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其余的便罢了吧
楼昭方一见到门口一道倩影时，微微一愣，他抬眸细细打量着来人。
只见那小女子一身素服，略显憔悴，长发松散的挽着，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鬓边簪着白莲花的发簪，面容苍白，着实我见犹怜。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罕见的灰蓝色琉璃眸，镶嵌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眼波流转间如星河璀璨，又如汪洋大海，着实曼妙又奇特。
楼昭挑了挑眉梢，似是明白了几分文承远缘何如此反常了，这样一个女子，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那双琉璃眸中的深情啊！
楼昭轻咳一声算是提醒文承远，他等的人来了。
文承远赶忙转身看向门口的南姬。
当南姬看向他时，微微一愣，眼中有惊讶，有意外，有不解，片刻闪过，渐渐的那双琉璃眸中浸满了恍然、嘲讽，还有深深的疏离。
对视良久，一抹苦笑溢上唇角，南姬端然的垂眸，恭敬的行礼，道：“小女见过宸王殿下。”
文承远的心如被真实的针尖穿透了一般，方才面对夏安杰的质问时，也仅仅只是愧疚，可南姬那一眼的疏离竟是让他有些窒息的感觉。
他最怕的便是身份大白时，从她眼中看到的恭敬与疏离。曾经的熟悉与肆意都如镜花水月一般，在身份的鸿沟前被击得粉碎。
“夭夭，我……”
“殿下可否让我问几句话？”南姬打断文承远的话，含着淡然的笑，轻声问道。
“好，你问。”
南姬抿了抿唇，缓缓道：“殿下隐藏身份，住在那处小宅院中，是为了寻机刻意接近南岳王府，对吗？”
此话一出，一旁的楼昭挑了挑眉梢，重新打量起南姬，不由得有些意外，意外于她的敏锐。
文承远喉头一窒，他无法否认，他的初衷便是如此，可让他当面承认实在是难以启齿，他咬了咬牙，闷声道：“是！”
“圣上派殿下南巡的目的，恰如我之前在家学时提到的那般，对吗？”南姬唇边的笑意更深更冷。
“多多少少吧！”文承远眉心微蹙，实在不愿承认他起初接近夏家的目的并不单纯。
“所以，这些时日，我们对殿下而言，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股掌中的玩物，对吗？”
“夭夭，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文承远紧张地往前两步，却实在不知该从何辩解，好似如何辩白都是枉然。
“殿下不必说了，我都懂了。”
南姬垂眸一笑，还有什么可问的呢？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连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文承远的出现、接近、示好都带有他身为宸王的责任和目的，只是夏家的儿女们太过实心眼儿，待谁都真诚，愣是将他当成了知己好友，想来最受伤的不是她，而是四哥哥吧！
不是宸王多狡诈，只是他们太不警惕了吧！
南姬恍然想起在醉仙居初遇文承远时的情景，当时他说：
“在下弊姓文，单名一个霄字，字承远，家中排行老四，沈兄不介意唤我文老四也成。”
即便是远在凉城的南岳王府，也对京都城中的亲王们有所了解。
宸王行四，出自已故的文贵妃，他说自己姓文也无甚大碍，况且，原来此“霄”亦是彼“萧”，他似什么都隐瞒了，又似什么都坦然了。
是他们不够机敏，才搭上了一腔真挚罢了。
南姬心底轻叹，抬眸一笑，道：“殿下无需愧疚，您一早便什么都说明了，只是我等凡夫俗子未能通达殿下之意。”
文承远被南姬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面对夏安杰时还能为自己辩解一二，说说相处的情分没有假之类的话，可当他面对那双透彻的琉璃眸时，竟是连分辨的勇气都没有，好似她一眼便能看透了他心底的仓惶不安，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
南姬想起自己来时想要问宸王的问题，可在看到文承远时，又觉得不必多问了，既然一开始的相识便带着目的，那么后来的一切如何又能怎样呢？
她深吸一口气，端然行礼道：“小女的问题问完了，殿下宽坐，小女告辞。”
说罢，她转身便欲离去。
“夭夭……”
“殿下，”南姬顿住脚步，并未回身，清冷道：“我会遵照圣上旨意，入京都宸王府，保的是南岳王府满门的清誉和太平，还望殿下明白，其余的……便罢了吧！”
言毕，她翩然而去，再不留恋。
文承远呆愣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她话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会嫁于他，为的是南岳王府，其余的情分就别提了，初衷便错了，后面再多的真心都带着虚假的猜疑。
文承远头一回感觉到了一步错，步步错的无奈。
楼昭幸灾乐祸的凑到他身边，同样看着南姬离去的背影，笑道：“妙啊！殿下，这小女子有点意思啊！”
文承远烦躁得很，一股火冲着楼昭就去了，“你为何偏要待在此处？！”
楼昭挑了挑眉梢道：“我担心殿下的安危啊！你欺骗了人家一家子的感情，我怕这南岳王千金是个烈性子，再一刀捅了你可怎么办？”
文承远揉捏着眉心，道：“你当她是你吗？一言不合就动刀！”
楼昭轻嗤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道：“自然，她不是我，我倒觉得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她捅你一刀，还能让你心里舒坦点儿？啧啧啧，那番话比之利刃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楼昭说的不错，文承远此刻当真希望南姬不要如此聪慧，没有想明白前因后果，只因他隐瞒身份，即便如夏安杰一般，打他骂他一顿发泄出来也好，也不愿她如此冷静淡然的笑着对他说：“其余的便罢了吧……”
头一回感受到心慌意乱，只因一个小女子的淡漠疏离。
罢了？事到如今，如何罢了！？若他能罢了，又岂会求了那一道圣旨呢！
文承远气儿不顺，还得听楼昭幸灾乐祸的编排，脸色都黑如锅底了，“你又不认得她，能明白什么！”
楼昭撇撇嘴，露出一抹欠揍的笑意，道：“我一个死太监，当然什么都不懂了！”
他实在是太喜欢看文承远吃瘪的样子了，能让堂堂宸王殿下有火不敢发的人，他还没碰见过，甚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