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堪入耳
汉王听了半晌小凡疯癫的话,也属实听不下去了,冲萧云峥拱了拱手,服软道:“老四,是为兄的过错,没有管教好小凡,今日之事还请你给为兄一个面子。”
这便是汉王说了软话,想就此揭过了。
南姬知道,汉王这递了台阶,萧云峥若不下,说不过去,还会让人觉得他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失了风度。
可南姬心里过不去,在萧云峥开口前,她上前一步冲汉王端然行了个礼,大大方方的凝视着汉王,道:“汉王殿下,小凡姑娘今日所言,实在让妾身惶恐,敢问汉王殿下,妾身同您可有什么私交?”
此话问的属实大方,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汉王心下一声叹,又冲南姬拱了拱手,摆足了低姿态,轻声道:“夏娘子只与本王在昆玉行宫时偶然见过一回,当时老四和黎侧妃也在,之后再无缘得见。”
当着众人的面,汉王实事求是的为南姬正名。
南姬点了点头,突然转了话锋,问道:“敢问汉王,可有为凤来楼的花影姑娘赎过身?”
汉王微微一愣,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怎么扯上花影了?
“并未。”
“也就是说,花影姑娘仍是贱籍,仍属凤来楼,妾身可有说错?”
“是,没错!”汉王莫名的看着南姬,不知她这是何意。
南姬眸光沉沉,深深的看了眼汉王,转身扯过一直藏身在楼昭身后的花影,将她带于人前,朗声道:“那妾身属实不明白,小凡姑娘是哪来的胆子,胆敢试图谋杀凤来楼的人!”
花影被南姬拉着,来到人前,她才缓过一口气,泪水挂了一脸,脖颈上被掐过的地方尽是一道道青紫的痕迹,印在雪白的肌肤上,见之骇然。
汉王一惊,拧眉看向花影,对上的便是她欲语还休的眼神,无尽的委屈,无尽的悲凉,看得汉王心头微微一紧。
“妾身回厢房更衣,偶然路经此处,便听到房中有打斗的声音,是以前来查探,便见小凡姑娘正欲掐死花影,这才出手阻拦。”南姬眸光冷冷的扫过小凡,淡然道:“至于她身上的伤,手腕脱臼是我的女婢为防止她再伤人所致,而她手臂上的伤,则是她自己用茶盏瓷片刮伤的,想来是想污蔑妾身吧!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还请汉王明鉴!”
汉王一早便知小凡的话不可信,却没曾想偏差如此大,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汉王无奈,只得一退再退,道:“夏娘子见谅,小凡她……情绪有些不稳,污蔑了夏娘子,是她的过错,还望夏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她这一回吧!”
南姬都快被逗乐了,怎么这污蔑了她的事需要宽恕,差点掐死人的事便算了?
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廊下的黎曼,南姬有一瞬心疼,想起黎曼曾同她讲过的关于“花影”的故事,心中翻腾起阵阵悲愤。
“汉王殿下,污蔑妾身一事,妾身可以不追究,只是妾身虽生在边疆却也知,凤来楼乃皇家教坊,乐伶们虽属贱籍,却也是在三法司记档了的,既未脱籍也未赎身,同您汉王府有何关系?您府中的人凭什么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听着南姬的话,黎曼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的想要当面问问汉王,原来的花影为何说死便死了?死得仓促,死因不明,只草草一尊棺木便抬出了凤来楼,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是!对于一个亲王而言,死了个花魁不是什么大事,可于公而言,她是三法司过了明档的花魁!于私而言,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是她为了避嫌,连那名为“寒月”的凤颈琵琶都不能要回,只能将一腔的悲愤深埋心底,今日却被南姬一口气质问了出来,不可谓不痛快的!
汉王沉出一口气,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小凡似又被刺激到了,眼神如刀一般的直勾勾看着南姬,咬牙道:“一个贱婢罢了!千人枕万人睡的玩意儿,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过问的!”
这种话从一个姑娘家的口中说出,实在是不堪入耳,虽然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未必看得上凤来楼的乐伶们,可谁也不会将这样的话直白的宣之于口,失了身份又没有教养。
南姬微微勾唇,一抹冷笑浮上唇角,斜睨着小凡,幽幽道:“小凡姑娘,凤来楼乃皇家教坊,你可知何为皇家教坊?便是犯了事的官员家眷堕入贱籍才会入这凤来楼,换言之,她们皆是官员之后的清白身,若非被家族连累,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而小凡姑娘,你呢?你是什么出身?”
南姬的话直愣愣的扎进了小凡的心里,刺得她脸色瞬间一白。
南姬本不愿提什么出身,生在何样的人家本就不可选,但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有无数条路,端看己心!
这些堕入贱籍的乐伶们本也是官家小姐,只因受家族连累才流落红尘,本就命运多舛,无端还要受人编排,又该去何处说理?
而小凡只不过是命好,有一个为救汉王殒命的哥哥,才换得她一世安宁,这不是她德行修来的,只是天意弄人罢了,又有何可炫耀自豪的?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养在汉王府多年便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贵人小姐了?
一旁围观的不乏同花影一同来别院献艺的乐伶,听着南姬为她们发声的话,皆红了眼眶,有个别的竟低声啜泣了起来。
人人都看不上贱籍女子,表面上追捧,私下里唾弃的比比皆是,可她们原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啊!凭什么平白无故受这“千人枕万人睡”的骂名?!
太子揉捏着眉心,脸色又苍白了两分,听着小凡那不堪入耳的话,只觉得头疼。
他多少知道些汉王缘何纵着小凡,也知汉王那后院中诸多见不得光的事,可他身为大哥,手再长也不能管弟弟们后院的事儿,那是人家的私事。
可今日,这是两个兄弟对上了,虽看似只是女子间的事,可一旦处理不公,极有可能埋下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