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关西一空
两个月后。
初夏来临。
一片竹林之中，青草幽幽，如同一层地毯，旁边一条小溪正缓缓流过。
一人端坐一旁，身前放着一张琴案，十指跳动，正在悠然抚琴，赫然竟是王师远。
另一人身姿曼妙，手持一柄长剑，正在林中起舞。说是剑舞，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凛冽的剑意，如若不经意间误入此林，修为低点的非死即伤，正是颜敏。
二人自新婚以来，便遇上剑王府和霍熙霜之事，料想未来必有一番动荡，因此二人不敢稍有懈怠，几乎日日以双修功法勤加练习四时令。
王师远二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早已打下深厚的基础，如此一经双修功法的温润，四季武学衔接更加流畅自然。但因王师远自杭州恢复武功修为以来，经受过不少磨难和挫折，心中时常抑郁愤懑，只有抱冰刀才能稍稍排解心中的苦闷；加上霍熙霜曾赠流空刀一把，此刀握在王师远手中，真如自身手臂一般，更增添了几分威势。因此，在王师远手中，抱冰刀法已成为最强武学，而流空刀也成为王师远的随身兵刃。
而颜敏则不尽相同。颜敏自幼修习的仅有翻云掌和覆雨剑，握火拳和抱冰刀却是二人新婚以来才开始正式修习。只是，有了易空剑的加持，颜敏的覆雨剑法却又是威力上了几个台阶。
长袖飘飘，衣袂飞扬，颜敏如同一只蝴蝶在林中穿梭飞舞，手中的剑，光华闪烁，游移不定，瞧着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只要稍微靠近，便能感受到森森寒意和一股不可匹敌的剑意。
王师远的琴声如同旁边潺潺流过的溪水，不急不缓；又如午后的阳光，轻轻泄在水面上，波涛粼粼，反射出初夏的阳光，温暖，轻柔，却不热烈。
王师远微眯着双眼，看着颜敏曼妙的身姿，心中一片安宁祥和。他的思绪飘向了未知的远方，双眼透过颜敏也看向了无尽的深处。
他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无法发现。
最终，一曲终了。
颜敏也收住了剑势。
王师远按住微微晃动的琴弦，抬眼看向颜敏。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颜敏的额头、脸上还有颈部都渗出了点点的汗珠。
王师远起身，走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帮颜敏擦拭着微汗，柔声道：“热了吗？要不要回屋里去？”
颜敏嫣然一笑，道：“哪有这么娇气？这才不过五月，还不算太热。”
就在这时，王雯忽然出现在一旁，看着王师远和颜敏耳鬓厮磨，眼中黯了一黯，又恢复了常态，开口唤道：“大哥，大嫂。”
这几个月来，王雯将随风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同时在随风人员中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对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基本上做到了了如指掌。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王师远心知，必定是有重要的大事发生了。
王师远放下帮颜敏擦汗的手，道：“怎么了？”
王雯神情凝重道：“据线报，昨天下午，巴州吴家被霍熙霜攻陷。吴家家主吴友德、长子吴颜良都被杀。跟青城派和五毒教一般，除了掌门、家主之外，只要投降，便留了一命。”
这两个月来，先是峨眉派云阳真人被杀，霍熙霜另外扶持了云阳真人的一个普通弟子作为峨眉派掌门，整个峨眉落入霍熙霜之手；后来，霍熙霜又用同样的手法，相继攻破了青城派和五毒教，将这两个门派收至麾下。
两个月后的今日，他又以相同的方法，收服了巴州第一武林世家，至此，整个西南武林被霍熙霜肃之一空，尽在他的掌握之下。
王师远叹口气道：“如今，整个关中以西的武林，尽入他手，他下一步该移步长安，对华山动手了吧。”
颜敏担忧道：“要不要让香君他们先暂避锋芒？”
王师远道：“暂避锋芒？如何避？华山派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避到哪儿去？就算有地方可以避，霍熙霜还没来，他先带人跑了，他又以何面目面对华山派上下，以何面目面对整个江湖？他华山派日后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王师远接着道：“霍熙霜仅凭剑王府的残兵，便能灭掉盘踞西南武林百年的峨眉、青城、五毒和巴州吴家，真真是不可小觑。他现在手中有多少人？”最后一句却是问向了王雯。
王雯道：“目前霍熙霜身边除了他的结发妻子叶纷纷之外，已知的成名高手有屠天罡、曹可仁、顾春望。另外，据说有一个极为擅长易容的高手，虽不确认，但很大可能是人称无脸妖姬的萧盈盈。”
王师远讶道：“萧盈盈？”
王雯显然早已对这些人的背景做过了调查，听王师远问起，只略一思索，便回道：“是。萧盈盈，女，年约二十，华山派弃徒。数年前，萧盈盈与华山派的一位师兄互生爱慕，便暗许了终生。谁知后来，萧盈盈无意中发现，原来这位师兄竟同时还在跟其他师妹暧昧不清。心直口快的萧盈盈便去找那师兄理论，谁知那师兄在那位师妹面前却不敢承认他与萧盈盈的关系，更狠下心肠，与那个师妹，一起用刀划伤了她的脸，又用热水浇在她的脸上，直让她面目全非。所幸的是，当时月黑风高，萧盈盈挣扎之际，落下山崖，却又幸而未死。”
王雯声音冰冷，继续道：“后来萧盈盈在江湖上遇到一位异人，得授易容秘技，从此自称无脸妖姬，行走江湖。”
颜敏讶道：“后来那位师兄和那位师妹呢？”
王师远叹道：“楚掌门不知其故，见他二人感情甚笃，便为他们主持了婚事。萧盈盈本不过是个普通弟子，那位师兄一番言语早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他们找了几日，一直没找到人，便作罢了。不过后来，就在去年，听说有人偷偷上山，将那师兄和师妹杀了。”
王雯淡淡道：“是的，就是萧盈盈干的。”
王师远叹道：“我虽听说过华山派的这件丑事，却也从未放在心上；无脸妖姬我倒也听过，却也未料到竟与那件丑事有关。原来，这一切，竟还有这一层关系。”
颜敏也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怪不得。既然出了这种事，当初楚掌门又没有为她主持过公道，她一番伤心之下必然生出恨意。当初长恨被困华山，引来西门庄主相救，必也是她的作为了。”
当初楚香君和西门长恨听说顾春望和颜烈的冲突后，前往华山一探究竟，却发现“楚逍云”已控制了局面。也就是在这个“楚逍云”的安排之下，二人才被困毛女峰，引来西门霆现身相救，也就是那时候，西门霆被段兴城所杀。
这个“楚逍云”，如若不是萧盈盈，又有可能是谁？
越往深处想，王师远越能感受到霍熙霜此人的可怕。
这一切纷争的起源，似乎不是从两个月前开始，而是从更早的时候，便已悄悄进行，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忽地，他又想起一人，道：“屠天罡被囚禁于摘星楼时，霍熙霜尚未出生，他们能有什么联系？屠天罡现在几乎是江湖第一高手，他为何要一直任霍熙霜摆布？”
王雯、颜敏也是心中诧异。按理说，屠天罡独来独往惯了，不应为霍熙霜所用，他们之间到底存在何种联系？是屠天罡有把柄在霍熙霜手上，还是有其他不可知的原因？
王雯寻思了半晌，尚未回忆起一丝与屠天罡有关的讯息，便道：“这个问题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王师远点了点头。
这时，杨奕忽然出现在场中，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杨奕还没来得及开口，两道声音响起。
“姐姐，姐夫。”
“王大哥，王大嫂。”
王师远扭头一瞧，原来是颜烈和李克敌到了。
王师远也是颇为意外，笑道：“克敌，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我成亲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
李克敌赧颜道：“大哥你成亲的时候，大姐正好安排我去做一项紧急的事情，所以就只有他们来了。”
王师远笑道：“好好好。既然这次来了，就多住些时日，也好督促督促小烈，好好练武，别整天想着偷懒。”
李克敌笑道：“好咧。”他又扭头看颜烈，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这回可是你亲姐夫要我督促你的，看你还懒不懒。”
颜烈朝李克敌翻了个白眼，很不服气，跑到颜敏那边，撒娇道：“姐姐——”
颜敏当做没看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李克敌哈哈一笑，将颜烈拉到一边去了。
这时杨奕才得空跟王师远等人施了一礼，掏出一封书信道：“楼主，段公子走了。”
“啊？”王师远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将书信接过来匆匆浏览一遍，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段无涯也听说了霍熙霜收服巴州吴家的消息，他也预料到霍熙霜很快便会朝中原武林下手。这许多年，他一直在江湖上游荡，结识了不少至交好友；此番，摘星楼将要面临劫难，他得王师远盛情款待、结交，不忍坐视不管，又怕王师远不同意，便只好不告而别，去寻找一些朋友，也好为摘星楼做些事情。
王师远明白段无涯的心意，放下书信，叹了口气。再看李克敌和颜烈兴高采烈、无忧无虑的模样，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