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的烨皇
轩辕澈被烨皇身边的王公公叫回了修明殿,安排在屏风后安静地听烨皇如何处置燕王世子被打一事。秦王被传唤到殿前,还没行礼,烨皇就大喝一声:“跪下!”
虽然在进殿前,他就已经被自己人告知燕王将轩辕麟被暴打一事冤枉到他的身上,但此时他不得不假装不知道事情原委,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应声下跪,道:“父皇因何事发怒?”
刚刚发怒只是试探,看他一脸懵,烨皇的语气缓和下来,道:“你可知麟儿昨晚出了何事?”
秦王憋笑道:“听说是被人报复,拖进暗巷打得下不来床。”
刚听到轩辕麟被打得可能十天半个月不能走动的消息时,他的心里可止不住地高兴,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总算受到了教训。烨皇火气又上来了,气冲冲地从桌上拿了一本书狠狠砸向他,道:“他是你的堂弟,别幸灾乐祸!”
“是,父皇。”
想着父亲还生着病,他作为老二也该稍微听话一下,反正又不吃亏。事情还没说到点上,燕王跑去搀扶还在咳嗽的烨皇,小声提醒道:“皇兄,你还没说他呢。”
烨皇白了自己不争气的弟弟一眼,重回在龙椅上,对秦王问:“听说前两日麟儿打了你的门客,还当着众人的面辱骂你,所以你怀恨在心,找人打了他?”
秦王道:“父皇,你是说儿臣小肚鸡肠,因这点小事就报复他?再说,麟儿身边有高手在保护,我的人哪能悄无声息地打了他?”
烨皇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王公公递过来的热茶,缓缓道:“你的身边不是有个大宗师吗?”
秦王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很快憋住笑,冷静地说:“他老人家高傲得很,哪愿意听儿臣的吩咐亲自出手打麟儿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浪荡子。”
姜以安在墙角听了一出好戏,以为秦王对烨皇如轩辕澈这般毕恭毕敬,没想到他在九五之尊面前这么敢说话。说起来,秦王年长轩辕澈七岁,珍妃还未得宠之前,最受宠的是秦王的母妃,烨皇最喜爱的孩子也是性格最像自己的秦王。轩辕澈就跟着宇文安游历的这些年,秦王可一直都在烨皇身边做事的。秦王有野心有抱负,身边也有能人,如果没有轩辕澈,不对,该是没有宇文安这老狐狸,皇位必将是他的掌中之物。姜以安也不明白,烨皇甚至都不忍心将叛逆的侄儿放大牢,手心手背都是肉,烨皇是怎么忍心看自己的骨肉自相残杀、明争暗斗的?离开烨京前,她一定要找时间好好问问宇文安,为什么烨皇要放弃轩辕氏独尊烨国的未来。大殿内,烨皇并没有因为秦王口无遮拦而怪罪。因为凭秦王的性子,一定会等到燕王世子得罪他的事的风声变小之后再动手,不会亲手做这种容易将嫌疑牵扯到自己身上的蠢事。且轩辕麟确实混蛋,把当今皇子挨个得罪了遍,要不是那张嘴能说会道,把长辈哄得服服帖帖的,他根本活不到现在。烨皇在考虑该怎么处理,燕王急了,又扑通跪下,大声求道:“皇兄,你可不能放过这兔崽子!除了他,这烨京还有谁敢动手打麟儿?除了他身边的大宗师,还有谁能轻易打败麟儿的贴身高手?”
“行了!说得朕头都疼了。”
烨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燕王说,“烨京本就鱼龙混杂,出现个江湖高手也不奇怪。”
燕王还想再争取一下,烨皇又说道:“知子莫若父,他要是想报复,不会选嫌疑最大的时候动手,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再说那大宗师在他身边也有五年了,他想打麟儿还不容易?何必等到昨晚?”
燕王依旧不服,道:“也许他是忍无可忍,一时冲动,不顾一切也要打了麟儿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愚蠢的燕王还不明白,不等烨皇继续开导,秦王先说:“若真是本王忍无可忍,一定要打了他,那么本王一定亲自动手,解心头之恨,泄胸中之气。”
燕王托着肥大的肚子跳起来,指着秦王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在皇叔面前自称本王,翅膀硬了就不把礼法放在眼里了?”
他随即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君臣礼,大声喊道:“皇兄你看,这小王八蛋还当着您的面目无王法,您一定要狠狠罚了他!”
秦王也跟着告一状:“要说礼数,皇叔现在就有礼数了?皇叔满嘴小兔崽子、小王八蛋的,儿臣可是父皇您的孩子······”燕王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光,不久前自己早被告诫过了,现在逞口舌之快,惹怒了皇兄,儿子的仇报不了,还引火上身。一声哭号迅速在一声闷响之后响彻修明殿:“皇兄,臣弟知道错了!”秦王恨不得上前踢翻这个肥肉球,整日沉迷于烟花之地,不知上进,一有事就哭爹喊娘找哥哥,整日穿金戴银,连一点皇家风度都没有,简直就是丢尽皇室颜面的废物!燕王的大嗓门是百年罕见的,修明殿外的人都听得到他的哭声。烨皇一个眼色,王公公就带着四个人把燕王绑了之后抬出去。燕王一走,殿内就安静下来了。烨皇对受了委屈的秦王说:“你皇叔就是这样,认定一件事就很难改变想法。这件事确实冤枉你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算是朕补偿你的。”
“父皇为什么一直纵容皇叔胡作非为?皇叔整日流连于风月场,不知上进,拿着俸禄从不干正事,没有一点皇家风范!”
“他救过朕的命,值得朕给他一生繁荣富贵!”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秦王索性闭嘴。烨皇头疼得厉害,扬手示意秦王离开。秦王又道:“父皇,儿臣两日前寻到了一位名医,可否召她进宫为您看一看?”
本就是装病,这事可不能露馅了。烨皇拒绝道:“知道你用心了,宫中御医的医术还可以,朕再服几贴药便可以痊愈了。”
“父皇,这名医的来头可不小,她是鬼医的徒弟,医术精湛。”
姜以安一听秦王打着自己的旗号,就知道他的歪主意了。毒医也是通药理的,他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住在府上的巫族女子进宫啊。“鬼医的徒弟?”
鬼医一派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派中人行事却低调至极,不少人想见一面都难。秦王继续劝说:“父皇可知云大将军府上体弱多病的大公子,连御医都说他可能活不到年末,经这鬼医徒弟的诊治,他现在已经可以出门骑马赴宴了。”
前阵子楚思梦和云羡风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烨皇闲来无事就听了个大概,当时还说,若不是这小子体弱多病,楚家可能会成全他们。秦王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当姜以安和轩辕澈都以为烨皇会同意他的请求时,烨皇道:“鬼医医术确实高明,但朕的御医也不差。不过,朕倒是挺想见见康复后的云羡风。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寿诞了,你带他过来。”
秦王气得不轻,但还是应了下来。姜以安小声道:“你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想让云羡风当驸马?”
轩辕澈也小声道:“可能有这想法。皇祖母近几年一直忙着当红人,每到她老人家的寿诞这天,最喜欢召一些未成家的公子小姐进宫,每年至少成了一桩姻缘。”
秦王走后,烨皇就赶紧让御医扎针,并对他说:“高坤,你的医术可是越来越好了,几针下去,朕就疼得要命。”
高坤笑了笑,说:“陛下可不能怪臣老实听旨意办事。”
烨皇也笑道:“这宫里的御医,就数你胆子最大,连朕都敢调侃。”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烨皇就没有了皇帝的架子,同时也让身边的人随意,他自己就拉着高坤御医下棋,王公公坐在旁边观棋,有时添点热茶。轩辕澈则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批阅奏折,从脚边拿了本书给姜以安打发时间。姜以安一看,是得道高僧归空大师编写的《苦行志》,记载着他二十年游历玄空大陆的所见所闻,而这本书,她早就读过了。她小声说:“看过了,换一本。”
轩辕澈似乎早知道她挑剔,直接把脚边的一堆书都拿了出来,任她挑选。没想到,她竟全都读过。他指着靠墙的书架,小声道:“自己找吧。”
姜以安走向书架时,被烨皇叫住。“小侍卫,你爱看书?”
姜以安摇头:“不爱看,但可以打发时间。”
“可会下棋?”
“略懂一二。”
姜以安坐在高坤的位置上,从表情上看,烨皇似乎吃了败仗,她就偷偷放水,让烨皇艰难地赢了一盘。烨皇如劫后余生地大松口气,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棋艺却如此高。实话告诉朕,你是不是故意让朕赢的?”
“要实话?”
“不然呢?”
“确实是故意的。”
轩辕麟因坦率直爽而被烨皇宠爱,所以姜以安并不担心自己说实话而惹他生气。烨皇笑道∶“你这娃娃,除了武艺超群,棋艺也如此高超,不愧是修罗阁的新起之秀。”
看来常进宫的宇文安跟烨皇说了不少她和修罗阁的事,如此也好,她不用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朕年轻的时候,曾跟着你们前任阁主在无忧城住过一段日子。”
头一回听说这事,修罗阁在玄灵山附近布下了多重关隘,就是防止外族人闯入位于玄灵山的无忧城。而修罗阁的人,大多是不知道如何进入无忧城的。现在分布在玄空大陆各地为修罗阁做事的人,就是怀揣着拥有进入无忧城的资格而勤恳工作。凡得资格进入无忧城的人,也是在玄灵山的第一道关隘就被迷晕,然后被修罗阁中有资格进出无忧城的人带进去。凭烨皇是一个王朝继承人的身份,怕是很难有进无忧城的资格。因为担心这些将来拥有实权的人不满足自己的欲望,从而破坏无忧城的安宁。烨皇怀念起那段在无忧城的日子,欢喜和难以掩饰的落寞交织着浮现在脸上,道:“高坤,朕想再和他大醉一场。”
火红的枫林,潺潺的流水,剑锋的鸣声,还有那个拿着两坛美酒的故人,都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了。感伤戛然而止,他猛地拍桌:“朕差点忘了,他还欠朕一坛美酒!小伙子,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去城南的最大的老枫树下,从树洞里拉出一打结的麻绳,帮朕把埋在地里的酒挖出来。”
这倒提醒她了,离开无忧城前,千啸漓挖了一坛酒让她带着,说是父亲与好友的约定。不过来烨京这么久,她没收到有关父亲的这位友人的消息,渐渐的,就把这事忘了。