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师徒对弈
“小刘，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我这辈子糊涂太久了，临死前，我想聪明一回。”
说完他笑起来，这个人已经视死如归。说到死的时候，他没有情绪波动，结果已定，他在考虑，怎样让自己的死，有最大的价值？
豹哥站起来，给老程深深鞠躬。
“老师，我听您的，我没有父母，您给了我新生。我拼了命把您救出去，好好孝敬您，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
老程摇头苦笑说:
“没有意义了，我很感谢你这么想。你好好活着，以我为戒，以后别再走错路。错了就是错了，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你能帮助我，让我不太愧疚地死去，我就知足了。
小刘，我就是个书生，一个人能力有限，有了你，成功的机会能大一些。记住保密，不然我没事，被他们杀了就杀了，你还年轻，要保护好自己。”
豹哥感动地说:
“老师，这么多年，还没人这么关心过我。”
“你是个好孩子，良心未泯，在坏人堆里，还能保持着善良的心。正好柳二先生让你监视我，有空你就过来，咱们好好研究一下，机会只有一次。”
两个人今天只喝了一瓶酒。老程昨晚折腾大半夜，毕竟上了年纪，显出疲惫的神色。但是他硬挺着，不愿意让豹哥扫兴。
豹哥看出来了，说自己今天到量了，想喝杯茶醒醒酒。秘书王洁不在这了，收拾碗筷的任务，落在豹哥头上。
他把剩下的饭菜，装在两个塑料盒里，给了我和珍珠。
老程的眼泪没少掉进菜里，吃着发咸的饭菜，我也体会了老程的辛酸。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都占全了。一个教授沦落为罪犯，困在孤岛之上，还能有什么好心情？
他的醒悟，带着悲壮的感情。哀大莫过于心死，他的残生，只有摧毁罪恶这个唯一目标。
豹哥沏好茶端过来，顺便把暖壶也带过来放在桌上。没人伺候，这样续水能方便些。
老程抱了必死的决心，情绪反倒不沮丧了。他走到书房，拿来一个围棋盘，两盒棋子。
豹哥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个黑子，落在右上角，以示尊重。
时代变了，但是围棋的规矩还是依照过去传下来。豹哥懂得，开局后黑棋第一步要走右上角。
因为生活中右利手居多，自己的左上角正好是对手的右下角，是离对方最近的位置，下起来更舒服。
所以第一手下右上角把左上角让给对方来表示尊重，之后白棋下哪里都无所谓。
这里的占右上角主要是体现黑棋尊敬上手、尊敬长辈之意。
老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欣赏。
说实话，两个人的棋艺一般，经常出现漏洞。整体布局缺少更开阔的心胸，着眼一城一地的得失过多。
说得简单点，就是战术还凑合，战略上很欠火候儿。
当年云波道长是高手，一盘棋下得可谓波澜壮阔。大概是现代人娱乐方式太多，声色犬马的东西太吸引人，能会下围棋，就很了不起了。
我看出来，豹哥的棋艺要高老程一筹。
他故意相让，有几次他的眼神掠过最佳落子的点，把棋子落在了别处，给老程厮杀的机会。
豹哥故意装出拼杀的气势，吃子的时候，毫不手软，却把大片腹地让了出来，最后被老程合围。
“小刘，你是真当我老了啊！你这么让着我，我赢你也是很费劲的。年轻人能静下心来下棋，实属难得。”老程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豹哥谦虚地说:
“老师，我已经尽力了，您的棋艺高超，我真的自顾不暇了。”
老程又下了一子，缓缓地说:
“没想到啊，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是你这个学生陪伴我度过的。这个小岛风景迷人，恬静清幽，真的是不错的葬身之地呢！
小刘，如果最后条件允许，麻烦你把我埋在小岛西面，万一我的家人灵魂飘过，我也能早点与他们相聚。
当然，假如事态紧急，就别管这些了，我是一个大罪人，暴尸孤岛，也没什么可惜。”
豹哥没法回答，对着活人，去讨论人家死后的事情，真的不太好开口。他长叹一声，眼里有了泪光。这不是装的，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大概是他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触动了情绪。
老程理解豹哥的为难，轻松地说:
“小刘，不要多想，也别难过。你应该替老师高兴，一个造假钞的罪犯，能有机会救赎，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豹哥难过地说:
“老师，就没有活下去的办法了吗？”
老程坚决地摇摇头，严肃地说:
“不要再纠结我的死活问题，小刘，你记住了！”他这么说完，又觉得豹哥是一番好意，不应该如此严厉，语气缓和了一些，和蔼地说道:
“小刘，刚才下棋的时候，我就想，怎么才能彻底赢了对手？
像我昨天那样，冒冒失失地去找炸药控制开关，就算找到了，炸了这个小岛，也是相当于砸了棋盘。对手换个新的棋盘，还可以继续下棋。
只有彻底摧毁对手，才能让事情真正的终结。我们不但不能炸小岛，还应该找到控制开关，别让他们最后狗急跳墙，毁灭证据。
只有柳家人绳之以法，我才算真正完成救赎，死也瞑目。”
豹哥对老程肃然起敬，我也被老程的心胸所感动。这样的人，够个人物，值得敬佩！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他打算用生命去救赎，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就在这时，我听见后窗有轻微的动静，他俩开空调，窗子关的太严，我没有闻到气味儿。
我推了一下豹哥的胳膊，向后窗歪了歪脑袋。
豹哥手伸进腰里，摸到了枪柄，表面不动声色地说:
“老师，我去给您重新换点茶叶。”
说完站起来，拿着茶壶向后面走去。
后窗的人察觉出危险，快速向院墙跑去，脚步特别轻，几乎要听不到。
珍珠警觉地奔向后门，想开门出去追赶。
我和豹哥跑到后窗，只见一道人影，像闪电一样飞奔，转眼到了墙下。
是草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