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天惩
萧云峥所谓的让汉王接受“天惩”，便是将他绑在太和殿前的空地上，满朝文武百官尽数围观。
临近入冬，天气还不算太冷，太阳也算不上有多毒，汉王躺在太和殿前的空地上，四肢被铁锁捆住，拴在四根立柱上。
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萧云峥整这出是想如何？饿死他还是渴死他？这时节，想要冻死或者暴晒都很难吧？
萧云峥站在太和殿前的台阶上，负手而立，冲着周围的满朝文武，朗声道：“汉王萧云霁，勾结西平王，置王朝安危于不顾，视黎民百姓如草芥，为一己私欲，延误军机，私贩皇产，栽赃嫁祸，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话音落，满朝文武窃窃私语，这些时日，那些罪证已被公布朝野，众臣皆心知肚明，也是大为震惊的，可依然有老臣以“先帝子嗣不多，陛下的手足寥寥无几，望陛下顾念手足之情”为由，为汉王开脱。
萧云峥深吸一口气，道：“但，汉王毕竟是朕的兄长，虽朕内心愤恨，却也同样伤怀，身为先帝血脉，朕无法痛下杀心，今日，便将一切决断交于上苍，若先帝在天有灵，要保汉王一命，朕绝无二话，可若先帝要保萧凰王朝永世太平，便请先帝降下天惩！！”
诸位大臣们都懵了，陛下前一阵还不允鬼神之说呢！？今日怎么就神神叨叨的了？
天惩？什么样的天惩？
说罢，萧云峥也不管底下的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到了龙椅中，端坐太和殿前，静静地看着躺在庭院中央的汉王。
在天牢这几日，未有人给汉王施加任何刑罚，他依然还是被捕时的模样。
那身白色锦衣上的血迹已干涸，泛起暗红的颜色，加之天牢污秽，眼下的汉王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可他那张脸确实美得不似真实的，带着不屑的笑意，很有些大义凛然的意味。
听了萧云峥的话，旁人许是不明白，汉王却是明白的，他唇角的笑意加深，笑得更开怀了些。
他会死，萧云峥不会留下他，易地而处，他也同样不会留下萧云峥的，许是会比萧云峥更狠上千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静静地仰望深秋的蓝天，静静地等着所谓的“天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开始还有老臣猜想，陛下是指望着打雷劈死汉王吗？可这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的，也不见阴云密布啊？
朝臣中渐渐有些骚动，众人都不明所以。
只有几位核心大臣，如段初年、文太傅等人稳得住，抄着袖子，静立一旁。
倏然，一阵极其沙哑的鸣叫声响彻天际，劈开了寂静的太和殿，带起人们一阵鸡皮疙瘩。
众朝臣们纷纷仓惶的抬头，便见天边袭来一片黑压压的什么东西。
有人瞪大了双眼，惊恐道：“是、是秃鹰！是秃鹰啊！”
“天呐！好多秃鹰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天边飞来成群的秃鹰，冲着太和殿前的空地便俯冲而下，有的落到了汉王的身上，有的落到了立柱上，有的则一直低空盘旋，好似在伺机而动。
秃鹰带来死亡的气息，压迫感顺势而降，笼罩着寂静庄严的太和殿。
众人皆知，秃鹰以腐肉为生，只吃将死之人和腐烂的尸体，可如今却攻击汉王，这是不是意味着，上天觉得汉王该死呢？
成群结队的秃鹰飞落，汉王紧紧地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等待死神的到来。
寻常的秃鹰喙部较软，撕扯不动活肉的组织，是以只能以腐肉为食。
可这些秃鹰是鬼影司豢养出来的，自小便被训练，喙部进化得较为坚硬，只要活物的身上带有腐尸的味道，便会引得它们群起而攻之。
旁人不知，汉王却心知肚明。
这些时日，萧云峥没有下令给他用刑，他身上当真一处破皮都没有，但他却同断肢残臂待在一起，也不知是谁人的尸身，狭小而阴暗的牢房中充斥着腐尸的味道，令人作呕，同样熏得他一身的腐尸味。
今日，楼昭将他带来太和殿时，又往他身上洒了一瓶什么东西。
之前，汉王不知是什么，如今知道了，那是尸油！
汉王笑了，萧云峥果然好算计，他不想明着背上屠杀手足的罪名，受朝臣们诟病，可他不会放过他，便用这所谓的“天惩”堵住了悠悠众口。
好计谋，好心性啊！果然，他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汉王微微偏头，看向端坐太和殿前的萧云峥。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沉静如王者，一个狼狈如囚徒，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汉王笑意加深，脸色却逐渐泛白，他好似看到了小时候，当他们还对那把龙椅没有概念之前，他们也曾有过纯真美好的时光。
那时的他年岁尚小，记名在高位嫔妃的名下，却知自己不是母妃亲生的。
宫中那么多风言风语，他也有所耳闻，小小的年纪便心生自卑。
那时小六刚刚出生，汉王知晓了，原来萧云峥也不是颜贵妃亲生的，便生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心。
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也曾互相取暖过，他曾给过萧云峥好吃的糕饼，萧云峥也曾给过他美味的桂花糖。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都长大了，过去的单纯美好，都回不去了，是不是？
感受着秃鹰尖锐的喙戳进了他的肚子里，撕咬着血肉，钻心的疼袭来。
汉王的脸色逐渐煞白，豆粒般的冷汗冒出额头，他死死咬着牙，忍住痛呼，忍住惨叫，忍得浑身都在颤抖。
黑压压的秃鹰将他包围、覆盖，一个个没有毛儿的脑袋拱在一起，冲着汉王的腹部、胸膛不停地撕咬，场面血腥而惨烈。
“啊！！！！”
汉王终是忍不住，嘶吼出声，下意识的挣扎，手脚处的铁链碰撞地面，发出叮铃哐当的声响。
有些老臣这一生都未见过此等场面，恶心得脸色蜡黄，冲着一旁弯腰干呕，更有甚者直接吐了出来。
文太傅和段初年皆垂下了眼眸，任凭鼻尖飘过挡不住的血腥气和腐臭味，也端住了仪态。
黎风堂等一众武将亦是拧紧了眉心，他们征战一生，也未见过如此场景，实在是……有些恶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汉王的惨叫声渐渐停歇，他大瞪着双眼，大张着嘴，头偏向一侧，望着虚空，终是没了声息。
秃鹰们还在撕咬啃食，整个太和殿前寂静无声，唯余秃鹰进食的声音。
萧云峥一直看着汉王咽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悲怆与愤恨复杂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