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无念回头见男子正捂着脑袋十分痛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别想了，即便你想得脑袋炸了也不会想起任何事情的，既然当了引魂使就意味着与前世纠葛划上了一个句点，若是过于执着于前世，反而容易走火入魔，等同于自取灭亡，明白吗？”

    说着无念抬手给他施了一道清心咒，男子顿时便觉方才疼得似乎要裂开的脑袋瞬间就像是又一盆冷水浇下来了一般，清凉舒适，心里的杂念也随之消失了，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再睁眼，男子拱手谢过无念，见他无恙，无念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男子跟在她后面。

    一边走，无念一边平静地解释方才男子的问题：“引魂使乃是地府鬼差的一支，专司在凡间接引亡魂之职。鬼差就是地府接魂引魄，超度亡魂的使者，分别由引魂使、渡魂使、司魂使、御魂使、聚魂使组成，黑白无常统领，于秦广王帐下，专司凡间人魔妖之精魄抓捕、接引、超度一职。其中各魂使分支皆有其特殊职能，除了你所在的引魂使以外，渡魂使负责引渡无罪或者已经消除罪行的魂魄渡过奈何桥，前往六道轮回；司魂使负责惩处犯有罪过的魂魄，使其悔悟，消除罪行；御魂使则负责抓捕在逃的亡魂或者身具法力、比较难对付的厉鬼一类，相对而言，御魂使在五支魂使之中人数最少；而至于聚魂使则是专门负责收集散落在各地的魂魄碎片，将其拼凑组合起来，待到完好之后再令亡魂归入轮回，当然若是身负罪孽，被判处魂飞魄散的亡魂，聚魂使也负责将其关押在虚弥海中，使其不得聚魂还魄，永世不得超生。这五支魂使在外界统称鬼差，我现在先简单给你介绍一番，具体的事宜等你到了所属的地狱自然有人会给你详细说明，只一点我要提醒你，鬼差是阴间的使者，乃是死亡虚无的存在，因此绝不能与上界生气盎然之人产生接触，否则接触之地便会如被三昧真火灼烧一般巨痛，且伤口永难愈合，是极为重要的准则，切莫忘记了。”

    说完这一长串，无念只觉口干舌燥，男子跟在后面努力消化着突如其来的知识，思考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于是小心地问道：“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选我做鬼差？”

    无念闻言站定愣了片刻，这个问题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听人问起，此刻听见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回过身来，只见那男子一副好奇困惑的样子看着她，无念这才想起当初她每次接引新来的鬼差时似乎每个人都会问到这个问题，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接引鬼差以后就好似再也没有人说起这个问题了，如今想来自己还真是在这地府里待了太久了，以至于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都给忘了。

    无念犹自出神，那男子见她发愣忍不住挥手试探，无念觉得眼前有风，这才回过神来，清咳一声，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秦殿告诉她有关鬼差的由来，于是照本宣科地向这男子解释道：“鬼差由来已久，负责接引亡魂轮回，所司之职看似轻松实则重要无比，所以身为鬼差之人必然不是一般寻常人等。有一说法是鬼差前世皆是身怀极其强烈执念而往7之人，因其执念过深故而迟迟不入轮回，在虚无之中沉睡百年方才清醒，诞生于阴曹地府之中。鬼差在清醒之后将忘却前世所有的记忆，包括其生前的执念。这些记忆极难想起，不过也并非真的想不起来。”

    男子听说还有恢复记忆的办法，立时便竖起耳朵仔细听无念分析。

    “鬼差在接引亡魂之时会同时接收到死者生前的所有经历，爱恨嗔痴，离别怨苦，人世间的种种执念思念都会一并在你的脑海中浮现，教你体会人世苦难，待到哪一天你忽而看透生死，了悟前尘，你的记忆便会随之觉醒，到那时便是你选择去留的时候了。”

    说完，无念长出一口气，许久不曾讲这么多话，多少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的，转头看向一旁那个新来的，只见他在听完她对于鬼差由来的解释以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对此倒也见怪不怪，毕竟像鬼差这样的设定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接受的。

    带着那男子走到忘川渡口，无念转头看向男子，道：“上船。”

    男子回神，只见猩红且冒着灼热气体的忘川上除去在里面不断嘶吼的恶鬼以外空无一物，奇怪地看着无念，呆问道：“上哪儿？”

    无念见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接下来他还要回秦殿关于上界旱情的事情，耽搁不得，于是也不解释，抬脚便向忘川迈了出去。

    男子见此大吃一惊，眼看着川中恶鬼的爪子都要抓住她的腿了，急忙伸手去拉她，忽然间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无念的脚下徒然出现了一艘墨色小舟，随着无念一脚踏下而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男子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就见无念招手，船尾的木桨晃晃悠悠似要开动。唯恐落后男子也跟着无念一道上了船，他刚一站稳，这艘小舟便缓缓行驶起来，男子站在船上仔细看看，却发现这船尾木桨竟没人驾驶，也不知是不是眼前这女子施法，总之这小舟就这样自己动了起来，在布满了恶鬼亡魂的忘川之中缓缓向着对岸驶去。

    男子低头看向河面，只见平静的水面忽然间窜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骷髅恶鬼，伸着它干枯的双手便要将他拉下去，男子吃了一惊，险些掉下船去。

    幸而这时在一旁的无念及时抓住了他，同时还挥出一掌，将那意图行凶的骷髅鬼拍出忘川，飞到半空之中瞬间化作了齑粉，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男子站稳脚跟，拍着胸口缓冲，耳边只听无念冷声道：“忘川水重，浮毛都难以漂浮，若是掉了下去，还没等你沉底就会被其中数之不尽的恶鬼吃干抹净，所以渡川要绝对小心，不可懈怠。”

    男子听得这话，想起方才的场景心有余悸，再看河中的众鬼好似确实只能浮出水面一寸多，一旦浮出不到一息就会如同被什么东西在水下拉住一般重新沉下去，周而复始，难以逃脱。这样想来确实与忘川独特的水质有关系。

    只不过，男子看了一眼自己脚下踩着的行舟，不解地问道：“既然忘川会沉没一切浮在它上面的东西，那为何我们脚下的这艘船还能够在上面行驶？”

    无念望了一眼远处的奈何桥，孟婆仍旧在引诱着那些不愿过桥喝汤的亡魂，心中无比羡慕，至少她不用像自己这样不厌其烦地向新人解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在心里哀叹了一番，无念一边默默加快行舟的速度，一面接着解释道：“这艘行舟用的乃是千年不沉木，用它制成的船只无论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不会翻沉，也只有这种木头才能够在忘川上行驶。”

    听得这番解释，男子又点点头，默默将这些知识也记在心里。如今的他如同一个新生儿一般，对于什么都很好奇，即便问了这么多，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无念即便心里再是厌烦，可毕竟她也是从这样的状态下过来的，因此也十分理解他的情况，只得强自忍耐下心里的烦躁，尽可能地柔和道：“这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见无念竟然不觉得他烦人，反而还主动问他还有什么问题，立时便将之前对她冷漠无情的看法调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顿觉她十分和蔼可亲，丝毫也没有察觉到无念眼底隐隐燃烧着的烦躁煞气。

    只见他也笑着看着无念，似乎像是憋了许久一样，又问道：“这河中的恶鬼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袭击我？而我为什么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可怕？还有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我既然是引魂使，那是不是我一会儿就要去工作了呢？那我第一个工作对象又是谁啊？会不会很麻烦啊？你刚才说我会在接引亡魂的同时接收到亡魂生前的记忆，那过程会不会很难过啊？”

    他一连串的问题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说完又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看着她，无念的手握了拳又放松，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把他推下忘川的念头。深吸一口气，默念一遍清心咒，这才细细将这些问题一一解释。

    鬼差既为引渡亡魂的使者，自然天生会对鬼魂无所畏惧，即便再恐怖的鬼魂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团虚无的物质，绝对不会被其表象所迷惑。

    而至于去哪里，这个更加简单，新来的鬼差都需去自己所属的魂使队伍报道，领取自己的身份令牌，同时还需学习各项法术，学会应用各类鬼使的法器，等到通过了考核方才能去上界接引亡魂。而他将接引的第一个亡魂，通常都是随机分配任务的，是谁这一点又哪里是她能够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