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烨京
冬儿被气得不轻,第二天就拉着姜以安离开了平间关,在烨国境内四处游玩,开春过后,两人才踏入烨京。
云家军班师回朝那日,在酒楼之上,望见冬儿的目光久落云嘉虎身上,目不转睛,那炽热的眼神,拨动了姜以安自以为已经不再惊起波澜的心弦。
分别三月,路上她玩得忘乎所以,姜以安以为她早就放弃了。听说今天是云家军回京的日子,她就早早来到能望到行军队伍的酒楼坐着。
姜以安想着,再帮一次,如果云嘉虎真的无意,她会劝冬儿放弃。
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佳话,也不是人人都能成。
清韵书院,烨京城第一所女子太学。
黎时镜放下手中的书卷,静静地沏茶,淡定看着坐在蒲垫上,不知在思考什么的稀客,坐了半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说。
黎时镜先问道∶“找我何事?”
以为她完成琅国的任务就会提剑杀去北晞国,没想到她会折回。
“没事,就过来赏梅。”
“冬儿怎么没来?”
“路上遇到你的学生打雪仗,就加入混战了。”
黎时镜轻叹一口气,倒了一杯清茶给她。她年纪比冬儿小两岁,却老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小晚,你还在可以任性的年纪。”
“我知道。只是有的时候懒得动。”
自她进入修罗阁起,她就需要刻苦修行,具备接任少阁主的资格。成为少阁主后,又得承担起沉甸甸的责任。三位兄长年轻有为,她不需肩负太多,可以暂时不管理阁中事务,偶尔完成一些任务就行。
“您帮冬儿造一个身份,让她能留在烨京城。等她想回无忧城了,再送她回去。”
“就为这事苦恼这么久?”
“差不多。”
“没说实话。”
黎时镜饮一口茶,淡淡说道,“一生中总会错过一些人,错过了一个,兴许还能遇到更好的。”
“您不也没遇上更好的嘛。”
她微微一笑,左手托腮看着姜以安,淡然道∶“已经释然了。”
“我既然还在任性的年纪,晚点释然也不误事,对吧?”
黎时镜没有回答,淡淡笑着。两天前,烨国新皇与林太傅之女林钰成婚,大赦天下。就算姜以安不讲,她也知道她在感伤什么。
“先让冬儿留在这里担任讲师,教授药理吧。等她适应了,再做其他安排。”
“劳先生费心了。”
“不用跟我客气。茶凉了,我给你换杯新的。”
与冬儿告别后,姜以安应尉迟长敬之邀到醉仙楼吃饭。
“大军凯旋,你个左丞相不在宫中帮忙,怎么还在外拉我喝酒?”
前任左相年前已告老还乡,尉迟长敬就接任了左相一职。
尉迟长敬轻轻笑道∶“离晚宴还有三个时辰,来得及。”
“别是什么鸿门宴才好。不然下次你请客,我一定叫人把你的年俸吃光!”
“这次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无他——”
突然,闭着的门被推开,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快速走了进来,在姜以安拔剑直抵他的喉咙时,急忙出声∶“是我。”
说话的同时摘下头上的斗笠,斗笠还沾着湿湿的汗。
姜以安转头看向尉迟长敬,看他惊讶的模样,似乎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待在皇宫的轩辕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两个从清韵书院到醉仙楼用时一个时辰,而且他们是在书院门口碰上的,从皇宫到醉仙楼,同样是坐马车的话,要多用半个时辰。
这轩辕澈,怎么来得这么快?
姜以安收剑,疑惑地问∶“夜飞,你来干什么?”
“来见你——们。”
她瞳孔微缩,随后挑眉∶“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找我们这些朋友作甚?”
“你们都在,我为何不能来?”
轩辕澈径直坐在了尉迟长敬和她的中间。
姜以安笑道∶“几月不见,你的脸皮比以前更厚了。”
轩辕澈微微一笑∶“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变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对吧,左丞相?”
尉迟长敬敷衍地点头∶“对,嘴巴变得更毒了。”
今天他送梅花饼给黎时镜,在清韵书院门口遇到姜以安,因为他亲手拿着礼物,她就挖苦他贵为丞相,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回她这是礼节,她也不听,还在笑。
轩辕澈帮她倒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事?”
“云嘉虎说你可能回京,我就派人打探你的消息。不久前才有机会出来跟你见一面。这次待多久?”
“吃完这顿饭就走。”
他夹菜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又一脸笑容把夹到的鸡肉放在她碗里,问∶“怎么这次走这么急?不多留一些时日,看看烨京的春色?”
“我要去杀一个人,路太远,得早点出发。烨京的春色,下次再看吧。”
她探头看向一直看戏的尉迟长敬,“小狐狸,趁我还有心情回答你,你有话就快说。”
这次仅仅是请客?她可不信。
尉迟长敬长话短说,直接问她用的什么方法让琅国答应签订和平协议,又问北漠军为什么会在有优势取胜时突然撤兵的原因。
在姜以安没让琅王答应休战前,北漠军向烨国边境发起进攻,何蕊率领娘子军在山戈关前线死守,伤亡惨重。北漠军这次攻城,其火药威力强大,投石机火力又多次只攻击城墙一角,致使城墙被破出一角。
北漠先锋军骑着战马一拥而上,直奔城中粮仓。何蕊奋力抵抗,也没能阻止北漠军搜刮完粮仓。
因严寒天气和百年难遇的大雪,军情不能及时传递向后方请求支援,草药和粮草的补给也被堵住。娘子军已誓死与山戈关共存亡,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是,北漠军第一次获胜后,一直在休整,未再次发起进攻。山戈关弹尽粮绝,北漠军却在这大好时机下撤退了!何蕊不明白其中缘由,尉迟长敬看完军报,也想不出什么原因。
“这事啊,光看军报是没用的,你得跟黎时镜讨要我写的报告。不对啊,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黎时镜就算给你出题为难你,也早该告诉你答案了。你怎么这时候来问我?”
姜以安停止夹肉,一本正经问道。
她收到北漠发起进攻的消息,在琅王答应签订和平协议后,马上传信给北漠王撤军。琅王都答应了,北漠王心服口服,就拉着战利品离开了。
“我知道,朝廷只看军报,军报上如此写,我们也就只能告诉百姓这些。知道是你做的,也就几个人而已。云大将军由陌城一事,猜到是你所为,想为你报大功,又无实际证据。所以——”
“我懂你的意思。我已经和云大将军说好不要对别人说起我的事。北漠这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没有妥善处理好。我已离开烨国朝堂,也不在意这些功名。你找个理由,比如琅王写信劝北漠王离开?还有琅国军不战而退的事,你脑子好使,编一个可信的就行。”
北漠突然撤兵这事对大多数人来说疑点重重,搞不好会让烨国军中怀疑有投敌的将领,有心者会将何蕊拉下水。
过去三个月,她专心游山玩水,确实没理会这些事。如果她没回来,黎时镜和尉迟长敬也会编好故事让众人信服。
“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
酒足饭饱,是时候启程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桌上的残羹剩饭,都是姜以安一个人制造的。
尉迟长敬朝一直盯着门的轩辕澈问∶“人已经走了,我的陛下。您是要在这里用膳,还是回宫?”
轩辕澈回神∶“好好说话。”
私底下,他可从来不会称他为陛下。
“我这是在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她是修罗阁少阁主,你是烨国皇帝,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而且,你现在已经成婚,更无可能。她已经放下,你又何必执着?”
轩辕澈神情黯然,说道∶“我知道。她行踪不定,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今天知道她回来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赶过来见她。能像这样送她远行,也挺好。”
姜以安刚从醉仙楼出来,云嘉虎就牵着一匹汗血宝马出现了。
“有事?”
他把缰绳递过去,说道∶“这是我父亲亲自选的宝马,日行千里,他托我将它送给你。”
姜以安没接,无奈说明缘由∶“我不要。我要是收了,我那头爱吃醋的马就不理我了。”
“我会如实转告。”
“你这人倒奇怪,这种情况,你不是应该要多说几句劝我收下吗?”
“没必要。你要是想要,会直接答应。”
不劝她收下,因为他都垂涎这匹汗血宝马很长时间了,姜以安不要,倒是成全了他自己的心愿。
姜以安笑道:“你这人倒是实诚。”
“跟你相处也很轻松,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她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说道∶“这里有两粒百解丸,能解百毒,就算不能解,也能暂保性命。你哥哥有两粒,我也送你一样的,很公平。”
“你认识我大哥?”
“你哥哥是烨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我早有耳闻,就见了他几面。不忍他英年早逝,就送他药丸保命。”
云嘉虎已把手放在剑柄上,时刻准备着出鞘。当她提到云羡风的时候,他立刻想到母亲被休,兄弟反目,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自己至今都无法接受。而这一切,竟都有她的参与!
“听我说。换做是你,你会认杀母之人为亲人吗?你的母亲下毒害云羡风是事实,害云羡风的生母落水也是事实。这些并非我捏造,白纸黑字都记录在大理寺的案本里,我不过是给了你大哥活下去的机会,也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说出来,姜以安心里倒是轻松多了。自己坦白,总好过等他自己查到后跑来质问。
云嘉虎撇嘴∶“俗不可耐。不就是看上大哥了嘛。”
“身在俗世,入乡随俗嘛!”
听他这语气,姜以安也知道了云嘉虎对云羡风的埋怨已消。他脑子聪明,回去想想自然能猜到她帮云羡风的真正原因。
“对了,不要向你大哥提起我,我当初可是以男子身份见他的。”
“知道了,你快些走吧,我还要去接我大哥呢。”
姜以安翻了一下白眼,你接你大哥和我走有什么关系。罢了,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和好如初就行,她心里能少一份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