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不孝
宋窈和容玠同时抬眼看过去，容老太太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走进来。
跟唱戏似的，她见到容玠的一刹那，眼眶瞬间就红了，加上年老体迈，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心生同情。
这老太太也是人精，一上来就先卖惨，眼睛一抹：“二郎，祖母可算是见着你了！”
人本能地会同情弱者，容老太太摆出这副姿态，众人心里顿时脑补出一出年迈祖母含辛茹苦供孙子读书，考取功名后却翻脸不认人的戏码。
宋窈瞧了眼容玠的脸色，果不其然已经冷了下来。
楚云皎没察觉到不对劲，冲着宋窈得意地一挑眉，站起身来走到容老太太身边扶住她，话语亲切：“我说老夫人也是真可怜，一把年纪了，想见自己孙子还得经过别人同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着意瞧了眼宋窈，意味深长勾了勾嘴角：“容夫人，你说是吧？”
宋窈面不改色挑了挑唇。
这楚云皎该不会以为是她拦着容老太太，不让对方见容玠吧？
她倒是会自作聪明，不过容老太太能和楚云皎搅和到一起倒是她没想到的。
见宋窈不说话，楚云皎心中越发有底气，乘胜追击：“容夫人是心虚了么？”
她没等到宋窈的回应，却等来了容玠冰冷的质问：
“安宁郡主，什么时候本相的家务事，也轮到你来插手了？”
楚云皎愕然抬眸，撞上容玠冷冽的眸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眼里充斥着翻涌的戾气。
容玠在外人面前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无论生气或高兴，脸上总带着几分虚伪笑意，极少露出这样的一面。
楚云皎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心里顿生委屈。
她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容玠还要袒护宋窈，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不顾，他是被这女人迷昏头了吗？
一同来赴宴的淮山侯脸色难看，忍不住出声：“虽说是丞相大人的家务事，可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丞相大人对待自己的祖母尚且都这般冰冷无情，丝毫不顾念其养育之恩，不得不让本侯质疑容相你的为官！”
他冷笑一声，“试问一个六亲不认的人，心中真的能装下百姓，又真的配做这百官之首么？”
“……”
场面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淮山侯这番话，无疑是将这事上升到更严重的性质了！
场上忽地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淮山侯看过去，眯了眯眼：“容夫人为何发笑？难道本官说的不对？”
宋窈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她唇角弯起：“侯爷莫怪，我只是觉得侯爷这话有失偏颇。”
她话音微顿，眸光凉了凉：“是否心怀苍生黎民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二郎查办贩卖私盐案，严惩挪用堤坝修缮款的官员，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天下百姓？”
她眼里露出嘲讽之色，语气甚是温和，“或者更近一点，前些日子瘟疫横行，他每日游走在疫情前线，将自己安危置之度外，请问这种时候，侯爷您又在哪儿呢？”
她眨了眨眼，语气无辜，“若是侯爷也做出了什么实绩，这次论功行赏的名册上，当有您的名字吧？”
淮山侯脸色铁青：“你……！”
宋窈不疾不徐弯了弯唇角：“我虽是小女子，尚且知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道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本也无可指摘，但请侯爷勿要严以待人，宽于律己才是。”
如果说前面的话都是讽刺，那么这最后一句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
淮山侯这样依靠太后而耀武扬威的狗腿子，也好意思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容玠，那她就用同样的方式回敬回去。
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本也不值得拿出来炫耀，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她也不是软柿子。
被这样明目张胆的维护，容玠脸上的冷色缓缓褪去，他注视着宋窈的身影，一颗心仿佛泡在温水里，微微发胀。
淮山侯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众人吃瓜看戏那叫一个心潮澎湃，没想到这容夫人战斗力这么强，关键人家还有理有据啊！
大抵知道论嘴上功夫他是说不过对方，淮山侯咬了咬牙：“好，那容相大人不敬长辈总是板上钉钉的吧！你莫要避重就轻！”
宋窈挑了挑眉，看了眼脸色不自在的容老太太：“可上不慈，下为何要孝？”
容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暗瞪了眼宋窈，这小蹄子还是这样伶牙俐齿！
她眼珠转了转，拍着大腿就要哭，一道响亮的嗓门打断了她的发挥：“哎呦容老太太，你不是说死也不认二郎这个孙子的么，怎么如今又巴巴找上门来了？”
容老太太一惊，循着声音望过去，瞪大了眼忘了反应。
王翠花这娼妇怎么也在这里？！
容玠若有所思看了眼宋窈，难怪她突然说要请王翠花一家，莫不是在这里等着呢？
淮山侯有些恼，没好气看向那大大咧咧的妇人：“你又是谁？”
王翠花笑眯眯道：“这位大人，我是丞相大人以前的邻居咧！”她看了眼容老太太，啧啧叹息，“你们是不知道哦，这老太太压根儿不是二郎的亲祖母，从前更是没少磋磨他！大冬天的，让二郎跪在雪地里生生病倒，我一个外人看了都心疼！”
众人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容老太太脸色一变：“王翠花，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翠花惊讶地瞪大了眼：“我可没胡说啊，这事儿不是整个柳树村都知道吗？”
她咂了咂嘴，“这还没完呢，二郎他爹要送他去读书，你还不肯答应，非要人家每个月交给你五两银子才肯罢休……之前二郎被人冤枉，你不是还吵着闹着要把他逐出族谱吗？”
她目光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眼睛一亮：“喏，容家族老今天也来了，这可不是我胡诌，一问就知道啰！”
她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炸出来，简直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