绝对不会冻着自己,她也没有一点儿想引起别人注意的心思。

    “这不是单裤,里头有一层绒的,这么冷的天儿,我怎么会穿单裤呢!”

    韩昭昭捏起来一块给父亲瞧,两根手指之间夹了厚厚的一层。

    “这哪儿够厚!晋阳靠北,比不得洛阳暖和,这么冷的天儿,该把你那条碎花的棉裤穿上,你启程的时候,我还特意告诉彩云收拾东西的时候给你带上。”

    说是碎花的棉裤,听起来文雅,其实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卖给老太太穿的棉裤,贼厚贼暖和。

    就是厚,显得两条腿粗了一大圈,样式也实在不敢恭维,多是大红色的艳丽的花,比如她这一条。

    “快回去换上,别冻坏了!”

    陈子惠给的那箱子韩德元还没拆开,他两只手一齐使劲,才把那东西拎起来。

    “这是给拿了些什么东西,这么沉!”

    拎起来的时候,里面传来叮叮咣咣的碰撞声。

    韩昭昭接过来想要试试,她瘦削,胳膊纤细,提起来,身子抖了一下,一个踉跄。

    “这里头装的怕不是铁块吧。”

    韩德元忙接过来:“谁知道呢,一会儿到你屋里拆开看看。”

    说着,便朝韩昭昭的屋里走去。

    韩昭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绝对不能让父亲先她进屋,那桌子上摆着的点心不是事儿,顶大被父亲警告几句,关键是摆在桌子上的书。

    她看的是市面上卖的话本子,本就不算什么正经书,偏刚才走的时候看到了旖旎地方,内涵丰富,意蕴深远,欢喜之时带着无尽的悲凉。

    她看得着迷,浸入到了情境中,离开的时候竟然忘了把书合上。

    现在那跳跃的文字还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

    韩昭昭的心跳骤然加速,若是被父亲看见,她大概能想象出来父亲的脸色,好在韩德元住年纪大了,但提着这箱子不是很轻松,走起路来不算快。

    韩昭昭跑到前头,疾走几步,忽然,后面传来父亲的声音:“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韩昭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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