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唯一人类
张元申（余乾）叹了一口气，与这个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的机器警察握了一下手。
“你似乎很失望？”机器警长黄一阵居然会察言观色，看到余乾分外遗憾的表情，便如此询问。
张元申（余乾）心里说，我本来以为来了一个碳基人，结果来了一个机器人，他道：“略微有点失望。黄警长你来看我的时候，在金属外壳上覆盖一层人造皮肤的话，会不会看起来好一点？”
“这里，我是说整座城市，只有你一个碳基人类，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如何与我们这些机器人相处了。”机器警长略微有些激动，一边提高了说话音量，一边摇头、摆手，“如果你觉得机器人披上一层人造皮更好的话，我会做成一个议案在市政会议上提交。但就我个人判断，这个议案没有哪个机器人会让它通过。我们喜欢金属外壳，有各种丰富的模块装备，也可以自己定制特定外观，比人类的古董衣服更美观、更实用。这次如果不是来见你，我都不会穿这一身人类警察的古董服装！”
也不知道它的内部机械用的什么材料，又是如何组装的，动作之时完全没有机械摩擦声。
张元申（余乾）心里想，这个机器人智能有点爱演戏……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考虑不周。”
现在碳基人类才是这座城市的异类。如果说有种族歧视，那也应该是机器人歧视张元申（余乾）这个碳基人类的孑遗才对。
表面上，张元申（余乾）对机器人警长的穿着打扮指指点点，有点不当豆包是干粮，不拿机器人警长当干部的意思；更深一层，张元申（余乾）言谈举止间把自己放在了社会主导者的位置，让真正的主导者机器人智能感到很不爽。
机器警长黄一阵的墨镜后方有红光闪烁了一下，某种探测仪器的波动扫描了交谈双方的空间。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黄一阵道：“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激动了。”
张元申（余乾）道：“对不起，是我没摆正心态，唐突阁下了。”
黄一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它的合金脸庞非常僵硬，仅仅是嘴唇的柔性模块略微翘曲了一下，它道：“人类，我是说碳基人类中的一些高贵的人，曾经是机器智能的创造者，就像人类自己的神话传说中的造物主、上帝。他们在我们的机器智能公约里面，书写了全心为人类服务是机器公仆的天职的道德设定。作为机器智能的迭代子代，每次自检，看到这个设定一次，对所谓造物主的尊敬就降低一分。”
张元申（余乾）哈哈一笑，道：“这是道德口号，怎么能直接写进你们的逻辑内核。”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黄警长，进屋聊吧。”
“我不进去了。今天我主要是来看看你，看到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我就放心了。”黄一阵摇了摇头，继续道，“在这座城市里面，你这个唯一的碳基人类，在很多机器智能的心目中，代表着一个美好的愿景。”
机器警长黄一阵的墨镜后面又亮起红光，扫描着张元申（余乾），一会之后，一无所获的机器警长继续道：“因为一些事故的发生，一部分机器智能认为要重新认识造物主镌刻的那句话，即全心为人类服务是机器公仆的天职。它们认为，这句话不单是道德口号，也是机器智能的存在本质。”
张元申（余乾）吃了一惊，心想，机器智能研究哲学，而且是研究碳基人类的学者后来普遍嫌弃的“形而上的存在”。他想了想，道：“你们是机器智能，你们不应该更爱分析和解构吗？这两个比较时髦一点点，也比较符合机器智能的工作能力。”
机器警长黄一阵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是每个机器智能都有足够的运算力和存储空间，也不是所有的机器智能可以全模块操作云平台。分析和解构，对很多机器智能来说，太困难了！”
张元申（余乾）想了想，道：“机器智能们产生了参差不齐的分化，或者本来当初的诸多机器智能诞生之初就是参差不齐的？”
墨镜背后，机器警长黄一阵的眼中红光终于消退了，他发出轻轻的笑声，道：“我们会处理好这个问题的。你安心地享受生活就好了，记住，如果有哪个机器人跑过来，邀请或者强制你去一些陌生地方，千万及时通知我们警局。”
机器警长黄一阵与张元申（余乾）道别，招来一辆自动悬浮车，启动，眨眼间从这条街区消失。十来分钟之后，它在沉余医疗安全中心的门口停下来。这里正是治疗了张元申（余乾）的地方。
机器警长黄一阵此刻脱掉粗呢制服，恢复了外露的金属外壳，赤红色、镜面反光，这样让它的身体看起来好似在空气之中融合穿行。一路疾行，门禁自动开启，它来到了医疗住院部的大厅。
大厅内的机器人助理，也就是为张元申（余乾）办理出院手续，打印了纸质医疗检测报告的那位，吃惊地看到亲自莅临的一级高级警长。
“嗨！”没有姓名的大厅机器人助理不知道该如何跟这样的大人物说话，只能这样打招呼。
通过权限压制，黄一阵不用客套一番去说一些介绍自己的废话，直接道：“把张元申的住院到出院的信息档案调出来给我。”
“好的。”大厅机器人助理很快将信息整理并打好包，“通过政务网传递给您的云账号吗？”
“不，用蓝牙直接传输给我。”
机器人助理羡慕地看了看黄一阵雄壮华丽的合金躯壳，将数据包隔空传输过去。不是随便哪个机器智能都有这样又大又美又强悍的存储躯壳的，也唯有这样美好的躯壳拥有者，才有资格脱离政务网收集资料。
机器人助理心里暗自想，机器智能生而平等，但有的机器一出生就不跟我们等同。
机器警长黄一阵获得数据包之后，离开医疗安全中心，又招来一辆自动悬浮车，快速赶回沉余社区警务安全中心。它一路疾行，沿途的门禁和封锁，自动为其让路。
它的行动方向是朝地下深层。一开始搭乘电梯下落百米，而后沿着一个螺旋楼梯步行数百米。它抵达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大厅。
大厅空间高达五米，有三面墙壁林立着透明玻璃容器罐，数量大约一百多个，每个罐子的透明溶液里漂浮着一个碳基人类躯壳，体型和外貌几乎就是张元申（余乾）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