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我看辛跃是被鬼上身，神志不清，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刚刚浮现的画面都是盈娘所见，她因心有不甘，怨恨青梅。如今上身之怨灵，怎么可能是青梅本人？】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赶快除掉盈娘这个阵眼才是正事，依我看来，莫不如用一个固魂术，将盈娘封在少年体内，再直接杀了他们！】
众仙君个个出言献策，显然忘了自己最初只是为了看辛跃的笑话。
……
只可惜辛跃并听不到他们说话，就算听到了，也未必赞同。
她只是看着对面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浓浓的不甘。
辛跃之所以认为这个怨灵是青梅，是觉得在回溯记忆的阶段内，她感受到的不只是愤怒，还有哀伤。
“青梅姑娘，村民说你跟梁子初走了，实际上你没有离开，是不是？盈娘到死都在被村民欺骗。”辛跃冷静地问道。
对面的人眼中一片血红。
“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为什么认为我是青梅？”
辛跃很自然地说道，“盈娘被家人关着的时候，有人给她送食物，那人除了你，还会是谁呢？如果是她家人，又为何偷偷摸摸，不肯露面。”
她说完，对面的人总算有了些反应。
“你确定是我救了她？”
辛跃：“通过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至少我现在是如此认为。”
“哈哈啊哈哈哈。”怨灵上的是少年的身，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令人不自觉地震颤。
她笑得开心，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一无所知。”
辛跃：【对啊！！！所以这不是来问您了吗？】
辛跃：【情绪稳定真的很重要，姑娘，我好想安慰你，但是我不敢。】
她的心声听起来，怂得理直气壮。
仙君们没忍住笑出声。
这时，那怨灵才终于承认道，“你说的对，我是青梅，但我也是盈娘，我们一直在一起。你知道吗？她死后看见我了，才知道我早就已经死了，我死在村子里，死在被盈娘的哥哥逼迫的当日，他想要娶我，打算生米煮成熟饭，被我拒绝，恼羞成怒掐死了我。”
“可是你不懂，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地喜欢梁子初，为什么我会因为他而对盈娘发火，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在盈娘私奔当日，已经决定跟在她后面逃离村子了，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去向盈娘的家人告密。”
“你懂这种感觉吗？你不想做的事情，偏偏会去做。好像有人支配着你，控制着你，他们无处不在，他们高高在上，他们控制着你的身体还不够，还要控制你的想法！”
“我死后成了灵魂，日复一日困在此处，我知道我们的使命是等着人，等人来给他们讲故事，可是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人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还是说，我的存在，仅仅是一场虚构，一个幻觉，我不由自主地伤害盈娘，不由自主地爱上男人，我不会这样也不想这样！”
“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怨灵字字泣血，振聋发聩。
辛跃攥紧拳头，她望着青梅对她说，“所以我说，我懂得啊……”
她经历过这样的一切。
可是当时的她只被蒙在鼓里，并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盈娘和青梅是话本的角色，是仙人笔下设定的产物，她们的使命就是如此，在村子里等着辛跃一行人的到来。
若是按照原本的话本来看，她们两个一起长大，却因男人生出矛盾，最后导致盈娘一生不幸，回来杀了家人化成怨灵，死后又知自己误会了青梅。
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故事呢，看起来非常完美，猜忌和怀疑是身为凡人的盈娘会做的事情，当她意识到自己错怪姐妹时，又幡然悔悟，可是已经追悔莫及，徒留血泪教训。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仙君们的手笔。
仙人何其傲慢。
此时此刻，玉璧外的仙君们听到青梅大段大段的控诉，个个脸色沉闷。
【她……这是南斗宫的安排？】
【她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猜到了吧？】
蝼蚁会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的世界吗？会知道何为人，何为修炼，何为仙法吗？
青梅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是一个话本人物，她凭什么可以猜到话本外的世界？
这样的意外令仙君们有种超脱掌控的行为。
并且从话本一开始，辛跃的心声就很奇怪，让仙君们没有预料中的爽意，反而常被辛跃激怒。
有人干脆站起身走向南斗宫。
却不知此时的南斗宫也是一团乱麻。
“那少年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这个青梅又是怎么回事啊！！！！！！”
偏殿内传出绝望的呐喊，有人急忙闯进来通报，“不好了，外面来问话的仙君越来越多，他们想知道这些意外是否是话本本身的设定。”
“怎么办？”余下的撰稿人面面相觑。
“司命星君又不在，若是继续向下发展，恐怕辛跃也会觉醒……”
“我只是个破写话本的……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满堂编撰哭的哭，嚎的嚎，风险抗压能力不及上司一半。
南斗宫六位星君有三位清修，余下二位，一个延寿星君，一个度厄星君，都不太爱管事，也便只能乱成一盘散沙。
“先紧盯着辛跃，若再出现异常，就先将这个世界终结。”最终众人达成一致，也就只能拖延一阵。
辛跃听到青梅的质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她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她生活在这个世上，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
“她确认自己是人，拥有喜怒哀乐，她真诚待人，努力生活，可总是事与愿违，生命中会出现种种意外。”
“直到有一天她死了，但是——”
“当她死亡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活过来，她的世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可笑吗？可是你说，那个世界是假的吗？她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就真的算是虚假吗？”
“她的喜怒哀乐呢，她哭，她笑，她悲伤……”
“而我在想，只要她经历了，她思考了，她就是活着的。”
“我活着。”
辛跃镇定地将手放在青梅身上，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你也活着。”
“……”
漫长的沉默。
辛跃的心声也如湖水深处一般沉静。
渐渐地，少年身上多出了两个身影，她们是两个背靠背的女子，幽幽浮现，二人如同双生藤蔓，皆低头悔恨拭泪的模样，乌发如瀑，紧紧交缠。
众仙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