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十里红妆
夜间，待南姬安睡了，萧云峥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悄然起身，扶着胸口，强忍不适，快步出了寝殿。
刚走到主殿门口，他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怕惊醒了南姬，他扶着门框，强压咳嗽，却止不住黑血一口接连一口的喷涌而出。
倏然，一道身影闪过，善水真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了眼萧云峥，轻叹一口气，反手往他的大椎和命门上扎了两针。
善水真人瞅了眼寝殿的方向，压低声音，用气声道：“陛下……”
“道长不必多言。”萧云峥摆摆手，喘过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下唇角，惨淡的笑了笑，道：“朕心里有数。”
借着月光，善水真人看了眼萧云峥的脸色，连夜色都掩不住他的颓丧与灰败，大限将至！
萧云峥回头看向寝殿的方向，轻声道：“朕知道，朕只剩最后一日了……就让朕做完想做的事，不留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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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当南姬睁开双眼时，便见萧云峥已经醒了，正倚靠在床头上，一手拿着一本书册，一手勾着她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玩弄着。
有一瞬迷离，好似这是潮汐宫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清晨，往后的岁岁年年，他们都会如此相伴朝朝暮暮。
南姬慢慢撑着床榻起身，看向萧云峥。
萧云峥见她醒了，眯眼一笑，道：“夭夭醒了？快起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南姬愣愣的看着他，想从他堆满笑意的脸上瞧出一丝的不妥，可惜没有，他太擅长伪装，年少时伪装风流不羁，如今更是伪装着安然无恙。
萧云峥有些兴奋的下了床榻，冲殿外招呼了声，便有奴婢推着个衣架子进了潮汐宫。
南姬抬眼望去，只见衣架上撑着一套正红色的大婚礼服！
正红的绸缎上，金线密密麻麻的绣着九尾凤凰，凤凰高昂着骄傲的头颅，振翅九天，拖着长长的尾翼，铺满了整个裙摆。
单是看着，都让人震惊于那繁复而精美的做工，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也不知他到底是从何时便吩咐了针功局，开始准备这套礼服。
许是在上官晚音薨逝后，许是在他下定了决心要立她为后时，这套礼服就已经在准备中了。
只是他未强迫她登上凤位，这套礼服即便备好了，也只能一直搁置着。
萧云峥抿唇一笑，有些殷切的看着南姬，道：“夭夭，今日就当是我补你一个大婚，可好？”
南姬坐在床榻上，指尖深深的插入掌心，掌心的疼痛没有分担心口的撕裂分毫，她一遍遍的暗暗告诫自己：
夏南姬，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哭！他这么努力的想要给她留下笑容，她又怎能让他只记得她的眼泪呢？！
南姬冲着萧云峥嫣然一笑，照亮了整个寝殿，她点头道：“好，都听陛下的！”
南姬在锦洛和柳叶的侍奉下，梳洗更衣，簪发上妆。
萧云峥一直坐在软榻上，倚靠着软枕，目不转睛的看着妆台前的南姬。
锦洛和柳叶都出奇的安静，人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儿，猜到了些许，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南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指抹上口脂，细细的点在唇瓣上，瞬间便点亮了整张俏颜。
锦洛为南姬盘了个平日里极少会盘的发髻，正式又尊贵，两边插上赤金九凤步摇，摇曳生姿。
南姬看了眼铜镜，又扫了眼妆台，难得的伸手多拿了两支金簪递给锦洛。
锦洛鼻尖一酸，娘娘自小就不喜奢华和复杂，平日里连簪发都懒得，更对这些金玉之物无感，今日却极力的想要打扮得正式些，再正式些。
锦洛咬了咬舌尖，逼退泪意，将金簪插入发髻中合适的位置，点缀妥当。
南姬满意的一笑，转头看向软榻上的萧云峥，问道：“陛下，好看吗？”
萧云峥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此刻深情如水般的流淌，含笑对视良久，他点点头，哑声道：“好看！”
南姬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美，敛尽一生春光，唯余最美笑颜。
她端坐妆台前，一身正红的大婚礼服在身，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上面是九尾金凤振翅高飞，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的金光映入她的琉璃眸中，衬得那抹笑颜直愣愣的射入他的眼中，烫疼了心尖，印刻其上，再也无法泯灭。
虽然萧云峥说要补南姬一个大婚，可他实在舍不得将一分一秒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繁文缛节上，更不想让旁人来打扰，只想同她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
两人压根没踏出潮汐宫的大门，南姬盛装打扮，也只是陪着萧云峥在潮汐宫中。
奴婢们都乖巧的退下了，唯余二人在寝殿中，难得的喝起酒来。
南姬斟了两杯酒，伸手递给萧云峥，轻笑道：“陛下，既是大婚，最起码咱们喝杯合衾酒吧！”
萧云峥笑了笑，点头道：“好！”
伸手接过酒杯，两只胳膊交织，两人凑得更近了些。
南姬慢慢撩起羽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他的眼眸漆黑晶亮，其中藏匿着她小小的身影，满心满眼只有她。
四目相对许久，两人未发一言，都笑了，酒杯触唇，仰头慢慢喝下杯中酒。
浓烈醇厚的酒液滑入喉间，强势而凌厉的一路下滑，激得人莫名的酸了鼻尖。
萧云峥笑了笑，看向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带着满眼的不舍与留恋，哑声道：“夭夭，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拉起南姬的手，带她出了潮汐宫的大门。
南姬不疑有他，今日即便他要带她下地狱，她亦无怨言。
许是过了今日，就再无明朝了吧？就让她给他……最后一次的纵容吧！
两人未乘轿撵，手拉手慢慢的从潮汐宫走到了南宫门。
南姬有些疑惑，是要出宫吗？
可还未来得及问出口，抬眸便见南宫门前停着御驾，楼昭和沈逸尘带领着鬼影司和禁卫军亲自等在那里。
而南宫门的门口，铺着一片红彤彤的什么东西。
走到近前，方才看清，那是一地的美人蕉，殷红如血的美人蕉不计其数，如红毯一般铺了一地，从南宫门口一路铺向前方，不知一直到何处去。
南姬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扭头看向身边的萧云峥。
他微微一笑，道：“我听闻，南国大婚有一个习俗，便是用美人蕉铺就十里红妆，取‘连招贵子，幸福美满’的寓意，夭夭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