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终章
车子规规矩矩的行驶着，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离目的地越近，苑无双的呼吸越重，她已经猜到了，汪唤究竟要带自己去哪。
国庆节当天出游的人不少，澡堂里的人也不少，汪唤找了许久的车位才把车子停下。两人穿的太过精致，一下车周围的人还以为这座三线小城里出了什么大网红。汪唤对众人礼貌的点头，绕去车后牵起了苑无双的手。
不过盛装出街自然不会是来搓澡的。汪唤牵着苑无双，恨不得将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苑无双原本想说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可是转念一想，若是今日做了了断，汪唤也就不会再用爱惜心上人的心境搀扶自己了，索性由着她去。
两人进了洗浴大厅，驾轻就熟的往右侧角落的小门去了。这扇门通着洗浴中心隔壁那个小教堂，门上虽然常年挂着一把锁，却时常不扣死。从前梁琦和苑无双一开来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小秘密，还偷偷开门去探过，后来苑无双就把这个秘密分享给汪唤和齐芋了。
小教堂年久失修，经常关着门，逐渐也被人忘了，倒成了她们几个做白日梦的好地方。在教堂里她们可以是修女，是富家小姐，是王族公主，以后的结婚对象自然也就是白马王子，或者哪一国的王。
哪怕后来苑无双渐渐长大，做了政治课代表，学会的是唯物主义，不信鬼神，这间小教堂也是唯一的例外
“齐芋怕是都忘了这地方了。”苑无双走进来，看着里头几乎丝毫未变的陈设，由衷的感叹。
“只要你还记得就行。”汪唤坐在了第一排的长椅上。
“怎么着过几天就要当新娘子了，又想在教堂办婚礼了？时间这么紧，估计是来不及。”苑无双摸不清汪唤的小心思，试探着问。
“秘密基地怎么能对别人说呢。”汪唤看着十字架上的耶稣，“阿苑，今天我也迷信一回，在这，咱就都别说谎了，成吗？”
苑无双在与汪唤隔着两三个空位的地方坐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汪唤。”尽管苑无双知道汪唤最在意的是什么，还是这样问。
“你喜欢过我吗？”汪唤偏过头问苑无双。
“这算什么问题，我当然我喜欢你啊。”苑无双能够感受到汪唤的目光如炬，她更得接招，虽然身上会发僵，骨头缝都好像无缘无故痛起来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朋友之间，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面对苑无双，汪唤总是咄咄逼人，永远强势。
“可是汪唤，我们只是朋友。”苑无双没了辙，只能拿血淋淋的事实去戳汪唤的心。
“那刚刚那个女的呢？也只是朋友？你去北京是为了见她吧。”汪唤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委屈，她也不想胡思乱想，可是她的阿苑如果可以喜欢女生，为什么偏偏拒绝她呢？汪唤想不通，只能一味的钻牛角尖。
“我去北京是出差，你怎么还乱吃飞醋呢。放心，她比不上你的。”苑无双听汪唤提到章佟，终于敢打岔开个玩笑。
汪唤笑起来，声音里却透着悲凉，“我以为我回来能搞清楚一切，能解开自己的心结，我以为只要我放下骄傲讨好你，你总会给我一个答案的，但是我都要嫁人了，你还在敷衍我。”
每次只要她声音有点发酸苑无双就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后来汪唤怕苑无双太过疼她委屈了自己，也就不轻易掉眼泪了。
“你总是这样说，你总是觉得我在敷衍你！你难道你喜欢我了我就一定也要喜欢你吗？你都喜欢上别人了，要嫁给他，要他做新娘子，你凭什么再喜欢我啊？”苑无双的怒火终于也压不住了。
“你可以喜欢女孩，再去喜欢男孩，甚至想两头都占。可我凭什么要喜欢女孩？！我没干涉你你来干涉我干嘛！我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是个怪胎！我不喜欢你，我谁都不喜欢！汪唤，为什么一定要扯破这层窗户纸呢！”
苑无双早就知道很多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也许说完一时痛快，可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就只能晚上偷偷哭。
汪唤从没有见过苑无双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奇怪的是苑无双这话说完，汪唤虽然觉得难过，但是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却消失了。
“你试探我，你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我，甚至不惜拿自己当诱饵，我也警告过你，难道你真的想做别人的新娘之前，先被你相识十年的朋友当成物件一样赏玩吗？你笃定我不会这样做，但是汪唤，万一呢？”
苑无双不敢想，依照汪唤这个性格，要是她执着的对象不是自己，她的一生会不会就这么毁了。
“昨天晚上，你见了老刘都没反应，我就该死心的。”汪唤喃喃自语着，任由眼泪往下坠也不去擦。
“被你骂一通也好，反正我是要移情别恋了。阿苑，还好你不喜欢我……喜欢女孩真的特别苦，我都那么难了，这要是你，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压力。”汪唤想起了自己在学校里遭受的那些非议，一下将眼角的余光全放在苑无双身上了。
苑无双倒是希望汪唤继续和她吵下去，可汪唤这一服软，苑无双又没了脾气，“狗唤，喜欢女孩没有错，或许是你把我当作德善了，可他俩最后也没在一起啊。”
苑无双本来还想说，你已经遇到对的人了，我也会遇到的。可是她刚刚哑了喉咙，说不出口了。
“可是他们现实中在一起了的。”汪唤想起无双对韩剧之类的了解并不多，相当于间接性的给她科普了下。
苑无双倒是不清楚人家现实中怎么样了，可是她和汪唤是实打实的错过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原来不是假话。
汪唤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事，甩飞了自己脚上的鞋，走过来拽无双的胳膊。
“你干嘛？”苑无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你把鞋脱了，我教你跳个舞，你之前不是说也想学跳舞嘛！”汪唤俯下身子帮苑无双把鞋子脱了，又去拽她。
“哎，不是跳什么啊，我刚才跟你吵的我腿都麻了！”苑无双是真的身子发僵，她试着蹬了两下腿，挣扎着不肯动。
汪唤也没辙，只能掏出手机来先找音乐。苑无双听出是那首《一步之遥》，便知道这是她的白天鹅想带她一起飞。
就算是之前被同学叫惯了丑小鸭，苑无双也知道丑小鸭原本就是天鹅，人家不用发愁研究怎么去飞。苑无双也不研究，因为能在陆地上站稳脚跟其实已经挺难的了。
“哎呀阿苑，这是探戈舞曲，你看谁自己一个人跳探戈啊！”汪唤看苑无双还是无动于衷，于是顶着红肿的眼睛开始撒娇。
“汪唤，你知道我的腿想跳舞基本就是在妄想。我说我想让你教我跳舞，是为了让你不要轻易放弃舞蹈。所有人里，我最想看你在台上跳舞。”苑无双看着汪唤的眼睛，再一次拒绝了她的邀请。
“我明白了。没关系，我也可以跳独舞的。”汪唤终于不再执着，卡着音乐的拍子开始独自起舞。
苑无双记得她从前听过的《一步之遥》是有歌词的，但讲述的情节记不清，前半段大约讲的是个赌马的故事，在快要赌赢时被第二名超越了一马头的距离。第二段则是讲了个在爱情中被抛弃的一方，和只能留在回忆中吻。
到最后这一整首曲子都不过是在说，爱情就像一场赌博，值得赌上全部身家去试。只是最后若爱而不得，又能剩下什么呢？
苑无双看着汪唤一遍一遍的跳，不肯停下脚步。就明白她藏在舞步里未说出口的话了。“我曾经因为爱着你，赌上自己的全部，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苑无双何尝不是呢，她也赌了，那条路她走过了。只是最后赌输了不说，还迷了路。她怎么肯让汪唤在去冒险，何况现在有人拉了汪唤一把，让她走了出去。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只要你能在外头，让我一辈子躲在黑漆漆的柜子里也没事。”汪唤记得自己曾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句话，如今这个念头依旧没变。
汪唤实在跳的没有力气了，转一个圈跌倒在地上，像极了电视剧里为楚霸王自刎的虞姬。
苑无双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汪唤的脸上却还挂着笑。
“阿苑，向我证明吧，证明你真的原本就是个这么好的人，温柔善良，体贴入微。你之前做的种种，并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你原本就是疼爱我的。”汪唤看着苑无双的眼睛，幽幽的说。
苑无双明白了汪唤的意思，也跟着笑起来，“想接吻就直……”说。
苑无双没料到汪唤会突然起身，话还没说完她就扑上来亲，嘴唇上的嫩肉一下子被汪唤磕破了。苑无双吃痛，也不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汪唤，暗自找好了着力点，用虎牙给汪唤也豁了道口子。
此刻两个人虽然是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苑无双给出了一个不在回忆里的缠绵的吻，汪唤自然也就在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不用再赌了。
两人的血液都混淆在了一起，从今以后的相处自然全部高于爱情。
两人收拾好了情绪，互相给对方穿上鞋子，开始看着对方傻笑。“我以后打算在长沙定居，怕是很少回来了，没人缠着你，你高兴了吧。”
苑无双看着汪唤贱兮兮的样子，又想起来自己早说了不喜欢长沙，只说“是啊，你以后就在长沙过吧，有事电话联系，实在不行视频。能不回来千万别回来，我可烦死你了最近。”
仔细想想，最近这阵子真是哪都有汪唤的影子，真是“阴魂不散”。
两人互相推搡着往外走，出了洗浴中心的门，就看章佟在不远处站着，“得，他这是在你身上装gps了吧。”汪唤酸里酸气的吐槽着。
无双搡了汪唤一下，“章佟！”苑无双叫了一声，对着章佟的方向挥手。
章佟听见招呼，提着个袋子冲苑无双走过来，“哎你别让她过来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汪唤赶紧说。
苑无双却摇摇头，“你还做梦呢？我已经不是你的假想情人了。你送我回家干嘛？你还是回你家安心待嫁吧啊！”说完就往前挪了两步等章佟过来。
汪唤本来还想说不是情人了好歹还是朋友，送朋友回家也不行？但是瞧着章佟俯下身子帮无双换了双运动鞋，又把话憋回去了。
“对了，以后结婚了，婚戒可不能老是摘了啊！”苑无双冲着汪唤喊了句，就招手叫车和章佟一起离开了。
汪唤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淡到不易察觉的戒痕，又抬头看了看远去的出租车。
离开汪唤的不是苑无双，是18岁的她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